正值午休时间,道路拥堵,好不容易等到绿灯,众多私家车便纷纷加大油门,争分夺秒的向前冲刺。
尹亦浠被绊倒时恰巧是车流高峰,侧方径直驶来的汽车司机一边狠狠踩刹车,一边狂敲喇叭,几秒时间已经吓得满脸冷汗。
幸好宫冰夜眼疾手快,猛地上前把尹亦浠拉回怀里,而同一时间,汽车也风驰电掣的从路边滑过,停在几米外。
当事人以及看到方才场面的路人皆心有余悸,宫冰夜正要教训尹亦浠任性胡闹,尹亦浠已皱眉将他推开。
不过看得出来,尹亦浠虽然仍冷着脸,神情间却透着后怕。
“吓坏了?”宫冰夜不知不觉换了副温和的语气,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就好,下次不许再这样。”
尹亦浠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想告诉他自己是死是活与他无关,还不等说,汽车司机突然横插进来。
“怎么回事儿啊你们?!大街上吵架,不要命了吧?你们不要我还要呢!”
司机的确吓得不轻,汗珠顺着肥胖的脸颊往下滑,面色通红。
宫冰夜本就心情不佳,闻言瞬间沉了脸,冷声道:“所以你想怎么样?要钱?”
“嘿!我说你这人,刚才差点出车祸知道吗?钱重要命重要?连句道歉也没有,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真他妈给成功人士抹黑!”看得出司机也是个暴脾气,原意是想要点赔偿的,但被宫冰夜一刺激,便只顾着争吵。
宫冰夜看都未看他一眼,直接掏出钱夹:“支票还是刷卡?”
“你他妈来劲是吧?!”
“嘴放干净点!”
一个被惊出满身火气,一个已积压了多日怒火,司机和宫冰夜谁都不肯让步,对话很快充满了火药味。
尹亦浠清楚宫冰夜的脾气,原想帮忙道歉,可见宫冰夜只顾着借机发泄把自己给忘了,又不愿错过这次机会,于是蹑手蹑脚的退后逃跑。
当宫冰夜扔下张银行卡准备结束这场降低身份的争执时,尹亦浠早已不知去向。宫冰夜无法,只得开着车沿路寻找,最终也是一无所获。
他哪里知道,为了不被找到尹亦浠没傻乎乎的直接回家,而是躲回了医院,打算等他离开后再走另一条路回家。
在门诊部转了好几圈,路过的医生护士都目光狐疑的打量她,尹亦浠知道自己要再这么闲逛下去,恐怕会被人抓起来送去楼上神经科,只好朝门口走,想着碰碰运气,看宫冰夜是否离开。
刚转过拐角,一个正带着护士查房的医生忽然叫住她。
她抬眼一看,才发现面前的人是多日未见的徐子良。
“你怎么在这?”徐子良把手上的信息表交给护士,吩咐几句后带尹亦浠走到旁边空地,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几眼,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生病。
看出他的想法,尹亦浠摇摇头,如实回答自己来做检查,接着又被问起宫冰夜去向。
“冰夜呢,他没跟着?”徐子良有些惊讶,似乎在他眼里,宫冰夜一向将尹亦浠视之甚重,不会放心她独自来医院。
尹亦浠还是摇头,不过这次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表示:
——我们正在办离婚,我做完检查还没走,就是为了躲他。
徐子良一愣,没想到她如此坦诚。
其实宫冰夜与尹亦浠的感情会产生隔阂,他早有预料。
前段时间宫宋两家联姻失败,虽然消息被两家合力压了下来没传到媒体那里,却成为了a市富人圈里默认的笑柄,凡听说这件事的,几乎都在猜测尹亦浠是否会“忍辱负重”,为了自己和儿子的荣华富贵留在宫家。
旁人的揣测大多带了讽刺意味,都觉得凭尹亦浠的条件能嫁入豪门已是三生有幸,不会也不敢再要求更多。
可他了解尹亦浠,尹亦浠个性软弱却有韧性,能忍受宫家长辈刁难和外人的轻视,但绝不会眼看着自己丈夫身边有其他女人而无所作为,除非她对宫冰夜没感情。
然而事实早已证明,她爱宫冰夜。
徐子良不知该不该劝她,犹豫许久,最后只说要送她回家。
尹亦浠婉拒了他的好意,转身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
——不是太麻烦的话,可以把我送到旁边地铁站吗?
万一宫冰夜还等在门口没走,她坐徐子良的车出去才不会被发现。
徐子良明白她的顾虑,痛快应下。
两人顺利离开医院,到达地铁站时,徐子良缓缓停车,转头问她:“你现在住哪里?送佛送到西,我还是把你送回家吧,天气热,换乘也麻烦。”
——不用了……不太方便。
尹亦浠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住在郭禹堂家,飞快拒绝后才意识到这样说会让徐子良尴尬,随即垂下头抿了抿唇,指甲无意识的摩擦安全带。
徐子良的确有种被噎住的感觉,打圆场似的笑了笑,主动提议帮她调查宋齐佳。
“冰夜不是喜欢沾花惹草的人,你们之间可能有误会,我先查查看,免得你们将来后悔。”
提起宫冰夜,尹亦浠的心情瞬间又变得沉重,道谢后一脸平静的说:
——我既然决定和他离婚,就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如果说起先她还对宫冰夜抱着一丝希望,或者正考虑重新接受他,那么今天确认自己短期内流过产、看到他和宋齐佳在医院里拉拉扯扯被当成夫妻、还有刚在在医院门口他说的那些话,经过这三件事,她已彻底心凉,哪怕他和宋齐佳真的清白,她也宁愿闭起眼睛捂住耳朵,不看不听不信。
强撑起笑容与徐子良道别后,她坐地铁回郭禹堂家,不想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宫家老宅司机。
司机老张也发现了她,迎上前几步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然后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少奶奶,夫人请您回去一趟,有事与您谈。”
她要离婚的事老宅那边应该还不知道,魏咏秋找她干什么?如果又是逼她离婚的话,可真是多此一举了。
尹亦浠正胡乱猜测,老张好心提点一句:“似乎……与孩子有关。”
孩子?睿睿?
不,家里佣人一向称呼睿睿为小少爷,老张不会犯这种错误。莫非……
想起自己今天的行程,尹亦浠恍然大悟。
她在医院做检查用的都是真实信息,医院又有宫家股份,如此一来她流产的消息传到魏咏秋耳里也就不奇怪了。
难怪把老张派来接她,看样子魏咏秋是准备三堂会审了。
马上就要和宫家断绝关系,尹亦浠本不愿再见宫家人,可为了不让老张不好交差,只得前去解释。
出乎意料的是,来到宫家后她猜测的大场面并未出现,客厅里只坐着魏咏秋一人,连向来看重子嗣的宫泓都没在。
缓步到魏咏秋面前,再违心的叫一声“妈”实在别扭,所以尹亦浠像结婚前那样称呼她阿姨。
魏咏秋压根没看她的手势,开口就质问道:“你流产了?什么时候的事?!”
尹亦浠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尽量平静的说大概在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那你又是什么时候怀的孕?几个月了?为什么没告诉我们?”
魏咏秋发出一连串责问,却没有半点心疼孩子,只是在借机找尹亦浠麻烦。
尹亦浠不愿再面对她这幅落井下石的样子,别过脸咬着下唇道:
——与您无关。
“什么?!”
见状,魏咏秋像是被针刺到一般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她厉声道:“你敢再说一次,孙子没了与我无关?!小夜真是太宠你了,居然把你宠得无法无天,连最基本的尊敬长辈都不懂!”
宫冰夜宠她?她应该尊敬魏咏秋这样的长辈?
这两句话分开听都觉得可笑,放在一起更是讽刺,实在难以想象,她竟在如此可怕的地方做了三年儿媳,竟忍受了这毫无人道的规矩整整三年。
幸好,她很快就会脱离苦海。
魏咏秋火冒三丈,大吼大叫的模样像是疯子,全无半点当家主母该有的姿态。尹亦浠反而不觉得生气委屈了,与她对视的眼眸里无波无澜。
——再说也是一样的,我是否怀孕是否流产与您无关,与宫家无关。
“你!你好哇尹亦浠,当面顶撞我,看样子你全然不把我和宫家放在眼里!”
魏咏秋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么多年,你总算露出真面目了,我就知道你那些恭顺小心全都是装的,你的本质和外面那些陪酒小姐没什么不同,都为了钱而已!”
尹亦浠冷眼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般不停吐出种种肮脏词语,没有任何反应,只等着她骂够了就离开。
可魏咏秋拳拳打在棉花上,愈发觉得不解气,竟上前拉扯尹亦浠,要带她去见宫冰夜。
“跟我走!把小夜还有宫家上下都叫来,让他们也瞧瞧你这幅真面目。顺便让小夜查查,你为什么怀孕流产都不敢声张,死在你肚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