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宫冰夜回到办公室,尹亦浠选择性将刚才的小插曲忘记,开门见山说起资料泄露的事情。
——几天前我帮郭禹堂给你送文件,不久宫氏就发生了资料泄露,你也在怀疑我,对吧?
宫冰夜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微怔过后,挑眉反问:“不然呢?”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肯珍惜,如果那天晚上她如实坦白,也许他会原谅她。
——不是我做的。我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公司的事,希望你相信我。
与已发生的现实相比,尹亦浠的解释显得无力又苍白,宫冰夜几不可闻的勾勾嘴角,丝毫不为所动。
尹亦浠可以忍受郭禹堂的冤枉,因为郭禹堂是外人,并且起先就是有预谋的试探。但宫冰夜不行,宫冰夜欠她的东西还没有还,她不能一而再的背负吃里扒外的罪名。
见宫冰夜听了解释仍无动无衷,她略显急切的上前几步,绕过办公桌在他身侧站定。
——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去调查,没道理毫无缘由的给我定罪。那天的文件我连看都没看过,只不过中途有事耽搁了一下……
不等她说完,宫冰夜已经不耐烦的离座起身,沉着脸整理西装,看样子似乎准备外出。
尹亦浠哪肯让他走,他就一走,今后再想解释就更难。
尹亦浠没办法叫住他,只能伸手去拉他手臂,谁知宫冰夜恰好在此时迈步,惯性的力道一带,尹亦浠整个人便控制不住的向前趔趄。
“嘭”的一道沉闷声响,尹亦浠的鼻子结结实实撞在宫冰夜胸口,一瞬间,生理性泪水盈满眼眶。
她下意识抬手揉鼻子,就听宫冰夜讽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狡辩失败就改用色+诱。尹亦浠你长本事了。”
色……色+诱?!
尹亦浠实在腾不出手说话,不然一定指着鼻子问问他,现在环在她腰背上的两条胳膊是谁的!
“不止如此,刚才故意闯进会议室,也是为了偷听会议内容吧?”
如果说宫冰夜先前的那句话,尹亦浠可以理解为揶揄玩笑,那么这一句,她就必须严肃以待。因为这根本不是玩笑,而是宫冰夜的真实想法。
他不再信任她了,所以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看来处处可疑。
很奇怪,有了这种认知后,尹亦浠方才的急躁羞愤和委屈霎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心情居然恢复平静。
她不再解释,而是干脆的将宫冰夜推开,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张不用的白纸,提笔写字。
——你想不想找出真正的泄密者?
按照当前的情形,让宫冰夜仅凭几句解释重新信任她显然不可能,除非两人合作,暗中寻找真正泄密者。如此一来可以证明她的清白,二来也可以为宫氏永绝后患。
看着纸上的娟秀字迹,宫冰夜似乎有些犹豫,拇指和食指下意识摩擦。
片刻后,他考虑出结果,扬声叫来助理。
“送太太回去。”
韩远略带迟疑的看向旁边静立的尹亦浠,不知两人又闹了什么矛盾。
尹亦浠却只是轻轻一笑,而后转过身,径直离去。
既然宫冰夜疑心她到这种程度,她再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知趣点早些离开,省得被人家赶走。
一路怀着心事回到家,进门时发现院子里停着台有些眼熟的汽车,询问佣人才知道是徐子良过来了。
尹亦浠以为尹腾又出了什么事,连忙小跑着上楼,进入客房果真看到徐子良在拆尹腾手上的纱布。
来不及打招呼,她冲上前询问:
——徐医生,我二叔怎么了?你为什么……
“回来了?”徐子良笑着对她点点头,并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别担心,只是日常换药。”
说着,他抬起尹腾的手近距离查看片刻,轻松道:“伤口恢复的还算不错,按时换药静心修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原来如此。尹亦浠拍拍胸口,终于松了口气。
正准备向徐子良道谢,对方却抢先提醒:“光顾着照顾你二叔,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事?”
尹亦浠先是一愣,眨巴眼睛与他对视几秒,这才恍然大悟。
她每月都要去医院例行检查,今天就是约定的日子,可最近因为尹腾受伤和宫氏的事情她忙昏了头,完全把检查的事忘在脑后。
“你忙,全世界就你是大忙人——”徐子良故意拖着长音埋怨一句,动作麻利的给尹腾重新包扎后,摆手让她跟自己去客厅。
“国际权威的徐医生今天上门看诊,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你赚了。”
从随身携带的医疗箱中取出基本的检查器械,徐子良抬抬下巴,示意她张嘴。
尹腾的伤已经很麻烦徐子良,自己居然也麻烦人家上门服务,尹亦浠不好意思的道谢,然后才在对方无所谓的神情中接受检查。
简单检查过后,徐子良收起器械,医嘱依旧是老生常谈。
“发声器官都很健康,没有器质性损伤,还是要寻找心理方面原因……”说到一半,徐子良先绷不住笑了,抬手抚着后颈道:“下回我复印名片的时候应该把你的医嘱也复印一份,每次检查完不用口头传达,直接发放。”
他不提尹亦浠倒没感觉,此时经他一提,尹亦浠也忍不住想笑。
整整三年呐,后期每月一次检查,前期则更加频繁,而徐子良每每都要说同一段话。说真的,他没说烦,她都快听烦了。
——其实没关系的,下次没有特殊情况你不用专门讲医嘱,我能背下来。
“背下来了?”徐子良瞪眼睛,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天,你不会打着我徐医生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吧?!”
尹亦浠被噎住,呆呆的和他大眼瞪小眼。
沉默片刻,徐子良抬手在她脑袋上一拍:“傻了?逗你玩呢,不会听不出来吧?”
——听得出来啊。
尹亦浠后知后觉的揉揉脑袋,仍然一脸傻气。
徐子良暗想这女人真是单纯得可怕,如同一张白纸,上面但凡沾染一点颜料都让人惋惜。
“你上辈子不会是棵树吧?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那种?”徐子良含笑看她一眼,拿着医疗箱起身。
尹亦浠跟上去送客。
快走到门口,她越想他的比喻越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我是树?
徐子良偏过头,无奈的看向她:“又呆又安静,不是树是什么?”
……说的似乎有点道理,可是人家形容女孩子都用“文静”“温柔”这种词,哪有说女孩像棵树的?!
尹亦浠反应出不对,深吸一口气准备反驳,徐子良却已经笑眯眯的转回头抬手开门。
尹亦浠在背后瞪他一眼,脸上也浮出笑意。
紧接着,房门打开,迎面走近的宫冰夜出现在两人视野中。
宫冰夜身形一顿,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场景明明再正常不过,可是看到尹亦浠和徐子良都笑着,好像正聊得开心的样子,他心里就莫名生出种不悦。
他站在原地没开口,徐子良倒慢悠悠走近,揽着他肩膀要求借一步说话。
拿开徐子良的手臂,深深看尹亦浠一眼,他转身朝庭院一侧的游泳池走去。
尹亦浠的笑容僵在脸上,紧张的猜测两人会谈些什么。
她的病情还是老样子,徐子良根本没必要特地告知宫冰夜,他……会不会把尹腾的事说出去?
这种担忧时刻萦绕在脑海中,徐子良告辞离开后,她忍不住向宫冰夜试探。
——徐医生今天来给我做检查,说没什么问题,他告诉你了吗?
宫冰夜心气不顺,冷冷的“嗯”了一声。
——那他刚才叫你过去,还说了其他什么吗?
据尹亦浠观察,他们谈话之后宫冰夜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好像在生气似的。
如果宫冰夜已经知道了尹腾受伤,那么他出现这种反应就不足为奇。
而宫冰夜的心思,与她所猜测的完全不同。
宫冰夜确实生气,只不过与尹腾无关,而是气她与徐子良有说有笑,气她在徐子良走后还念念不忘。
她为什么追着他问徐子良说了什么,难道她就这样在意徐子良?!
“男人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愤愤的撂下这句话,宫冰夜带着满身怒气走向书房。
不多时,书房门被“嘭”的摔上。
留在原地的尹亦浠惊得浑身一抖,不禁暗想:他又抽什么疯?早知道就不该问他,二叔受伤的事他知道就知道了呗,能怎么样!
书房里,宫冰夜双臂撑在书桌上,面色沉沉。
不过此时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尹亦浠和徐子良之间的互动,还有另一件更严重的事。
他发现,书房里的东西被人翻动过。
虽然那人尽可能的将所有东西归回原位,但细小的差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桌角一摞文件其中两个顺序错误,一侧抽屉没有关严,留有细小缝隙,最明显的是鼠标,摆放位置与他早晨出门时完全不同!
趁他上班时间偷偷潜进书房的人,究竟会是谁?
他不愿意去想,可脑海里还是逐渐浮现出一张脸孔。
尹亦浠,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