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星津转身笑着朝言昳走来,叠着宽袖道:“因为卞邑打砸的?是晋商银行最早主?行。”
言昳下巴微扬,凝视着韶星津,终于?感兴趣了:“祁县晋商银行?那个天下金银汇聚之地??”
韶星津点头。他倒是知道拿什?么跟言昳谈,最可能?入她的?眼:“祁县其实汇聚的?不是天下金银,而是无穷无尽的?契约与票号。而卞邑拿到了一些极其重要的?东西,派人交予了我。”
言昳垂眼,笑着试探道:“莫不是与卞宏一的?野心有关?”
韶星津声音柔切:“与一个女人哀情与仇恨有关。”
他说一个女人,言昳很容易想到是公主?。
但说的?不是公主?的?野心与权欲。
而是……哀情,仇恨?
言昳心底皱起来:关于?公主?,难道她知道的?事还太少了。而韶星津毕竟是韶骅的?儿子?,或许知道许多前朝往事?
言昳:“那你拿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便好了,怎么还要去捞卞邑?卞宏一也不一定会下手杀儿子?,反倒是下手杀你更有可能?。”
韶星津道:“卞宏一是大家都想拉拢的?。您或许也是替衡王殿下前来拉拢卞宏一。我自?然也有我的?想法,您只要替我牵线搭桥就是,或许我们在最深处有些合辙,也能?共通一些情报。”
言昳垂眼,弯起红唇,似真似假笑道:“可惜早些年咱们没?能?站在一块过,韶小爷,跟您说话真是舒坦。你说得对,大家都想拉拢卞家,我也未必是为了衡王。”
韶星津撑着桌子?,靠近她几分,眼里似乎是如水的?柔情:“是可惜。我总想着太可惜了……”
言昳抬头,一样的?假笑:“您也觉得可惜?”
韶星津叹气道:“可惜竟是都已经传开了,衡王殿下对您情根深种,多年来与您一直情投意合。听?说他已经向皇帝求赐婚,希望你们的?婚事也有皇帝的?祝愿和?媒妁。”
言昳心底一梗。这件事她半个月前就知道了,梁栩狗东西想不开,非要逼她。
他真是把自?己的?路给走窄了。
此?时,某个人也驻足在院外回廊上,手里紧紧捏着两个珠贝盒子?。
山光远折返来送东西,就听?说韶星津来了,言昳身边的?奴仆都不把他当外人,一路放他进来。山光远其实是有意听?韶星津能?讲出什?么屁话来,所以?才?放轻步子?驻足。
却没?想到听?见梁栩再一世,还要耍心眼逼嫁的?事。
如今言昳随时都有实力让梁栩不顺,他不敢再像上辈子?似的?用那些下三滥的?破坏她名声的?手段。但这种故意用传言的?逼嫁,何尝不是他利用了女子?在婚姻名声上天生的?劣势。
可梁栩前世都不能?逼嫁,这辈子?更是制不住言昳的?。
山光远想着韶星津要再说些什?么梁栩的?事,他就进去,说言昳与他私定终身了什?么的?。
哪怕言昳吃惊或怪罪,他也好解释说是为了替她澄清谣言。
山光远想的?忍不住攥紧手里的?珠贝盒子?,给自?己暗自?打气。
屋里,言昳声音里跟熬了蜜似的?,对韶星津笑道:“怎么着,莫不是韶小爷不喜欢我妹妹,反倒对我有情,听?说了衡王殿下要娶我,便心里难受了。”
韶星津太了解她的?笑容如蔷薇玫瑰,信了敢去拈花,就会被她扎出满手的?血。
韶星津很懂得维护自?己的?名声:“不,我是对瑶瑶一直有情,这些年义兄义妹也叫不下去,我心里有亏欠。真要是咱二?人能?同行合作,我倒是真希望跟瑶瑶的?情,能?得到你的?祝愿,咱们都成了一家人。”
言昳内心嗤笑,面上眼波流转:“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当你的?大姨子?了。真是让我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韶星津可不会把她的?这种甜话当真,笑道:“不过咱们能?做一家人的?前提就是,您不会当了衡王妃。”
言昳笑起来。
她最近考虑成婚,也跟梁栩不要脸的?步步相逼有关,只是她心里仍然纠结犹豫。
跟宝膺在一块的?时候,她确实感觉到很舒心,宝膺明里暗里其实似乎有想与她过后半辈子?的?意思,言昳也能?感知到。
宝膺伴着她西行这段时间?,言昳也觉得极舒坦,极自?由。他知晓万千八卦消息、人文地?理,一路上山河湖泊、寻常百姓,他总能?讲出各种有趣的?故事来。
更主?要是宝膺畅想的?生活中,他对她别无所求,也绝不会限制她任何自?由,二?人依旧是两块浮空的?云朵,只在风中偶尔的?交遇依靠。
言昳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她向往的?……宝膺也是很好的?,但她心里总有一种不甘、不安。
难道不想被梁栩逼嫁,所以?就成婚了?
这样的?风轻云淡,就是婚姻该有的?样子?吗?
她渴望的?是宝膺,还是那种生活?
言昳觉得自?己懂商、懂算、懂复仇与计谋,却不太懂这些。她觉得成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她不习惯在还茫然的?时候就做决定。
不过当下,敷衍韶星津还是该敷衍的?,她笑道:“我爱慕者?众多,早早在众人中选定了一位,恰巧还不是咱们的?衡王殿下。他要是犹能?容忍我婚后天天去别人家住,我这衡王妃可以?当一当。”
韶星津有些吃惊。在他眼里,言昳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狠人,这样的?女人,还会有心上人?
他忍不住道:“我倒想知道谁有这样的?幸了。”
言昳只笑道:“他不在这儿。你若是想见卞宏一,过段时间?可以?去凤翔府。他也算是你的?熟人,到时候我引荐给你,咱们说不定也有的?聊呢。”
韶星津心里一转,好像有点数了。真要是这样,那就太有意思了。
二?人没?说几句,韶星津说要带白瑶瑶回去,言昳想了一下,她转头小声让奴仆传话给轻竹,让轻竹自?己问白瑶瑶想不想走。
但她却说自?己还有事,抬手告退,不想直接参与这对“情侣”之间?的?烂摊子?。
言昳出了主?屋,忙忙活活的?快步往回廊外头走,就看见外头窗台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两个珠贝小盒子?。言昳挑眉:“谁放在这儿的?。”
她拿起来,外壳上尚有体温,一打开,是香味浓厚艳俗的?面霜油膏。
她忽然想起来,山光远说要给她买北方的?油膏来抹手,愣了一下,问侧门垂手立着的?奴仆:“山将军刚刚又折返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误会和憋一憋才有大爆发嘛。
而且言总说的确实是宝膺。她目前对宝膺是结婚对象的考量,对山妈是纠结的馋和关心。
*
白瑶瑶开始觉得不开心的时候,但某些常人眼中的“幸福”又会拖住她的脚步,让她犹豫起来。
第104章 .乱心
言昳总觉得他明明来了, 却没进屋,只偷偷摸摸的把东西放在这?儿……有点奇怪。
她皱了皱眉头,把小盒放进随身的锦袋中, 连走带跑往外而去。到正门口去, 言昳瞧见奴仆穿着袄子垂手站在抱厦下,问道:“刚刚山将军进来又出去了吗?”
奴仆忙道:“是, 刚出去没多久——”
言昳:“骑马走的?”
奴仆:“是。”
言昳吐了口气?:算了, 明儿早上她也要走了, 到时候去他军营里?道别在谢谢他送的面霜油膏吧。
言昳正要往回?走, 就瞧见白瑶瑶被韶星津牵着走出来。
她靠着门边抱臂弯唇笑起来:“这?就走了?”
白瑶瑶看了她一眼, 言昳注意到她眼下一点没擦干净的泪花。而远远的, 轻竹交握着两只手站在影壁旁,望着白瑶瑶, 欲言又止。
白瑶瑶回?到了韶星津身边,就像是变成了哑巴。言昳记得原著里?一些情节, 韶星津总是温柔的刮她鼻梁:
说“小笨蛋你懂什么呀”;
说“你什么都不用想,交给我就好”;
说“我不敢放你出去, 怕你让人给骗了, 你有什么事只要告诉我, 我都会替你解决的”。
多么无限温柔又套路的控制。
不是笨蛋的,也迟早被养成废物笨蛋,变得离开他怎么都活不下去。
但言昳已经给过?她提示与?机会了。以言昳前世和白瑶瑶在平凉府遭遇的事情而言,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对白瑶瑶仁至义尽了。
言昳想着,若是白瑶瑶此刻敢甩了韶星津的手,站定步子说要跟姐姐住,说自己还没嫁人就想回?到姐姐身边,言昳不是不能给她面子, 把韶星津怼回?去。
可若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抓住,不知?道呼喊,面对言昳还只会眨眼睛掉眼泪卖可怜,等别人拯救而却说不出自己要什么。
那没用的。
白瑶瑶也不过?是从抱男人大腿变成抱姐姐大腿。
言昳没说话,看着白瑶瑶踉踉跄跄的被韶星津拽着,韶星津对言昳一点头,笑道:“那就暂且告别,咱们到时候凤翔府约见。”
言昳笑:“好。”
白瑶瑶与?韶星津正要乘车离开,言昳忽然?听到远处,好似风雪中空气?都一荡,紧接着如?撞钟般的巨响传来。
她惊讶的转头,往北侧看去。
雪雾似乎被声浪荡开几分,一切都能见度太低,可她知?道那是:
韶星津跟她异口同声道:“炮声?”
他们犹疑着先驻足,紧接着第二、第三声炮响响起!虽然?没密集到打仗的地步,但显然?是有小范围的交火了!
韶星津去前线的还少,并不知?道危险,还有些踯躅的观望,言昳几乎脖子上筋骨都拧紧了,咬牙道:“刚刚在军中听人报,称发现了鞑靼的扎营地,很可能他们是来奇袭了。”
紧接着,就感觉到地面上一阵阵震颤,声音几乎同时而来!
言昳和韶星津对视了一眼,他脸色发白:“还在修建中的城墙倒塌了?”
言昳抬起手:“估计是。”
韶星津注意到,她手腕上套着个铁环,那铁环并不大,像是个手镯,挂着大小风格各异的钥匙与?挂件。
因?为她一身曳撒与?这?铁环钥匙太相配,韶星津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只以为是她戴的首饰。
言昳迅速从铁环上找到一个金属哨子,放在嘴边,用力吹响。那哨声尖利带弯,刺破风雪,响彻院落。
立刻就看到院落内外或手持账册算盘,或卸货装货的各路奴仆、掌柜、工人都跑动起来,掀开箱子上的麻布,打开马背上的包囊,掏出数把火|枪、手|枪来,彼此抛接,无声的集结起来。
几乎不过?眨眼间,人人都手持刀枪,看似松散实则面对各个方向的警戒着。
韶星津惊出满脖子的冷汗。
她手边混着多少私兵,甚至连这?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掌柜也都懂得用枪?
怪不得她敞开着大门,任凭人来人往,也不怕他时隔多年的重逢。因?为韶星津胆敢对她有丝毫威胁不利,这?帮人几乎能立刻掏枪把他打成莲蓬!
白瑶瑶也惊愕的四处转头望,当她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言昳已然?从腰间锦袋中,拿出一把黑色的比巴掌长?些的□□。
言昳之?前被山光远训了之?后,又特意找人好好学枪,这?会儿不会再菜鸟犯蠢到枪口对着自己大腿了。
白瑶瑶惊道:“姐姐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