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元启特来向戚将军请罪。”
管家的声音方才落地,门外又响起另外一道强劲有力的声音,令戚家父女二人精神一凛,戚威忙摆手说道:“快起来,有点戚家长房大小姐的样儿。”
“女儿遵命。”戚芳月忙不迭起身,快步躲到屏风后边整理好了仪容才出来。
代元启在管家的引领下入内,方才见面便拱手称道:“昨夜令老将军受辱,实乃元启之过,老将军身体无恙吧?”
“一点小伤不妨事的,元启快快请坐。”以往相见都是以上下级的关系,戚威几次三番想在代元启面前摆起老泰山的架子都没能摆起来,说到底他的女儿只是妾,他便也没了理直气壮的底气。
可今日代元启话里话外竟有以晚辈自居的意思,戚威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使了个眼色,戚芳月已经接过奴婢手里的茶盏,亲自捧着为代元启奉上。
代元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看得戚芳月心头小鹿乱撞,禁不住红了脸。
“咳咳。”戚威清了清嗓子,就势说道:“芳月是我头生的女儿,自幼在家便娇惯了些,元启你且念在她生母早逝我又常年忙于军务,对她疏于管教的份上,多多包涵。”
“这孩子也是孝顺,挂心我的伤才巴巴回来亲自照料着,其实战场上刀剑无眼,比这严重百倍的伤老夫都经历过,真的不碍事,待会走的时候将她带回去吧,府里来了两位娇客,身份又尊贵,让她回去替夫人分忧。”
“不忙……”代元启一开口便让戚家父女变了脸色,而他也意识到了于是连忙解释道:“元启不是不想带戚小娘回去,实在是府上现在情况比较复杂,元启还是觉得戚小娘待在老将军这儿比较安全。”
见戚家父女似乎不信,代元启又继续详细解释着。
“老将军可能在病中有所不知,就在刚才,以钱彪将军为首的一众戚家旧部来我府上为老将军讨要说法,争执间发生了点意外。沈太傅见钱彪挥刀要伤李城主,情急之下一箭射死了他,此刻尸首已经被送到衙门里去了。”
“沈太傅?沈逸洲?”戚威瞪大了眼睛,见代元启神情笃定,他的脸色又顿时变得很复杂。
早就听说襄北城的女城主背后是锦都沈太傅的势力,朝廷之所以能够容忍李香穗权倾一方,也正是因为有沈逸洲从中斡旋。若是他也掺和了进来,事情恐怕就没有原先想的那么简单了。
难道朝廷要动西洲?
李香穗与沈逸洲去澜州转了一圈,柏氏便主动向朝廷提出归还兵权,并且提议朝廷效仿各地在澜州设立郡守府,从此军政分离,皆由朝廷管辖。
而今这俩人又来了西洲,戚威不得不多想,电光火石间他脸色数变,最后却都化成老父亲般慈祥的笑容:“芳月是后宅之人,不过是与世无争的妇道人家,前头这些事儿和她根本没有干系。”
“再说了,芳月入府这么多年,夫人待她一向亲厚,此番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才会将她赶了出去,就让她回去跟夫人好好赔礼道歉,请求夫人原谅。”
“元启你家中只有一妻一妾,对于妇道人家的心思你可能没有我清楚,有误会就应该及时解开才不会真正伤了姐妹间的情分,她们姐妹相处和睦,你的后宅才能安宁,老夫也是真心实意为元启打算,希望你别嫌老夫唠叨。”
“元启岂会如此不识好歹?不瞒老将军说,元启年少时父母双亡,家中从没有长辈会如此殷殷嘱托。”
说到这里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眼眶微红,看得出来代元启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苦于没有办法解决,整个人显得异常惆怅和落寞。
戚威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钱彪的死让代元启与李氏姐妹翻了脸,代元启奉命成立西洲军之后有多呕心沥血地在平衡军中形势,戚威都是看在眼里的。
想当初他不就正是利用这一点让戚芳月站到代元启身边去么,这些年因为戚芳月不受宠并没有为戚家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眼下好机会来了!
戚威动容地回应道:“只要你不嫌弃,往后老夫乃至整个戚家就是你强有力的后盾,老夫既然将长女许配给你,便是相中你的人品,咱们是一家人,共同进退!”
“老将军说得真好,眼下元启真的有一件非要要紧的事儿求到老将军跟前,原本这话不该我来说,可您也知道,西洲军有今日不容易。”代元启接连叹气,仿佛一夕之间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将军已经焦头烂额了。
戚威是个聪明人,根本不等代元启先开口便主动说道:“你是为钱彪之事发愁,担心此事引起军中动荡?”
“正是,元启想请老将军出面安抚戚家旧部,但这请求也确实强人所难,钱彪本是您最得力的心腹,且又是为您奔走出头才殒命,若是您不为他讨回公道只怕会让部下寒心。”
“可是老将军此事非您不可,元启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求到您跟前,若是戚家旧部与新军积怨颇深,元启担心的是钱彪之死会让老军与新军彻底决裂。”
“父亲,父亲,女儿求求您,就帮帮大将军吧,他真的很不容易……”戚芳月已经听得潸然泪下,她为代元启揪心,柔弱地哭着跪倒在戚威面前求情。
戚威情急伸手搀扶牵动了后背的伤势,顿时疼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十分明事理地说道:“快起来,别让元启笑话你失力,说什么帮不帮的,都是一家人。”
“芳月,瞧你哭得头发都乱了,成何体统,快快退下去别在元启面前失礼了,正好我们爷俩说点军政上的事儿,你也不方便在场。”
“女儿知道了,只要父亲应允帮大将军一把,女儿什么都听父亲的。”戚芳月临走前还痴痴地望了代元启一眼,女子的柔弱与神情在眼波流转间袒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