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稔疾行狂奔径直丢下了香穗,尚未到跟前就急切地喊道:“母亲别干了让女儿来,让女儿替母亲做,母亲快去歇息。”
说着手里的东西就一股脑全都扔在地上,撸起袖管子直接就冲进了地里,抢过柏夫人手里的锄头当即毫不犹豫地干起了活来,手脚麻利动作熟练,看样子往常来也没少干。
香穗远远看着暗暗心惊,听闻柏夫人比已故的世子还要年长几岁,今年怎么着也得快四旬了吧,然而岁月仿佛格外优待她,尽管衣着简朴素面朝天,却仍然难掩容色绝色,说是花容月貌惊为天人丝毫不夸张。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柏夫人朝香穗的方向望了过来,接着不知道和李稔说了些什么,只见她不情不愿地冲香穗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过来啊。”
香穗从善如流,待到走近了瞧清柏夫人肤若凝脂面似桃花,她不由得呆了。
李稔看她那样顿时眉飞色舞,骄傲得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挑眉颐指气使指着香穗说:“母亲,这是女儿的朋友。”
“不过女儿与她交情一般,只是这回给母亲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女儿一个人拿不下这才让她一同上来,好了,东西放下你就可以走了。”
“无量天尊,远来是客,李稔不可放肆。”柏夫人上前见礼,“辛苦这位姑娘了,贫尼法号静安,请姑娘入内喝杯茶水歇歇脚吧。”
“小女子见过静安师太。”香穗从善如流地回礼,她知道李稔定然是不想让柏夫人知晓她的身份,是以并没有自报家门。
李稔见此情形方才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不过她对于柏夫人请香穗喝茶还是相当地吃味,以至于柏夫人在前领路的时候她靠近了偷偷扯住香穗的袖子恶狠狠威胁。
“你知道该怎么做,要是你敢在我母亲面前胡说八道,我就是拼着被祖母责骂也要揭穿你的阴谋!”
“四小姐说笑了,我哪有什么阴谋?不过你要我闭口不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记得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香穗说着便跑快了两步追上柏夫人,气得李稔含恨咬牙直跺脚。
不同于屋外农作物带给人的田园风光,院子里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格外引人注目,树下是一方石桌几张石凳,质朴中透着大气。
草屋只搭了两间,除了灶房便是一间小小的厢房,看样子主人从来没有过留客过夜的打算。
柏夫人从灶房里拿来了茶盏,李稔殷勤地跟在她身后用木托盘端了个小小的火炉过来。
“姑娘请坐,方外之人也没什么好茶水招待姑娘,还望姑娘不要见怪。”柏夫人将一方土瓦水罐放在小火炉上烧开了水这才开始泡茶。
茶过一旬闲话几句,小火炉里的炭火渐渐弱了些,柏夫人便将水罐移开,随手丢了两颗蜜橘进去,又那小钳子细细地翻面。
在炙热的炭火下蜜桔滋滋地散发着迷人的甜香气,直到橘子皮烤得微微有些发黑了,柏夫人这才将它们夹了出来,一个递给了李稔,一个则放到自个面前仔细地剥开,剥开了以后微笑着递给了香穗。
香穗有些受宠若惊,李稔嫉妒得眼眶发红。
柏夫人见香穗迟迟不吃又柔声说道:“最近天气转凉了,这蜜橘烤着吃别有一番风味,姑娘试试。”
“多谢师太。”香穗掰开一瓣塞进嘴里,果然甜滋滋暖烘烘的,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感叹道:“果然好吃,而且橘子烤着吃还有开胃理气,止咳润肺的功效,天冷了吃是再好不过了。”
“哦,原来如此……”柏夫人眼波流转,像是被勾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只见她扭过头去呆呆地看着小炉里的炭火,半晌才温柔地说道:“世子爷还在世的时候每到冬日就会烤橘子给我吃。”
“那会子年轻也不缘由,只觉得这么个新奇的吃法煞是有趣,年年岁岁便也就一直这么吃着,以至于后来每次再吃橘子若是不烤上一烤,准得闹肚子。”
提及逝者,气氛顿时僵持,李稔当即朝香穗投来愤恨的眼神。
香穗干笑了两声赶忙圆场:“估计是肠胃被养得娇贵了,没关系我来替师太烤几个。”
说着香穗就拿过了柏夫人手里的小钳子,柏夫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掩去眉眼间的愁绪,她瞧了瞧李稔带来的大包小包,有些责怪地说道:“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待会这些的东西你都拿回去,清修之人无需太多外物。”
“母亲……”李稔近乎哀嚎,可当她的目光触及柏夫人温柔眼神里的严厉,顿时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原来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侯府千金,在母亲面前是如此伏小做低。
香穗忽然间有些同情李稔了,因为她看柏夫人的眼神太过渴望太过小心翼翼,就好像她从来也没在柏夫人处得到过一丝一毫母亲的温暖。
柏夫人呢,她虽然笑容温柔恬静,可整个人却没有半分生机,宛如一具会走会动的空壳子,尤其是她的视线总是不会在李稔身上多做停留,就算与李稔说话是眼神亦是飘忽着从不与她对视。
香穗虽觉着奇怪却表现得波澜不惊,柏夫人却忽然十分唐突地问道:“姑娘瞧着年纪和李稔差不多,不知是几月生人?”
“腊月二十七。”
“哦,你的生辰竟是在腊月啊……”柏夫人若有所思地语气越发让香穗疑心,可她很快就又转移了话题。
“下月初八是老夫人生辰,六十整寿,想来会大办一场,李稔记着请你这位朋友过府吃席,补偿补偿今日在贫尼这里的慢待。”
李稔闻言直哼哼地望天,柏夫人便轻拍了她的肩膀两下算作安抚,可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稍显亲密的动作便让李稔霎时间红了眼眶,她有些受宠若惊,尽管心中再不乐意还是立马重重地点了点头,欢天喜地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