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你今日此举,若是被张娘子添油加醋搬到老太太跟前去,还不知道老太太会怎么想?”香秀忧心忡忡,她深深地明白老夫人虽然年迈表面上看不管事儿,可实际上侯府里的事儿还都是老夫人说了算。
香穗知道她大姐受老夫人恩宠多年,对她自然是没有那么重的戒心的,是以有些话她选择不跟她大姐姐明说,“这才多大点事儿,老太太不是可怜咱们流落在外多年,格外疼惜咱们么?想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我的气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好了好了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香穗说着就把人往屋里带,她始终是放心不下,仔细检查过确认香秀的身体确实没有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折腾了一通,姐妹几个都有些精神不济,用过午饭便都去歇了午觉,只有香穗睡不着,独自去了落英院。
“劳烦这位嬷嬷进去回禀一下,我先见一见老太太。”
“哟,六姑娘真是来得不巧了,老太太吃了药这才刚歇下,老奴也不好进去打搅毕竟大夫说了,老太太的病呀就得多歇息才能好得快,要不六姑娘再过半个时辰再来?”
守着院门的老婆子虽一把年纪头发花白,却生得富态面容和善,躬身上前答话时也是毕恭毕敬,令人十分受用。
香穗便柔声说道:“左右我也是闲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进去候着,等老太太醒来也好在她跟前侍奉尽尽孝道。”
“当然可以,早起老太太还念叨着呢,那日只在祠堂匆匆见了六姑娘一面,回来以后她就病倒了,还未来得及和六姑娘说几句话,老太太直担心六姑娘住得不习惯呢,若不是怕过了病气给几位姑娘早就请你们来相见了。”
苏嬷嬷说着便侧开了身子,对香穗做出了“请”的姿势,热络地迎着她往里进。
“六姑娘先在花厅吃盏茶吧,这是今春云雾山顶的毛尖儿,是天子专门赏赐给老太太的,就连大将军府也没有呢,老太太是真心疼惜几位姑娘,早早吩咐下来,一应起居饮食,都要给姑娘们最好的!”
苏嬷嬷招呼着香穗到西花厅落座,便立马有伶俐的女使立刻将茶水瓜果奉上。
香穗接过茶盏却并未饮用,而是笑语晏晏,“老太太院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只是怕我这粗人牛嚼牡丹品不出来好赖,倒是平白浪费了这么名贵的好茶。”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说什么浪费不浪费的,你们姐妹流落在外这么些年受苦了,祖母我是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补偿给你们。”
安氏老夫人被女使掺扶着,她身着便服鬓发整齐妆容完好,一点也不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不过毕竟是上了年纪,步履有些蹒跚,女使小心翼翼地伺候她落座。
见香穗起身准备行礼便和蔼地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用行礼,都是自家人,你就是小六吧,快,快上前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以前就常听你大姐姐提起,说你性子活泼讨人喜欢。”
“老太太怕是听错了,我大姐姐应该是说我像个皮猴子一样也没个消停的时候,闹得家里人不厌其烦吧!”香穗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依旧行了礼才上前,既不失礼数又不会显得与老太太生份。
安氏老夫人亲昵地牵着香穗的手仔细端详,香穗也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看个够。
“真好真好,你们姐妹几个,一个塞一个容姿绝色,祖母瞧着将来你这丫头长开了,只怕前来求亲的人要把侯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老太太过誉了,我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丫头片子,什么求亲不求亲,都还远着呢,老太太如此慈爱,香穗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呆在府里和老太太作伴。”
年纪小的好处就是遇到凡事都能撒娇卖萌糊弄过去,尤其是在长辈面前,说几句讨好卖乖的话,再撅个小嘴忸怩几下,娇娇女儿家的萌态便出来了。
香穗虽然内心里觉得有些许恶心,但在外人看来,便是孙女儿与祖母亲近才会扭着腰撒娇。
安氏老夫人果然受用,当即开怀大笑,“哈哈哈……好啊,府里冷清了这么多年,你祖母我呀正巴不得能热闹些呢!只是怕你乐意,你爹娘不答应。”
“怎么会呢?老太太到黑石庄去打听打听,我爹向来忠厚老实又孝敬,如今认祖归宗,老太太您就是他的嫡母,您说话我爹一定听的。”
一老一少,同样是说话滴水不漏表面功夫做透,安氏老夫人有一瞬间眸子里有震惊滑过,许是她没有想到香穗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更难的还在后头,不待老夫人开口,香穗便先发制人表明了来意,她挣开老夫人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颔首垂眸,福身道:“我是来向老夫人请罪的。”
“请罪?”尽管早已知情,老夫人却还是作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香穗微微皱起了眉头瞧着有些难过又有些惶恐,“今日我遣走了几个婢女,实在有心违逆老太太辜负您的一片慈爱之心,而是我们姐妹几个相互照顾惯了,骤然间身边多了那么多人既拘谨又不适应。”
“我想老太太派人来伺候我们,也是想让我们在府里住得舒心,若是最终效果却恰得其反,想必老太太也不愿意看见,是以香穗斗胆做了主,没有先向老太太禀明。”
“事后越想越觉着做得不对,愧疚得实在睡不着,这才冒昧前来求见,没想到搅了老太太的午觉,又是一桩罪过,唉,我实在是是太不懂事儿了……”
内疚后悔,做戏就要做足全套,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掐了把大腿上的肉,再抬头时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已经是泪光闪闪,香穗怯生生的模样像极了不知所措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