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推门而入,见到了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认真礼佛的李老夫人。看起来是个面容非常温和慈祥的老太太。
“伦儿糊涂,这几年来一直委屈了苏好,我深感抱歉。”李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佛祖,睁开眼睛朝佛像拜了拜,淡淡的说道。
苏好听到这话感到十分怪异,什么叫“委屈了苏好”?她就是苏好啊!难道正常人不应该是说“委屈了你”吗?
李老夫人看出苏好的疑惑,慈祥一笑:“其实我从伦儿口中得知你的事情时,我就有种大胆的猜测,直到见到你本人,我就知道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你不是苏好!”
苏好大惊,她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好孩子,你过来。”李老夫人对她笑笑,招了招手,“你不用害怕,我没有别人意思。我能看出你们的区别是因为你们的眼神太过不同。”
李老夫人解释道:“你们容貌虽然一致,但苏好的眼中只有退让和忧郁,而你的眼睛却格外灵动鲜活,却又有着你这个年纪和身份不该拥有的睿智和沉稳。但是不管你是谁,我感谢你会伦儿的帮助,让他真正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李老夫人说着竟是起身对苏好行了一个大礼,苏好连忙将她扶住。
“我不知道你冒充苏好来李家的目的是什么,但肯定跟钱财有关。我会将我嫁妆的十分之九都给你,只求你日后能帮李伦一把,让李家得以有血脉传承下去。”李老夫人诚恳的哀求道,直到苏好同意才直起身子。
苏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却有些沉重。
她也想家了!
见到一心为孩子考虑,连万贯家财都能拱手让出的老夫人,苏好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家人。可惜已经很久没见了,甚至连他们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
苏好一路情绪十分低落。
不过这件事情对苏好影响的效果并没有那么大,多亏李老夫人资助的大笔资金,让锦衣坊以及其他收购的店铺的生意规模大大增强。
钦差御史亲临淮城,吸引不少慕名前来的富商文人,给这个小镇注入新的活力。
事情的发展一切都如同苏好预料的那样顺利进行,除了锦衣坊最近的收丝出了问题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锦衣坊一直沿用李氏原先常用的收丝地方,但在李恪发现锦衣坊的生意红火后,两家的生意一直出现各种针对的状况。
苏好新找到的一个村子,丝绸织的图案极其新奇精美,销量也一直是店里面最好的,可最近两天到了约定的时间却还没有人前来送货。
店里忙的腾不出人手前去询问,左右李伦苏好暂时无事,干脆亲自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不去不知道,原来这小村子竟发生了一件极其惨烈的命案,被捅刀而死的人是与锦衣坊有合作的那家纺织铺子老板!
“你们哪来的?赶紧离远点儿,别妨碍我查案!”一个穿着锦衣的年轻人不耐烦的说道。
如果李家的车夫在场,他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撞伤李恪的驾车人——顾悦!
苏好和李伦面面相觑,面对顾悦怀疑的眼神说清自己的来意,洗脱自身的嫌疑。
“说不定就是你们想要死者家传的纺织技术,才找人下手杀害他的呢?”顾悦一脸戒备的说道,“今天来很可能就是为了处理证据。”
苏好简直无奈了:“我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这里离我家少说也得小半天的路程,据你所说,昨天他发出一声惨叫引起周围村民家的注意,并看见过一个人影逃离,难不成那凶手还要走上一夜回到淮城不成?”
“而且他家的纺织成品虽然不错,但也不是最好的,我们锦衣坊没有必要因为这点蝇头小利给自己招惹上这么多麻烦。”苏好解释道。
“哼!”顾悦也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想要查出凶手,才不管见到谁都觉得像是嫌疑人。
尽管苏好分析的很正确,但顾悦就是莫名的不爽,被一个女人打脸了算怎么回事?
苏好化妆伪装的技术相当不错,但顾悦好歹也是见过不少案子的老手了,还是从苏好身上发现些许女儿身的嫌疑。
面对顾悦投递过来幽怨的眼神,李伦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我们家是我媳妇儿当家,她比我能干,所以……”
苏好默默翻了个白眼,又是一个歧视女人的迂腐书生,简直看着都心烦。
“大人,有发现!”这时一个衙役捧着什么东西匆匆前来汇报。
苏好定睛一看,原来只是和沾染上不少血迹的账本,记录了纺织铺子最近几年的收入。
顾悦接过东西小心的翻阅着,除了有些字迹被鲜血掩盖模糊,完全没有其他的异样。
他纳闷的看了那衙役一眼,心想是不是弄错了证据?
衙役对顾悦的怀疑有些不满,好歹他也干了捕快这么多年,居然被一个莫名空降的人给鄙视了。
“大人,当时死者刘素是身体前扑,后背中刀倒在地上,四周只有散落一地的纸张和书籍,以及一条摩擦挪动的痕迹。但当仵作检验检验尸体时发现死者胸口前垫着这本账本,上面还有死者的血手印。”
“联系那道奇怪的挪痕,我们怀疑凶手逃走时,刘素还有没有完全断气,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下指认凶手的证据。并且刘素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被凶手弄走,但房间却非常整洁,由此可见,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刘素的熟人。”衙役极其认真的分析道。
“如果大人信得过的话,不去让我试试?毕竟我可没少和账本之类的东西打交道,说不定就有所发现呢。”苏好毛遂自荐道。
李伦也是非常支持的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发现苏好女扮男装的事情,苏好索性也懒得在他面前伪装,更是对自己的才能随意展示,因此李伦对苏好的能力十分有信心。
顾悦这边也都是些只会抓人的糙汉子,大多数连字都没认全。就他一个比较有才气的,又偏偏对这些东西不懂,也只能让苏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果不其然,苏好从账本中发现一丝端倪。
刘素是个非常心细的人,基本上每一笔盈利花费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他每个月都会有一笔不小的开支,用途不明。而且支出钱财的金额和时间都极其固定,整整十年都是这样!
这个纺织铺子老板为人老实本分,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那么这笔神秘的支出的去向,说不定就是解开迷题的关键。
刘素的妻子前一天因带着儿女回娘家才躲过一劫,得知苏好等人的猜测后,她愣了一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这家纺织铺子曾经是刘素和他同村的朋友刘方一起开的,不过刘方在纺织铺子有起色后就开始爱慕虚荣起来,每天大手大脚的花钱,最后更是惹上赌博的毛病。
在私自将两人合伙的店铺抵押仍旧还不清欠款后,刘方被赌场的人扭打带走,从此音讯全无了。
刘素心里埋怨刘方的做法让他一无所有,在找过刘方家人几次后,确定刘方没有再回来,他只能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和妻子白手起家,重新奋斗。
刘方的妻儿老母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生活非常困苦,差点全家饿死。
刘素见到他们可怜,又碍于以前的情面,得到妻子的同意后就偷偷送钱帮助他们,并且还让刘方的儿子在他的铺子里做活儿。
这一帮就是十年,谁知道最后却养出个白眼狼来!
得到刘素妻子的情报后,顾悦立刻让人将刘方的儿子刘娄带来。刘娄见事情败露,坦然认罪,并扬言刘素是罪有应得,他是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刘娄一直以为是刘素害死了刘方,才让他们一家人不能团聚。
可笑的是,顾悦等人又接到镇上一家酒楼报案,说是一个乞丐总是偷他们店里的东西,屡次教训都不听。
那乞丐正是多年音讯全无的刘方!
而刘娄知道自己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父亲是个抛家弃子的自私鬼,心里一直讨厌憎恶的人,居然是他想将赃物当做谢礼感谢的恩人,这反转的事实让他彻底沉默了。
刘娄最后跪地向刘素的遗体和刘素的妻子磕了三个响头,认命的被衙役捆住押走。
顾悦对这个结局唏嘘不已,不过对苏好的看法也大为改善。
“其实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还真想把你介绍给我老师,他可是有大才的人,连皇上都夸奖过他。更重要的是,老师他一点都不在乎你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只要有真本事就敢重用你。”顾悦真心实意的说道,话里行间对他的老师极为钦佩推崇。
“哦?”苏好来了兴趣,她目前还真没在这个世界里见到过不介意女子性别只注重能力的人,“那你先生叫什么名字呀?”
“我老师就是三年前名满京城的状元郎——顾亦航!”顾悦十分自豪的说道。
他本以为会得到苏好两人的惊叹或者疑问,却只看到两张脸色有些尴尬难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