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五月十五前就南城门附近等着,应该总能发现魏无畏,毕竟计缘那听力,熟悉的人打个嗝都能老远分辨出来。
至于魏无畏想法子见老龟那会,计缘本着看个新鲜的心态不打算现身,毕竟知道这事的估计除了魏家,也就那一夜的“公门高人了”。
不过计缘就算想现身其实也无不可,反正在魏无畏眼中他也是个高人,高人知道这事就不显得突兀了。
……
春惠府的繁华赛过宁安县和九道口不知凡几,凭借不佳的视力和极佳的听力和嗅觉,计缘在城中逛着依旧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
打听半天,计缘终于找到了眼前这家名为园子铺的酒肆,一股淡淡弥漫的酒香好似在说明此店的名不虚传。
酒肆并不是很大,也没有二楼,内部就几张桌子而已,买酒和喝酒的人好像都不多,只有角落两桌有人吃着下酒小菜喝着酒,而且这下酒菜不像是酒肆的菜,更像是自带的,因为包着荷叶呢。
倒是铺子里伙计模样的人不少,只是都在几张空桌子上休息,店掌柜则在柜台后面不停拨动着算盘,对着账本“噼里啪啦”算个不停。
“掌柜的,听说你们这的千日春乃是春惠府别无分号的名酒,不知需多少钱一壶啊?”
计缘进店冲着店掌柜问了一句,后者把手头的数算完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本店只卖两种酒,千日春二两白银一斤,整坛可优惠少许,江花酒一百文钱一坛,有五斤。”
“二两?”
计缘诧异了一句,这价格贵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二两都够吃多少顿饭的了,看来不止上辈子有贵死人的酒,这辈子应该也不缺!
“客官可是要江花酒?”
掌柜的继续拨算账目,声音没啥起伏,让计缘稍显尴尬。
“呃,掌柜的,这千日春既然能拆坛散卖,可否买个一杯尝尝味道?”
“一杯?”
这种要求着实少见,主要还真没人有这个脸在园子铺提出来,掌柜不由抬起头来细看一下计缘。
宽袖灰衣袍,头顶红木簪,背着包袱提着伞,穿着素雅整洁,发型看似散漫却却出奇自然,不像有钱人却也不像是来捣乱的,在看只睁开一半的眼睛时,掌柜的明显微微愣了一下。
“客官是才来春惠府?”
“今日初到,打听到千日春的名头,就想来试试。”
“来来来……”
掌柜的点点头,一边朝着计缘招了招手,一边从背后架子上几个小坛子里捧过一坛,拔开封口塞。
取出一个小瓷杯放到柜台,再用一个精致的小提勺伸到里头提出一小半,琥珀色的酒液滴溜溜的刚好倒满小瓷杯,倒完杯口还与提勺连着细丝,掌柜一颠才断开。
“客官请用吧,劳您品一品这千日春的滋味再评价一番,就当是酒钱了!”
计缘嗅着酒香靠近柜台,也不说话,伸手抓起瓷杯凑到嘴边尝了尝,居然没先尝到需要适应的苦涩味,口感反而淳厚中带着细腻的一丝甘甜,且度数比以前喝过的花雕略高。
再一口将这本就不多的酒饮尽,才有微苦味和酒味刺激冲鼻,后又转为淳厚的甜涩,咽下之后口中回味的甘香也久久不散。
计缘上辈子本不喜欢喝酒,认为什么酒都难喝,没想到这辈子却能品出这番滋味。
“好酒,无愧千日春之名!”
计缘也不说什么露骨的赞美话了,直接从怀中取出两枚标准的一两圆锭银放在柜台上。
“这酒一口着实不够,便是少吃几顿也得买上一斤。”
掌柜的笑逐颜开,这已经是最好的赞美了。
“客官稍等!”
取了银子过称后,掌柜的从背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酒瓶递给计缘。
“千日春一斤。”
计缘接过酒再看看店内的情况,想着八成这酒会供给各大酒楼客栈等处,也定会有商贾货运四方,园子铺应该也就是个亮招牌的地方。
“哎,掌柜的,你们这酒可是贵得连神仙都喝不起啊!走了走了……”
计缘笑叹了一句,带着些自勉和向往的意思,把自己比作神仙,提着酒瓶子跨出店门往外走去,这话在外人耳中自然成了句玩笑话。
店掌柜的笑着摇摇头,因为计缘刚刚品酒又咬牙买酒的举动,显得心情很好。
正准备整理小瓷杯的时候,其人伸出的右手却顿住了。
千日春享誉在外,除了滋味好,还有一个特征就是酒稠粘杯,即便是用最平滑的陶瓷杯,也绝对会粘着一些酒液,属于舔都要舔几次才能干净的那种。
可眼前这瓷杯,内里白白净净无一丝酒液留存,掌柜的再伸出手指往杯中一抹,神色更是一愣。
‘干的?’
或许是一个高明江湖客?
可回想方才那人轻缓的喝酒动作,再想到其离开前的一句话,掌柜的莫名就是心中一跳。
立刻抬头张望,一声“客官……”才出口,可又哪里还见得到计缘人在何方。
第0078章 求龟亦求人
‘哎,奢侈了一回!’
计缘带着这一壶珍贵的千日春在春惠府游荡,整个春惠府足足有四十二个大坊,每一个坊的规模也远比当初宁安县里十二个小坊大得多,总住人口约有二十多万,街道四通八达车马川流不息。
计缘向来是对自己的方向感有点信心的,可在这种地方还是有种不知道该去哪的茫然感。
最后做选择的还是肚子,找了个便宜的地方对付吃饭问题。
所幸这春惠府虽大,倒也不是处处地方消费都高,还是能找到几文钱吃一顿饭的摊位的。
……
此时此刻,春惠府靠近城南的桂月坊内,一家客栈的上等宅院中,魏无畏正皱着眉头于房间中写画着什么。
一些好的客栈为了满足入住客人的需要,除了本身牌面的那栋大楼房外,也会有如魏无畏所在的独栋宅院,价格自然也会贵一些。
“咚咚咚……”
敲门声响,魏无畏抬起头望了望本就开着的门口。
“进来!”
一名中年管家模样的人进入房间。
“家主,从定元府和杜明府购置的醉今宵和杜康酒都已经到了,晋州红粉头应当在路上,算算时日应该赶得上,京畿府的金玉酒就算快马加鞭怕也是赶之不及。”
“嗯,赶不及就赶不及吧,这些酒也已经够了,大伯三叔他们尝过酒没有,哪种最佳?”
管家公略一思量,才回答道:
“据老奴所知,众酒中当还是春惠府本地的千日春略胜一筹!”
“好,你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等老管公脚步无声的走出房间,魏无畏才拿起毛笔将纸张上的醉今宵和杜康酒划去。
为了此次五月十五的事,魏家已经准备了三十几种好酒,其中不乏与千日春齐名的名酒,有的自德胜府带来,有的直接在春惠府购置,有的则快马加鞭的从其他地方备货运来。
“哼,那郑千秋每年也不过准备两三种好酒,重头戏还是千日春,我魏家胜你十倍,我就不信那老龟不来!”
嘀咕一句,魏无畏再一次从胸口拽出那块蓝玉在胖乎乎的手中把玩,对着窗口光线细瞧,也看不出曾经见到的四个小字。
‘要是上了仙山,那上头银子好不好使?万一要是不好使那吃穿度用怎么解决,家里几房小妾怎么办?逢年过节能不能下山回家呢?或者把机会让别人,可我还没儿子呢……’
魏无畏的思绪又一次开始发散。
……
五月十五当日,天色渐晚。
早就在南城外等着的计缘终于再次听到了魏无畏的声音。
从下午开始,魏家一行分成七八个批次,用小推车将搜罗的美酒运出南城门,到了傍晚魏无畏才和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慢悠悠走出南城门,手中还提着一坛千日春边走边品。
“啧啧啧……这春惠府倒是真的好江好水好地方,居然能酿造出如此美酒!”
听魏无畏评价,边上的老管家也是笑道。
“听说当年圆子铺只有一间小酒肆,千日春也只是自酿土酒,好喝却无名气,时任知府无意间喝过之后惊叹不已,遂上供京畿府,皇上品完龙颜大悦,特御赐千日春之名。”
“哦,原来如此!”
而坐在城外一个树上的计缘也是暗自点头,只是听见远处魏无畏酒坛子里大半酒液充实的晃动声,再瞧瞧自己手上最多还剩两口的小酒壶,只能叹了口气。
太阳接近西边地平线,天色也很快就暗了下来,春惠府城的四方大门也逐渐关闭。
到了这时候,在春惠府城外的人已经骤然稀少,除了江面上有些楼船舟坊,或许也就城东码头那边还会有些人,而城南这边则基本就剩早已出城并暗自躲藏的魏家人。
魏无畏带着老管家一直贴着江边往西南走,沿途杨柳不断,待到大约五里后看见了几颗尤为壮硕的杨柳树横倒长向江中。
此时天空圆月高挂,江面晚风徐徐,除远处江上远远百丈之外有一艘楼船,四下没有什么人烟。
“啪啪啪……”
老管家运起双掌,掌风呼啸交击,发出通透响亮的击掌三声。
声音落下没多久,周围一些小林后面就有人推着小车陆陆续续出来,总数大约二十几人,共八辆小车,有的车上绑满了五斤装的酒坛,有的小车干脆就是半人高的大酒坛子两只。
“家主!”“家主!”
“见过家主!”
小声的问候陆续响起,魏无畏对其他人都可以不吱声,对其中两个长辈可不敢托大。
“大伯,三叔,你们从小看着我长大,叫家主我听得牙疼!”
“呵呵呵,规矩不可逾越。”
“正是,家主,今夜已经尽数准备妥当,可否开坛往江中倒酒?”
魏无畏看了看天再望了望宽阔的江面。
“好,先往江中到一坛千日春和杜康!”
“是!”
两名魏无畏的长辈亲自从其中两辆小车上各抓一坛酒,运掌轻轻往封口上一扇,封泥便被拍飞,随后直接提酒站到江边向下倾倒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