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老人传了他一条取巧法门,以魔念沾染修士,操控其七情六欲,自然为己所用,虽对自家道行法力无甚助益,用来护法指使倒是不错。如此一来,唯靠自身道心道力,参透玄阴,成就魔道正果。凌冲修炼噬魂劫法,只为平衡阴阳,倒也不打算凭此证道玄阴,连太玄本门剑诀都修炼不好,哪有余力参悟魔道长生果位?
掐指一算,七日已到,正是下山之时。身着玄色道袍,飘然下了太玄峰,只向峰顶太象宫遥拜三记,撮口轻啸,不旋踵间,但闻远处水声如雷,一条宏大身影飞来,抖了两抖,化为人形,正是龙鲸沙通,见了凌冲埋怨道:“怎不早些下山?耽搁几日,险些将我憋死!”
凌冲笑道:“沙兄可曾得了掌教至尊首肯?若是不然,我可不敢私自放你下山。”沙通傲然道:“你那便宜师傅巴不得我早些下山,这几年我几乎将那处大湖鱼虾吃的禁绝,你们太玄剑派好不小气!灵丹不给,鱼虾也不能管饱,晦气,当真晦气!”
沙通本体龙鲸,一餐要吃掉无数海族生灵,先前在东海,尽有血食供奉,到了太玄剑派,周其道人掌管门中财货,见这夯货着实胃大,几乎将方圆千里生灵吃的绝种,大是头痛,便每日与他些灵丹充饥。灵丹之物蕴含天地灵机,乃是果腹修炼的上佳妙物,但太玄剑派不善炼丹,周其又为人小气,配给的灵丹只够沙通草草一饱,其敢怒不敢言,生恐得罪了这位太玄三长老,被穿上无数小鞋。
凌冲见他一副委屈模样,大是好笑,说道:“吞吃血食本就造孽不小,沙兄也是大修士法力,辟谷餐霞便是,何苦杀生害命?你虽下山到无不可,却不能轻易杀生,免受报应!”
沙通道:“你说的轻巧,餐霞饮露,辟谷不食倒无不可,我为龙鲸,本就贪吃,饿极时吞没星辰,口含乾坤,非是我要杀生,实在敌不过口腹之欲。”凌冲心头一动,问道:“不知沙兄可知吞星铁甲兽?”沙通眉头一挑,冷笑道:“你遇上吞星兽了?怎会不知!我们龙鲸一族与吞星铁甲兽本是死敌,遇上便是不死不休,传说天地初开之时,两族先祖曾为一处星辰大打出手,彼时结下冤仇,代代相传。你在哪遇上的吞星兽,待我去将其宰了,祭祭五脏庙!”
这回换凌冲冷笑:“我倒是遇见一只吞星铁甲兽,不过是玄阴天魔级数,你要去么?”沙通气势一滞,眼珠乱转,顾左右而言其他:“快些下山,我要开荤大吃一场!”
第474章 四六二 雁门关大战 再遇陈建德
二人算是患难之交,吵吵闹闹,倒也不嫌烦闷。沙通接连催促凌冲快走,凌冲不为所动,候了一时,忽有一道微光起自九国地域群山之中,瞬息万里,直投而来。凌冲不动声色,头顶一道玄光冲出,迎上微光,裹挟着钻入紫府不见。沙通瞧那玄光魔气隐隐,不是好路数,眯了眯眼睛,却不曾发问。
凌冲叹息一声,说道:“走罢!”向太玄峰拜了一拜,当先驾起剑光便走。沙通呵呵一笑,身化一条大河,亦步亦趋跟上。二人一路出了太玄剑派地界,往大明疆土而去。方有德果是信然守诺,七日之内将噬魂幡重新祭炼完毕,送了回来。凌冲闷头赶路,无暇潜心揣摩此宝究竟多了甚么妙用。
二人一个剑遁、一个水遁,皆是上乘遁术,身形迅捷,不过数日已飞出西域地界。太玄剑派在轮回世界极西之地,距离大明有数十万里之遥,中间夹杂北方魔国疆土。二人遁光入了北方魔国境内,见万里草场,牛羊成群,寻常百姓放养牲畜,逐水草而居。又建起一座座高大城池,仿效大明建制,但别有一股苍凉风情。高官权势之辈高居庙堂,仿效大明官制,设宰辅将帅之职,统领百官兵马。
北方魔国并非一国,有十几个大小朝国组成。每国之间为了牛羊财货、女子奴仆,连年征战不休。亦有部落蛮国艳羡大明中土人物华美、物资丰饶,每年纠结蛮兵,南下攻打。大明与蛮国交接之处,大多是天堑地壑,凡人难渡。唯有数出平坦路径,可供大军辎重通过,数千年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其中最大一处关隘唤作雁门关,城池宽大,经过历代修葺,十分恢弘,此处为扼守大明与诸蛮国第一要道,历年皆有大战爆发,关外茫茫草原几乎被鲜血浸染,牧草生长的分外茂盛。一遇秋冬之际,枯草衰黄,露出遍野白骨残甲。
凌冲微微按落遁光,见草原之上各国厉兵秣马,集结兵将,汇成一处,正自不分昼夜攻打雁门关。他早知靖王与北方蛮国勾结,一旦发动叛乱,蛮国自会引兵南下,以为呼应。此事亦已转达张守正,事先派遣得力大将,加紧守防雁门关。果然靖王造反,蛮国趁机出兵,欲染指大明膏腴锦绣之地。
两军排开大阵,在雁门关前交战正急。草原蛮国亦有高明之士,所部阵势十分玄妙。北方蛮国世代奉行魔教,修炼魔门功法,高手层出不穷,大明有玄门七派暗中扶持,与蛮国争斗中亦是败多胜少,幸有雁门关天险,才不至被蛮国攻破边境,长驱直入。
两军阵前,正有大将厮杀。大明这边一员虎将,身披重铠,手挺长枪,背插长剑,气势如虎。对手却是一员蛮将,身形如山,高壮非常,手使两柄大锤,锤头舞动,挂动风声,猛恶异常。
凌冲见了那员大将,咦了一声,居然还是熟人,正是当年在京师之外无意中救下的陈建德。彼时瞧出这厮生有龙气,是个草莽王的前程,顺手救下,还传了他一手青龙罡气,滋养自身龙气。想不到数年不见,竟然混入雁门关之中,还做了大将。定睛一瞧,陈建德头顶一条长蛇飞起,蛇头处隐隐有两枚小角鼓出,却是成了气候,有了化龙之象。
晦明童子道:“这厮果然有些运道,居然被他杀出一番局面。”凌冲点头,说道:“沙兄且容我耽搁些时日。”沙通见他神神秘秘,上次一别,凌冲不过刚练就罡气。此时再见,道行虽未突破境界,但一身气机沉潜混重,显是法力又有进境,还不至于算的“深不可测”,却也有些瞧不通透了。尤其那一道玄光、魔气,沙通心头总觉有些不妥,当下道:“也好,既然如此,我等便在此耽搁几日也无妨!”
二人藏身云头,观瞧这一场大战。陈建德大喝一声,长枪抖动,枪缨大似冰盘,枪影幢幢,瞧不分明。沙通一见赞道:“此人与武道甚有悟性,若是得了传授,不出数年就能以武入道,自行跨入练气士之列!”
蛮族大将亦不甘示弱,枪影晃眼,两柄大锤遮拦封挡,居然打出龙吟虎啸之声,与大枪碰撞,火星四溅。沙通妖类成道,更注锤炼肉身,当即道:“此人修炼的是魔教一门炼体之法,可惜只得皮毛,连周身穴窍也未练得通透。你们人族,虽是先天孱弱,但肉身暗合天地造化,一旦修行有成,威力无穷,又能不断繁衍,这才占据天地主角。”言下之意,十分艳羡。龙鲸一族有天龙与太古巨鲸血统,繁衍不易,往往数百年才有一个后代出世,沙通同族也不过十几个,年轻一辈资质禀赋唯他秀出,沙泷才寄予厚望。人族繁衍之速,各族皆难望其项背,若龙鲸一族亦能如此,不出万年,只怕九天仙阙也要易主了。
陈建德与蛮将斗至十个回合开外,蓦地奇兵突出,长枪抖动,化成一条大龙,獠牙毕露,蛮将大惊,手底不免慢了几分,被龙头一口咬在前胸,跟着往上一昂,穿破喉咙,鲜血飞洒,眼见是不活了。
陈建德一招毙敌,得意万分,哈哈狂笑。方才那一招正是脱胎自凌冲传授的青龙罡气一式变化,这几年他勤加修炼,进境神速,已至先天之境,一口真气周流六墟,刚柔如意。这一招牛刀小试,正是大显神威。
陈建德拔出剑来,将蛮将一剑枭首,首级高举,叫道:“谁敢来战!”这一句大振士气,身后一干大明兵士轰然一声,刀枪并举,狂吼不止。一方蛮兵见了,心惊胆寒,噤若寒蝉。蛮国统兵大将甚通兵法,若无人能制这厮,军心不稳,不可再战,大吼一声,亲身出战!此人身高九尺,只披了一件法袍,手持一柄骨杖,也不答言,将骨杖一指,黑气喷涌,数十颗惨白骷髅飞出,口喷毒火,桀桀怪笑,猛扑而来。
第475章 四六三 赐宝传功
这蛮将修为显是高过方才那位良多,又修炼了法术,骷髅头大如车轮,周身黑气,魔火熊熊,啪啪作响。沙通眼见,冷笑道:“这厮学了天尸教法术皮毛,不能将尸身祭炼为僵尸,却炼出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北方蛮国世代供奉魔门,以拜入魔教为荣。这位蛮将少年时曾前往天尸教求道,资质不成,被赶了出来,其后从戎统兵,积攒了些财货,花了大价钱买通天尸教一位弟子,得传几手法术。那弟子自家也只凝煞境界,能有甚么高明神通?这厮又是一知半解,胡乱修炼,挖了许多尸身,炼了几年,也只炼成这几个骷髅,居然被他误打误撞,得了一门魔火神通,就此志得意满,以为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陈建德面色凝重,将长枪往地上一插,双手持剑。长枪虽则锋利,到底只是凡器,遇上魔教法术便不怎么灵光。反倒此剑却是他倾力打造,还请了一位道士用玄门符箓加持,专破魔教邪祟法力。凌冲赐他的青龙罡气本就是一门炼罡秘法,得自太玄剑派,当年他修炼罡气之时,曾与叶向天探讨。叶向天腹笥极广,随口说出几门炼罡心法,以为印证。俱是本门历代搜罗来的法门,非是太玄嫡传。这套青龙罡气说来还与四海龙宫有关,只是年深日久,其中关联已不可考。
陈建德修炼有成,自身命格演化,气运之中带了丝丝龙气,假以时日那条玄蛇化蛟,便有了王者之姿。长剑宽有四指,剑刃上刻画道道符箓,被他真气催动,一一亮起,精芒腾空,剑尖处居然生出一截寸芒,如灵蛇吐信,伸缩不定。
凌冲精神一振,低声道:“剑芒!”剑芒只是俗世称呼,练剑之人真气贯穿重楼,打通利剑剑身,真气剑气相融而成之精粹,切石成粉、削铁如泥。他未入太玄时便有此境界,当年练成时着实兴奋了好些时日,见陈建德亦修成此法,爱才之心大起,暗道:“此人确有练剑天赋,且试探他几回,若是道心坚凝,便引入门墙罢。”
太玄剑派唯有金丹真人方准开门授徒,为的是练气成丹,根基稳固,修为亦极精深,传授弟子不至于有所偏颇。凌冲金丹未成,他是掌教弟子,本就有几分特权,真看好陈建德,与郭纯阳说一声,谅也无甚大事。
晦明童子缩在他紫府中,冷冷道:“你可是瞧上那厮的资质,忍不住要引入门墙?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此人龙气壮大,日后必是争夺帝位之辈,功利之心太重,断不会随你入道出家。反会想尽办法,利用于你。”凌冲阳神笑道:“我实爱他资质,就布局试他一试,若有缘法最好。若无缘法,撒手不管便是。”
陈建德长剑剑芒突出,接连闪动,如雷如虹,当前数颗骷髅被剑芒扫中,自中分裂,摔落在地。蛮将见法术被破,立时大怒,余下骷髅并不靠前,只喷吐毒火来烧。陈建德一声长啸,剑光舞动,层层如潮,将毒火抵挡在外,心下焦急:“那厮不肯近战,催动些狗屁法术袭扰,且露个破绽,诱他出手,用那一招结果了他罢!”
剑光擎动如蛇,数十招后忽然现出一丝破绽,似是不耐久战,真气消耗过剧。蛮将大喜:“我的白骨魔火连百炼精钢都能烧熔,何况是你?先锋大将失礼,我亲身出战,万不可有甚差池,还是速战速决,将这厮烧成飞灰罢!”蓦地有两枚骷髅飞掠向前,瞄准剑光中那丝破绽,桀桀怪笑之中,两条火舌往那一丝缝隙中烧去。
陈建德见蛮将果然中计,心下大喜,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佩剑之上,其上玄门符箓立时离剑而起,光华大放,条条瑞霞扭动,将魔火敌住。他自家却使了个“天外飞仙”的解数,叫声:“着!”双手握剑,蓦地一抡,脱手撒剑!剑光如龙,下一刻已破开蛮将铁甲,将之生生贯穿!
那蛮将未料还有如此变化,大叫一声,方要拼却性命,催动法力与陈建德同归于尽,剑上忽有道火燃烧,偌大身躯顷刻吞噬,化为一蓬飞灰。主人既死,一干骷髅魔火失了心神,乱撞乱飞,不一刻全数掉落,失了效用。
陈建德接连得手,连斩两员蛮将,尤其还有一位是统兵大将,哈哈狂笑,将手一抬,叫道:“众儿郎,给我杀!”身后大明官兵早已热血沸腾,军心激荡,喊声如雷,如猛虎下山,滚动如潮,向蛮兵阵势掩杀过去。蛮将既死,余下兵士不过乌合之众,失却主将,再无战意,不知谁发一声喊,余者四散而逃,人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这一战杀了足有半日,陈建德率领所部追亡逐北,追杀残兵足有数十里,眼见日落偏西,方才大胜收兵,俘虏缴获无数。班师回至雁门关中。雁门关守将吕继大喜,当夜大排宴筵,为陈建德庆功。吕继亦是一员名将,当年与萧厉之父萧远山齐名,号为镇北双虎,扼守雁门关二十余载,未令北方蛮国越境一步。陈建德有青龙罡气护体,千杯不醉,是夜尽欢而散,忽然酒劲上涌,微有热意,当下解了衣袍,往雁门关上眺望远星,消热解酒。
忽然眼前一抹红光闪过,低喝道:“是谁!”却见一位赤面道人,背负长剑,正望向自己。折翼惊非同小可,正是当初传授自家道术的高人,当即跪倒在地,叫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红面道人正是凌冲所化,不愿以真面目见他,眉头一皱,冷笑道:“老道只传你些许法门,可未答允收你入门。你我并非师徒,不必拘礼,可起来说话!”陈建德叩了三个响头,顺势战骑,说道:“若非当年恩师传授弟子道法,焉有弟子今日?虽未拜师,却有师徒之实。”
凌冲转过话头道:“你为何到了雁门关?”陈建德道:“恩师有所不知,弟子当年得了师傅教诲,深自痛悔,便解散了一干匪众,将匪巢一把火烧了,自去京师,想要谋个职位,报效朝廷。正巧镇北大营招收兵士,弟子便入了行伍之中,分配在吕大帅手下当差,这几年也立下些战功,积功拔擢为左骠骑将军。恩师今夜是特意来看弟子的么?”
陈建德心思机变,青龙罡气只修炼几年,便有无穷妙用,哪还不知面前这位红脸道人实是不世出的高人?若能坐实师徒名分,说不得还有无穷好处到手,因此十分谦恭,希冀凌冲再传下甚么精妙法门或是得利的法宝来。
凌冲道:“老道听闻京师有妖孽作乱,特往一行。如今靖王造反,与蛮国勾结,夺取雁门关,南下中原。你须辅佐吕大帅,把守关隘,勿要放过蛮国一兵一卒往中原。也算你一场功德。”
陈建德当下道:“守土拓疆乃是为将者本分,请师傅放心便是!”凌冲自始至终不肯自承其师,说道:“你若能办妥此事,保得一方百姓太平,老道收你入门却也并无不可。只是你若拜师,须随我往师门修行,抛却尘念,一概富贵荣华皆是云烟。”
陈建德本是官宦世家出身,自小享受惯了,不得已落草为寇,着实遍体风尘,这几年从军,才算又抖起几分威风,野心日盛,觉得凭自家一身神功智计,便是做个当朝首辅,也算不得甚么。听凌冲道若要拜师,便须舍弃荣华富贵,去做那餐风饮露之辈,暗忖道:“我也曾见过几个修道人,苦苦修炼一辈子,弄得灰头土脸,到头来能得长生者能有几人?转不如在这万丈红尘之中搏出一番事业,纵使归于尘土,亦要青史留名,方不枉大丈夫顶天立地一场。”心下如此想,眼神中不免带了几分犹疑。
凌冲瞧在眼中,暗暗摇头,说道:“你也不必纠结此事,老道也未说非要收你入门。那青龙罡气甚是玄妙,足可保你做出一番事业,我再传你一路剑术、一件法器,也算一场缘法!”伸手一点,正中陈建德眉心,度过一套剑术。这等印照心神传功之法,非大能不足以为之,稍有不慎,便将对方神魂重伤。
凌冲也是近来得了噬魂劫法真传,这几日潜心参悟,悟出这等妙用。陈建德只觉脑中蓦然多了许多剑诀妙法,精妙到了极处,不由大喜过望。凌冲正要运用法力,汇聚金行之气,凭空铸剑,紫府中晦明童子忽道:“何必如此麻烦?待我赐他一道符剑罢!”
第476章 四六四 玄门来客
凌冲奇道:“你怎会看上此人?”本欲运用法力,凝结西方精金之气,为陈建德铸炼一把飞剑便罢,晦明童子居然横插一手,以他真仙法宝级数,陈建德必能得一件至宝,可谓赚大。
晦明童子道:“我的根本道诀生死晦明阴阳神符,本是尹济仿效先天阴阳之气妙用所创,但他拓印不出先天真气精妙变化,只能退而求其次,以生死之道而入于阴阳。生死符法精微之处,还要高过其他门派许多纯阳道诀。我自境界圆满后,颇有灵异,能看破几分未来片段。此人头角峥嵘,已是气运升腾,日后必有效验。今日索性赠他一道符剑,算是一步闲棋。”
生死符法脱胎自先天阴阳妙用,确然十分精妙,晦明童子如此说,凌冲也不好多言,只道:“既然如此,就劳你出手,我假作配合便是!”双手一圈,掌中凭空生出无数细小符箓,跃动不定,蓦地勾连一处,化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剑身细看却又无数符箓游走不定,不停汲取虚空中庚金之气,淬炼自身。
晦明出手,自然不同凡响。这柄符剑玄妙非常,以斩妖剑符为根基,化入符、剑两道妙用,不必多加祭炼,能自行补益真气,但有一桩坏处,便是此剑唯有炼罡境界十二重境界圆满,无论再怎么祭炼,也不会增加品阶。此是晦明故意为之,陈建德的修为也用不到甚么上佳剑器,炼罡级数足以敷用,免得他得陇望蜀,生出其他事端。
陈建德见一柄利剑当真凭空而生,剑气触肤生寒,还未靠近,已有几分经受不住,哪还不知此剑神妙?大喜叫道:“多谢恩师赐剑!”凌冲也由得他乱叫,将符剑送入他掌中,说道:“此剑名唤斩妖符剑,有符、剑两道妙用。你且附耳过来,我传你收发口诀。”
陈建德忙将脑袋凑来,晦明童子早将操控法门告知凌冲,凌冲便一字不漏转达了,又道:“这道口诀你可与青龙罡气一同修炼,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此剑你好生保管,仗之斩杀外族,护佑汉民江山,若是日后我知你为非作歹、滥杀无辜,纵在千万里之外,亦要取你项上人头!”
陈建德甚是乖觉,叫道:“请恩师放心,弟子定然谨守恩师之命,绝不敢为非作歹。只是恩师名讳如何,又在何处修行,还望告知,免得弟子做个孤魂野鬼,不知师门出身。”
凌冲随口道:“好叫你得知,老道道号虚见,师承门户日后有缘相见之时,再说不迟。”陈建德讨好道:“恩师可是要前往大明京师?吕大帅今日晚宴之上曾道,近来蛮兵攻城日急,怕有变故,上书朝廷,说是有几位玄门练气士前来协助布防,算是积修外功,明日便到。”
凌冲心头一动,天下动乱,蛮族入侵,其中自有魔教挑唆,玄门必不会坐视。派遣高手弟子前来,斩杀蛮军中魔教弟子,也算积修外功。佛家道家中,自家修行功候圆满,还要云游四方,行善济世,修积功德。有功德善果在身,纵然天劫临头,也不必惧怕,自可安然度过。
“也罢,老道就多留一日,瞧瞧玄门中有哪些后起之秀。你不必管我,自去便是”凌冲所化赤面道人将身一摇,化为一团火光便走,眨眼不见。陈建德本欲邀请师傅在自家营帐中下榻,谁知其说走边走,呆了片刻,将斩妖符剑凑在眼前端详良久,试用凌冲所传法门,以青龙罡气催动,剑鸣铮铮之中,斩妖符剑果然化为一道灵符,只有巴掌大小。他白得这等至宝,志得意满,低声一笑,施施然回转营房。
凌冲与沙通会合,说道:“沙兄且陪小弟在此耽搁几日。玄门派遣几位弟子前来,必有要事,且看能否助其一臂之力。”沙通双手环抱,懒洋洋道:“玄门大派向来自扫门前雪,魔教不打上门去,绝不会轻易引战。凡间江山更易,乃是常事,你为何这般上心?”
凌冲笑道:“凡间帝位更迭,我也懒得去管。只是此次靖王叛乱,有魔教在其后挑唆,祸根不除,天下难得太平。我炼罡圆满,淬炼道心只差一步,当年借人道洪流锤炼道法,曾发大愿,斩杀靖王与国师曹靖,还天下安宁,方得丹成。此为儒家兼济天下之旨,不得不如此。”
沙通这才恍然:“原来如此,淬炼道心之法的确千奇百怪,我当年却是在东海最深一道海沟中枯坐十年,打磨元气,其后又敞开肚皮狂吃了数十日,忽然心思开朗,就此修成内丹。既然你发了大愿,唯有应誓,方能精进。左右无事,便陪你等上几日也无妨。”
二人选了一处密林藏身。沙通口腹之欲大作,自去捉了数只牛羊回来,用真火烤熟,一口一头,吃的满嘴流油,不亦乐乎。凌冲早已辟谷食气,不去理他,静静打坐,紫府之中阴神将手一指,噬魂幡涨为数丈高下,幡面噬魂真气与血河真气混流不停,却互不相扰,反有几分水乳交融之意。
阴神起身,步入噬魂幡中,如今才有闲暇瞧瞧噬魂老人究竟将此幡如何祭炼。阴神依次转过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噬魂老人不亏为器修大宗师,一番练气手段着实神妙不已。他将聚血魔旗与招灵旗合炼化为幡面,又从聚血魔旗中抽出法力本源,化为一条血河,周流五大部件,血河中夹杂噬魂真气,使五大部件真气吞吐,生生不息。只此嵌入之功,并行不悖之意,已是老祖级数的手段。
噬魂老人果然如其所言,只将聚血魔旗祭炼到了噬魂幡中,根本道诀依旧为噬魂劫法,不曾变更。又将聚血魔旗与噬魂幡重新洗练一遍。聚血魔旗中有历代血河宗高手祭炼所留法力,俱被噬魂老祖化去。噬魂幡本是夺自弃道人之手,其中自有弃道人烙印,凌冲到手时曾祭炼一番,到底不曾根除,也一并被噬魂老人洗练。自此这道噬魂幡才算是凌冲自家法器,如臂使指。
第477章 四六五 重立太清
有聚血魔旗演化无边血河,血河真法与噬魂劫法虽非同源,被噬魂老祖以绝顶法力融汇一体,全无滞涩之感。血河周流之下,滋润噬魂幡中禁制,这件魔道至宝气息越发圆融无暇,浑然一体。
阴神将身一摇,七道光华飞出,落在幡中,正是七情魔念。每一道魔念皆有人头大小,五色斑斓,内中却是七情六欲种种欲念杂念。一条血河分出七道分叉,将魔念分别裹入,以血河真气滋养。不知噬魂老人用了何等手段,血河真气精纯无匹,居然能滋养魔念,不断壮大。
七情魔念与阴神息息相关,本是一体,这一壮大,反馈回来,阴神得了反哺,亦自凝实许多。噬魂劫法虽然邪祟,但不愧魔道第一炼神法门,凌冲修炼到凝煞之境,阴神得了煞气滋养,又有七情魔念反哺,等若八位高手同时修炼,有噬魂幡之助,阴神修炼一分,便有八分的真气积累,如今神魂之壮大,已等若一位凝煞境界修士元神。
要知凌冲元神被噬魂老人动了手脚,强行打散,化为阳神与阴神,也非得这位玩弄神魂的大宗师亲自出手,才能稳妥办成。等入元神分裂,阴神魂力只当得原先一半,不过区区数年修行,便又壮大回来,噬魂劫法之玄妙可见一般。
凌冲不肯吞噬别的修士元神,只按噬魂劫法正宗路数修炼,体悟天人百态,晋入玄阴之境。噬魂劫法可算是正统魔道功法,以魔心体悟天心,与玄门道法异曲同工,但稍有急功近利之意,极易练偏,扭曲成害人之法。纯以修炼元神相比,噬魂劫法还要高出太清符法炼神篇一筹。
阴神亦自在噬魂幡中安坐下来,汲取血河真气修炼。郭纯阳捉了血幽子,血河宗一干道法传承自然到手,烙印于聚血魔旗之中。噬魂老人当年分神魔念散布苍穹,也曾暗害了几个血河宗弟子,血河道法也不稀罕,顺手转赠了凌冲。凌冲自忖所修道法太多,何况还是魔教法门,便不曾修炼。
修炼噬魂劫法共有四种煞气可供采练,血河真气便是一种,与噬魂劫法并无冲突。凌冲阴神端坐噬魂幡中,一面抽取聚血魔旗所生血河真气修炼道法,一面祭炼噬魂幡。如今噬魂幡日趋整合,渐成一体。弃道人花费百年苦功,行走天下,好容易凑齐祭炼的宝材,被噬魂老人算计,全数便宜了凌冲。
噬魂幡到手时,已算金丹级数法器,威力宏大。弃道人用尽毕生心血祭炼,但也留下极深烙印。凌冲对噬魂劫法十分抗拒,逼不得已才下手修炼,在噬魂幡上未下甚么苦功,运用起来总是差了一层。噬魂老人将其中弃道人烙印炼化的干干净净,宛如白纸,噬魂幡没了法力源头,禁制层数立时跌落,只有凝真境界。
法器中禁制是练气士法力借由祭炼法门凝练而来,本质乃是一股精纯法力。噬魂老人将原先禁制打散,还原为噬魂真气,噬魂幡看似境界跌落,实则根基更加稳固。凌冲祭炼起来也自得心应手,种种神妙不言自明,十分舒爽。
晦明童子探出头来,绕着噬魂幡左右乱瞧,生死符法为世间第一等符箓道法,晦明童子常以此自傲,瞧不上其他流派法门,就算凌冲的洞虚剑诀,也不放在眼中。但见了噬魂幡这件法器,暗自惊骇:“噬魂老人这厮不愧是魔道大魔头,这等取巧之道都被他想了出来。若是尹济见了,定然大为欢喜,引为道友。”
上古之时,玄魔两道分野还未如此鲜明,相见便喊打喊杀,反而各自修行,极少争斗。尹济祖师曾遍访道友,结交天下,才创出生死符法,跨鹤飞升。上古修道,并非如今这般,不然尹济祖师也不会与天妖结缘,放在当下,只怕玄门各派要联手杀上太清门问罪了。晦明老祖对噬魂幡法门有几分欣赏,但也只是几分而已。老祖是绝不会承认魔道法门比玄门道法更加精妙的。
阴神驻守噬魂幡,阳神主持肉身。沙通吞吃几头牛羊,算是囫囵一饱,在太玄峰上每日餐霞饮露,口中要淡出鸟来,一出太玄,登时鱼跃鹰飞,倒也甚是满足。凌冲端然打坐,身后灵光一闪,一个白胖娃娃显出身形,腰围肚兜,满面傲色,牛气的几乎要用鼻孔看人,正是晦明童子。当年在北冥寒峰之上,沙通与晦明也有一面之缘,知道乃是太清门法宝之流,忙即起身,叫道:“原来是晦明前辈!”
晦明童子大咧咧一摆手,说道:“不必多礼。你比凌冲这小子机灵的多,他只管我叫晦明童子,连一声前辈也不肯叫!”这话却不好接,沙通尴尬一笑。晦明童子一双小眼在他面上一转,点头道:“不错,龙鲸一族两道天赋妖法,被你修炼的甚是扎实。说来我欠你一个人情,若非当初你将玄鲸吞海功传了这小子,我也没机会凝练吞星符,也不会恁快苏醒。”
沙通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凌冲自定中醒来,笑道:“晦明又来玩笑了。”晦明童子坐在他头顶,两条小白腿耷拉下来,叫道:“我怎么开玩笑?如今我法力尽复,就要着手重立太清门道统,与清虚道宗决一死战。可惜你不肯转修符法,不然何苦要重履俗世?我太清门中尽多淬炼道心之法,你只要按我所传,闭关个百年,起码也是脱劫的修为,何必如此辛苦!”他对凌冲不肯转修太清符法,始终耿耿于怀。
凌冲笑道:“走万里路,观生灵百态,本就是练气士之当为,就算太清门法门无数,也断不可能单凭苦修就成就纯阳。你莫要唬我,至于重立太清道统之事,我答允过你,必会做到。你放宽心便是!”晦明童子神通尽复,一身法力浩瀚无边,略有泄露,已令沙通心惊胆战。
第478章 四六六 乔淮清
当年在北冥寒峰之上,沙通初见晦明时,可还没这般大的威压,念头转了几转,自然料到这件法宝如今法灵一体,真正可称一句“老祖”,与自家祖父平起平坐。虽说法宝元灵受先天拘束,思维品行与常人相异,若无主人操纵,一身神通只能施展六七成,但毕竟入了那等境界,长生不灭,足以令一切练气士仰望。
凌冲定了定神,眉心中一道玄光闪现,化为一条光影横贯长空,一闪不见。沙通目力惊人,早看出正是出山时那一道玄光,不知为何又被凌冲放了出去。他心下狐疑,忍住不问。晦明童子瞧了一眼,似笑非笑。
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纵然靖王有北方蛮国相助,在凌冲看来亦是反掌可灭,真正当有顾忌者唯有曹靖这等推波助澜之辈,以及躲在幕后主使之人。金陵城身处江南腹地,为大明旧都,城防素重,叛军急切之间也攻之不下。再者有碧霞老和尚坐镇,又有师侄清元道人在彼修行,总不至于令凌家有何闪失。
唯有大哥凌康,早早外放做官,记得为官所在与靖王藩地十分相近,是个隐忧,若是有甚差池,也不好交代。因此阴神驾驭噬魂幡而去,一神一幡相加,足可抵得一位凝煞境的“小高手”,再者噬魂劫法诡异,有噬魂幡之助,便是金丹修士,凌冲也敢斗上一斗。阴神前去接应,所谓有备无患。
凌冲曾向噬魂老人讨教阴神阳神之妙,噬魂老人说道:“我费了大功夫,才将你元神强行打散,演化阴阳之神。阴神修炼噬魂劫法,魂魄稳固,只要你脑袋不发抽,想将二神合一,便无甚隐患。将来你修行精进,待到二神冲突之时,再来寻我,自有解决之道。阴神阳神一体两面,纵使相隔万里,亦无碍念头转动,也算一种神通,等若一尊身外化身,你小子算是好运道!”
身外化身乃是一门极上乘神通,非金丹之上不能修炼,元婴之体其实也算一道化身,只不过身外化身是分出一缕神魂附着法器或是灵符等外物之上,就算毁去,也不过损耗一丝元神,不伤根本。元婴之体却是元神与元气相抱而成,等若是另一种生命,若是毁去,可谓形神俱灭。二者侧重不同。
阴神以噬魂幡为骨,算是一道身外化身,若是被人击杀,凌冲要损失一半元神,非是药石所能医治,轻者魂魄不全,无望大道。重者当场身亡,魂飞魄散。因此阴神阳神,皆须小心呵护,不容半点纰漏。
阴神一去,凌冲以阳神遥相感应,初时如身临其境,直至万里之外,感应才有几分衰弱。待到阴神飞去数十万里处,只剩一丝丝联系,还要感应良久,消耗元神之力。晦明童子道:“阴神阳神本无主次之分,有肉身统领还不至于出错。但若相隔太远,难免各自为政,那时阴阳对立,非要分出你死我活,哪一方胜了,皆非你之福。”
凌冲苦笑:“我也知这道理,只是借此试演一回,究竟阴神阳神分隔多久多远,方为不妥。你放心,我已命阴神先去碧霞寺寻碧霞和尚,有他看顾,必不会出甚岔子。”晦明童子摇头道:“此举太过冒险,你还是多留后手,免得后悔不及。”
沙通不知二人在说甚么,正自百无聊赖,忽然一阵清越笛声隐约传来,似是相隔甚远,断断续续,听不分明。随即笛声越吹越近,似乎弄笛之人正向三人行来。晦明童子元神通透,略一感应,冷笑道:“你要等的话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