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了风吹沙。
这座如今沉浸在胜利与凯旋之中的城市。
既然胜利,那么接下来所要做的自然就是庆功宴,国王亲自出征所带来的胜利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自然,城市内张灯结彩,早已经准备好的节日气氛看起来简直比圣夜祭还要隆重。
这场欢庆活动应该会举办很久。每一个风吹沙的人都可以参与其中。所有人都欢呼着,碰撞着手中的酒杯,高高兴兴的呼喝,为这场庆典增加色彩。
当然,这场活动并不单单只是一场庆典。因为除了喝酒庆功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需要进行处理。而且,人们也期待着这件事情会怎么进行处置。
邪火?佛理休斯的审判。
作为叛国的先帝二王子,如今的雄鹿国王将会如何处理自己的弟弟呢?是将他推上绞刑架,还是命令他自裁,然后获得一个体面的葬礼呢?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从街头巷尾的赌徒到王公贵族,所有人都在谈论着那位王子和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的命运。有人笑,有人愁,但不管他们如何议论,事情的最终决定权,依然还是落在那位国王的手上。
城堡内——
半身不遂,脸上带着面具的“杜扎德”坐在轮椅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养,他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终于没有了生命危险。
因为他的功绩,所以雄鹿国王安排他住在这座以往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做留宿的城堡贵宾室。每天的日常生活都有许多的男仆女佣负责照顾。
这位以一人之力独战八千人,并且生擒邪火王子的战士之名早已经传遍了整座城市,人们纷纷为之可惜。可惜他的实力就此毁于一旦,从今往后只能成为一个废人。不过,也有人在可惜的同时稍稍欣慰,因为没有了他这个如同作弊一般的存在,自己的官场上才能没有多大的波澜。所以,这名已经残废的战士每天的生活都很平静,没有什么人来故意为难他,倒是许许多多的问候,不在少数。
夜。
几名女佣服侍着这位战士,将他抬上床。其中一名女佣刚来,所以尝试着去解除这个人右臂上的锁链。但试了一会儿之后却是无功而返。听到其他女佣的介绍之后她才停手,好好的替他盖上被子。
这是……
“长公主殿下驾到!”
门外的士兵一声通报,房间内的女佣们纷纷退后一步,朝着到来的胡桃跪下。冲进门内的胡桃十分随意的让她们起身。她看着床上那个动弹不得的人,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但她还是勉强让自己维持住镇定的表情,坐在床边。
“你,就是那位以一敌八千的战士吗?”
床上的“杜扎德”望着胡桃,却没有开口说话。旁边的女佣上前说道:“回长公主殿下,这位英雄的喉咙被破坏,所以几乎发不出声音。”
胡桃肚子里憋了一肚子气,想发泄,但看到“杜扎德”这样的状况却又发不出来。现在,周围那么多人,她可以作为一名公主前来看望受伤的英雄,但却不能冒着被他人说闲话的风险,将这些女佣支开,让他们两人独处一室。这矛盾的场景让她越想越憋屈,拳头,也不由得捏了起来。
“真是辛苦你了。请放心,集我们皇室所有的人力物力,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嘴上是这么说,胡桃心里却已经开始暗骂起来了。你这个白痴到底搞什么鬼?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小面包也真是的,听说你现在的状况之后不仅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还在家里大吃超辣披萨?你们这对父女有完没完啊?把事情和我说明白会死吗?
“………………长公主……?”
女佣见胡桃直勾勾的看着“杜扎德”,眼神从一开始的庄重变得越来越不善,似乎开始蕴含怒火。不由得有些担心,开口问道。
胡桃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她摇着头,说道:“我没事。………………对了,听说,我哥哥这两天一直在看望他?”
“是的,长公主殿下。陛下对于这位英雄十分的在意,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的照顾。”
“哦……那……那么……你们就好好的照顾吧……”
“是。”
胡桃斜着眼,从这些女佣的脸上一一扫过。话说回来,能够在皇室工作的女佣,理所当然的也必须是美女,对吧?现在看看负责照顾这个“白痴”的女佣们,虽然不能说每一个都有那“风吹沙第一美女鲁尼答姐妹”的美貌,但也都是国色天香。让这个人整天都和这些美少女住在一起……而且……还让她们帮他服侍……
“哼!”
这么想着,胡桃不由得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瞪了白痴一眼,转身就要走了。
“咦?胡桃?你也来看望莫里尔先生啊?”
就在胡桃打算离开的时候,有三个人却是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是一位比胡桃稍稍小一点的年轻女性,做少妇打扮,左手牵着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小男孩。小男孩的另一只手则是拉着一个英姿飒爽的金发男性。
“香柚?”
这三人不是别人,那名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容的金发男性正是戴劳,对于这名将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自己的战士,他今天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一起来看望。刚好,碰到了准备离开的胡桃。
戴劳的妻子是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孩,这个同样有着一头金发的女子看到胡桃之后,脸上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她伸出手,轻轻拉起裙摆向胡桃行了个礼,但却急忙被胡桃拦住。
“别这样啦,你在嫁过来之前也是个公主,我们两个是好姐妹,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礼节啦。”
香柚嘻嘻一笑,柔美的鹅蛋脸配合着那头柔顺的金色长发,任何人一看就知道,她一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那个也有着一头金发的小男孩拉着妈妈的手,冲着胡桃张开嘴,啊呜啊呜的嘟囔两声,嘴里吐出泡泡。
戴劳笑道:“没错,公主不是一个很严格的人。你们本来就是好姐妹,没必要在嫁给我之后,就显得那么拘谨吧。”
胡桃瞪了戴劳一眼,对于这个男人,她依旧没有什么好感。但让她有些可惜的是,自己的这个闺蜜却是如此的喜欢着这个外表看起来很亮丽的男人。但没办法,谁叫人家喜欢呢?只希望今后,她不要后悔自己是否看走了眼才好……
“来,香柚,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一直向你提到的,那位在这场战斗中取得了最大功绩的战士。杜扎德?莫里尔先生。”
戴劳拉过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来到“杜扎德”的床边,介绍了一下。此时,“杜扎德”想要直起身子来行礼,戴劳连忙走上去,将他按在床上,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没事,你不用起来,躺着就行。”
“我……何德……何能……”
床上的战士张开嘴,用小到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着。戴劳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到他这么说之后,连忙摇头,说道:“放心,你是我的首席参谋,自然享有和其他人不同的礼节。”
“杜扎德”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激动的泪水就要再次落下。此时,戴劳连忙取过纸巾,替他擦去眼角落下的泪水,笑道:“怎么了?别那么激动。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别这样。”
“我……受宠……若惊……”
“先别急着说这种话。其实今天来,我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你。如果你能答应的话,我才显得受宠若惊呢。”
说到这里,戴劳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小儿子招了招手。香柚朝旁边的胡桃点了点头,拉着他们的儿子走了过来。
“来,尼禄,向杜扎德叔叔问好。”
那个小尼禄躲在戴劳的身后,看着床上的那人后显得有些害怕。但终于,他还是点点头,怯生生的说道:“叔叔好……”
“乖。其实,杜扎德,我今天来是想请求你一件事。你能收养我的儿子作为义子吗?”
床上的战士的双瞳瞬间放大!他激动的身体更是颤抖起来!戴劳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不让他惊慌。
“我……我……是个……残废!如何……能够……能够……蒙……少爷……垂青?!”
“不,身为一个人,并不是说只有实力才是第一位的。我知道,你的实力现在已经等于无了,但我却是一片真心的。除了想要向你表达感激之情之外,还想要我的儿子跟着你,学习一下各种谋略。”
一旁的胡桃听到这里,有些忍不下去了。她原本想大喝的,但看在香柚在场的份上,她也不能大喊大叫,只能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谋略?”
戴劳没有看胡桃一眼,继续盯着“杜扎德”,说道:“听说前几天,陛下一直来看望你。在闲聊之中,你向陛下建议,现在战争刚刚结束,百废待兴,所以提议将铁路从原本的国有派发成公有,进行公开招标,私人管理,是不是?”
“杜扎德”点了点头。
戴劳笑了一下,更加紧的捏紧了他的手。
铁路公开招标,乍看起来这件事显得很公平。但在整个雄鹿内,现在谁还有这份财力能够和古德塞家族竞争?诺里乌斯家族由于去年夏天曾经遭遇惨变,家族中成员死伤惨重,损失了很多的实力。现如今,当然不可能和古德塞家族进行竞争。
换言之,只要铁路进行公开招标,从今往后,整个雄鹿帝国的铁路线,都将由古德塞家族控制。其中的利益之大,根本就无需细说。
“这件事我曾经向陛下请求了很多次,但碍于我的身份,我始终不能明说。杜扎德,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我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真的说起来,是我何德何能能够拥有你这样的好部下,而不是你没有资格享受这份荣誉。”
“因此,我和我妻子商定,让你来做尼禄的义父和老师,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了。希望你能够将你的知识和判断力传授给他,让他今后也能成为一个像你一样,有能力,有远见的决策者。”
小尼禄拉着床单,小脑袋贴在床铺上,望着“杜扎德”啊呜啊呜的叫唤,那名战士望着这个孩子后,忍不住,激动的泪水再一次的从眼角落下,终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戴劳高兴的抱起自己的孩子,让他叫“杜扎德”干爹,这个小孩子一开始还不肯,但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叫了出来。旁边的香柚也是十分高兴,拉着胡桃的手充满崇拜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胡桃则是有些哭笑不得,强忍着面部的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你们慢聊,我不奉陪了。”
胡桃一甩袖子,就打算离开。香柚有些纳闷,询问怎么了。胡桃也不说,就往门外走。见此,戴劳笑了笑,说道——
“香柚,你带着尼禄和长公主去聊聊天吧,我和我们孩子的干爹还有些公务想聊。”
香柚笑着回应了戴劳,随后,她拉着孩子走出房门,拖着一脸没好气的胡桃去旁边的会客室,一边喝晚茶,一边聊天去了。
等到妻子和公主都离开之后,戴劳瞥了一眼四周那些女佣和男仆,也将他们全都支开。随着他将房间的大门啪的一声关上之后,整个房间之内,就只剩下戴劳,和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杜扎德”两人了。
“…………………………”
夜晚的空气,显得稍稍有些冰冷。
只有这两人所处的房间内,似乎一扫刚才的热闹。
戴劳慢慢踱着步,来到“杜扎德”的床边,坐下。
他,抬起头,凝视着天花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杜扎德”,也是默默的躺着,漆黑色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现在,你已经是我孩子的义父了。我觉得,我应该已经可以和你推心置腹。”
戴劳那双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些许的犹豫,他支着自己的下巴,缓缓说道:“现在,我有一个难题。邪火,这个人对于陛下来说很重要,虽然他们两兄弟水火不容,而且各种处境也让他们不可能再和好如初。但是,我明显感觉到,这些天里,自从邪火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之后,陛下就整天去他的房间进行探望。”
“也许你不知道,但邪火却是对我十分不满的一个人。我担心……万一,陛下一时心软,而邪火这个人又诡计多端,说不定就会说服陛下饶了他的性命。这样的话,今后我做任何事等于又会置身于他的监视之下,这对我来说,实在是非常的不利。”
戴劳的手放在膝盖上,慢慢的抓紧。他正色望着“杜扎德”,眼神诚恳地说道:“那么,我的兄弟,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想要去劝说陛下,不能心软。但说实在的,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去这样说,指向性也太明显了。万一不成功的话,那么今后,我和陛下之间就会无端端的多出一些嫌疑。”
“现在,你能给我什么建议吗?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作出决定?”
戴劳的眼神非常的诚恳,虚心而充满卑谦。听完他的这些话之后,“杜扎德”慢慢的闭上眼睛,进行着思考。
这样的沉默一直都在进行,沉默……沉默……一直都是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这件再也没有第三人的房间里,戴劳表现出足够的耐心。他知道,这个人在思考,对于这个可以决定古德塞家族前途命运的选择,他有理由进行最为充分的思考。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一小时……
终于,这样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小时。在这之后……
“杜扎德”的双眼,终于张开。而戴劳,也是有些急切的把耳朵贴到他的嘴上,屏息倾听……
“劝……他们……和好……”
戴劳的眉头一皱,很显然,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后……在十天后……的……庆功宴上……”
戴劳愣了一下,放下心中的不满,继续听。
“下毒……杀掉……木渎?佛理……休斯。”
一切,变得更加安静了。
窗外,似乎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
夏天的雨……依旧没有结束。
而秋天的阴冷,也开始慢慢的扩散,填充至每个人的心里……
“我,不太明白。”
戴劳缓缓道。
“毒杀……陛下后……你……以邪火想要……篡位为由……立刻……逮捕他……杀掉……”
“接着……扶持……金……王子殿下……登基……”
“再以……金殿下……年幼……尚不能独立处理……事务为由……进行……辅佐……”
“这样……你……虽非国王……却……拥有实权……”
“挟幼皇……以令全国……”
“再然后……不管……是攻城掠地……还是……内政处置……均以……幼皇的……名义……”
“等……我们……逝世之后……让……尼禄……逼位……成为一个……真正的……”
“国王!”
雨声,淅沥。
雷电,交错。
沉默的戴劳和喃喃耳语的“杜扎德”,就在这房间内凝固着。
只剩下戴劳腰上的那把剑,现在,却散发出阵阵的悲鸣……似乎,像是在绝望中哭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 target=_blank></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