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生这还是头一次到京城 ,先前一直没机会,也不愿意来,京城里头权贵一抓一大把,主子奴才的,看了就生厌,还是眼不见为净。
他也是在刻意的逃避,不想卑躬屈膝。
在黑龙江,与他志同道合的程德全一直开明的纵容他,只要能造福百姓,许多手段都是无条件的支持。
更加让他离不开黑龙江的是,程德全从不彰显官威,摆着上官的架子,也不喜欢奴颜婢膝的下属们。
所以,李安生很感激这种深层次的信任与理解,士为知己者死,他全心全意的想要报答这份知遇之恩。
可是在京城,却是离开了程德全的包容,这里没有人能够包容他。
这里是全中国腐朽颓败的中心所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旧的,旧得让他心痛。
他这样的人是不受欢迎的,注定要受排挤,要受压迫。
这一点,在他刚抵达老前门车站(正阳门车站旧称)就一清二楚。
穿越前他来过北京,也到前门这来游玩过,可感觉却有大不同。
老前门车站很新,是前年刚修成的,欧式建筑,如同鹤立鸡群,光鲜明亮。
出了全国最大的老前门车站,哪怕是繁华一如后世的前门大栅栏商业区,都不能留下他任何一秒钟。
后世的大栅栏商业区,是游客们从正阳门到天安门一带游玩时不可错过的地方,当年的“八大胡同”就在附近,后世许多著名的老字号就发源于此,比如全聚德烤鸭店、瑞蚨祥绸布店、同仁堂药铺、六必居酱菜园等。
李安生眼睛不住的在搜寻着正阳门老城楼的影子,他想要看到的,不是那欧式建筑的鲜活闪亮,也不是八大胡同那近百家高档大小妓院,更不是那大栅栏商业区的太平繁荣。
正阳门,原名丽正门,自明代建成后饱经沧桑,几毁几修,是后世北京城内唯一保存较完整的城门,也是一个必去的景点。
当年的箭楼规模宏丽,形制高大,可是却毁在了八国联军手中, 1901年开始修缮箭楼,前年竣工。
李安生站在城楼下,清晰的能看到战火留下的依稀痕迹,以及那明显的修缮贴补,斑驳的城楼上散发着幽青色的古朴气息,新旧参半的箭楼有些不伦不类。
这才是真正的老北京城。
只是站了片刻,李安生就觉得自己的心神一下子在老北京城当年的盛况以及如今的沧桑之间走个了遍,千般滋味,浮在心头,让他久久不语。
耳边听得真切,那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那阵阵的吆喝声叫卖声以及讨价还价的声音,这就是生活。
“胖叮当,走,进城。”
胖叮当没心没肺,自然感觉不到那股压抑,咧着嘴笑着,喜滋滋的屁颠屁颠。
按理要先去练兵处军政司应个景,等候主事司长或是承政召见。
但他这样的官场白丁毫无经验,等于是一只无头苍蝇,也不想乱撞,打算明日去周学熙在京城的宅子里找他,让他这内行人代劳。
朝中有人好办事,也真是这个理,不然的话,光是摸清流程,以及寻找合适的门路,就要浪费不少时间与精力。
落脚之处,是梅宝聪替他寻的,他表哥家的宅子。
他表哥叫柳重光,也是京城的富商,只是这两年得罪了权贵,便有些混不下去,梅宝聪邀了几次,这倔表哥碍于面子,仍然留在京城勉力撑着。
梅宝聪打算着,让李安生住到他表哥家里去,看李安生有没有办法说动他表哥。
柳重光的宅子便紧挨着内城边上,离八大胡同不远,所以走几条胡同就能过去。
李安生早已使人前去报个信,好让人家有所准备,可眼看就要到了,却还没见有回音。
再走近些,只见前头吵吵嚷嚷的,围了许多人,还有人在那里叫嚣着。
“姓柳的狗奴才,居然敢纵容下人行凶,识相的赶紧自缚请罪,交出那狗贼,不然等巡捕营来了,没你的好果子吃。”
旁边一群人叫嚷着附和,想必是那人的狗腿子。
只见那领头叫嚷之人穿着湖青色的长袍,深紫色的马褂,手中提着个鸟笼子,腰间显眼的一条黄带子,原来是个宗室子弟,怪不得这么的嚣张。
李安生边带人挤过去,边听着这边的动静,才片刻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
原来这位黄带子被人怂恿着,找上柳重光家门来闹事,没有什么好借口,只是一味无理取闹。
两方起了口角,还动起了手,刚好李安生派来的兄弟撞见,便出了手。
可这位兄弟跟着李安生久了,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货,居然连那黄带子以及旁边的几位公子哥一并痛打了一顿。
李安生带出来的弟兄,都是心高气傲,不肯轻易给人骂做奴才的,给人奴才长奴才短,哪里受的了这口鸟气,枪林弹雨里出来的,手上几十条老毛子的人命,自然手底没有轻重。
也算是他警醒,还想着自家的任务,又是在京城,不想给李安生惹麻烦,这才没有对那几个公子哥下狠手,只是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眼下柳家的家丁们还在护着柳重光抵抗着,那名李安生派来的兄弟则给那黄带子带来的手下围住,更有几名街边的巡警帮手,转眼就给打倒在地。
“什么事情?竟然要闹到步军衙门?在这吵嚷不休,算什么事情?还不将我兄弟给放了,谁敢再动他一下?”
李安生自然要替自家兄弟出头,更要为柳重光摆平此事。
步军统领衙门,往往称之为步军营,其首领官简称为“步军统领”,或“九门提督”,全衔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
统率的军队有两部分;一部分为京师八旗步军,组成为步军营;一部分为京城绿营马步兵,组成为巡捕营。
今年在袁世凯的大力支持下,京师开始大规模训练巡警,只是还没有成型,故而城中的治安等问题还是由巡捕营在负责。
这黄带子居然让下人带个话,就能让巡捕营出动,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此地管闲事?也不撒泡尿照照,也是你这等下贱货色能管的?”
那公子哥正在气头上,见有人跳出来找骂,自然是使劲的骂。
胖叮当与李安生心意相通,知道他哥眼下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上去两个巴掌,奈何身份问题不便动手,但是胖叮当不一样。
于是,众人的眼前一花,只见一条胖大汉子一阵风似的扑到了那黄带子跟前,如波浪鼓一般的左右开弓,给了对方狠狠地一顿耳刮子。
“你这贼厮鸟,口出秽言,我哥也是你能骂的?要不是看在你腰上这条带子,胖爷我不撕了你的嘴。”
胖叮当骂骂咧咧,耍起了流氓,唾沫喷了对方一脸,很是给对方留下了几处暗伤。
李安生手一挥,手下兄弟一涌而出,三拳两脚就将那干爪牙打倒在地,这些平日里只会恃强凌弱争抢斗狠的狗奴才,哪里是这些满手血腥的杀戮之王们的对手。
“混账,你这混账东西,居然敢打我,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我叔叔是善耆,我马上让巡捕营抓你起来,有种你别跑。”
李安生大步向前,哈哈大笑,“我自然不会跑,我还准备在这里住下,有事便到此地来寻我,我随时恭候。这位可是柳二哥?我是齐齐哈尔来的。”
柳重光这几天处处给对方找麻烦,今日更是闹到门上,心情郁郁,眼下那黄带子莫贵挨了打,事情更是难以罢休。
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收起了愁容惨淡,笑着与李安生见礼,眼前这位大名鼎鼎,早就不绝于耳,如今竟是在这等情形下相见,倒是好笑无奈。
但想到李安生的名头,倒是寄托了几分希望,兴许对方能够替自己摆平此事。
那黄带子莫贵嘴巴不干净,还在那骂骂咧咧,被胖叮当毫不留情,白白嫩嫩的脸蛋当成了屁股蛋猛抽,胖爷那手劲可不小,十来下下来,那黄带子脸肿成了猪头,说话都漏风。
“哇猪猪是傻七,你们屎顶了。”
原话是“我叔叔是善耆,你们死定了”,胖叮当笑了个半死,骂道:“你家狗狗是傻八都没用,牛牛是傻九还是没用,我们的屎也不用你顶,你吃下去就好。”
那黄带子莫贵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吐血。
李安生也不想折辱他过甚,连忙让胖叮当那老流氓消停些。
柳重光三言两语,将事情原委讲了个清楚。
原来,柳重光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不仅跟德国洋行关系密切,而且主掌的银行也是声势日状,善耆的弟弟贝勒善通在多家生意上被柳重光挤占,便想着要图谋柳家家产。
柳重光家大业大,可惜没有罩得住的权贵大官,只是凭着与德国人的私交才免了许多麻烦。
可这善通身份不同一般,又有日本人在背后支持,步步紧逼。
柳家不仅生意受了影响,人也给搅得心神不宁,愁云惨淡。
这次善通的儿子莫贵在他家门口挨了打,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