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情况很是不妙。
吴忻惊诧地看到。
在主位面大开杀戒的大汪,在一个c级位面,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它的脖子被可怕的铁链纠缠,正发出痛苦的哀号。
伽利雷一边攻击那个孙得功,一边在心里感到极为震惊,那条铁链至少是“精锐”,很可能是“核心”级的武器。
“孙得功!你在干什么?!”王化贞怒斥自己的部将,“这位伽利雷是堂堂锦衣卫千户,你怎么敢反抗他!”
王化贞的话在其他人耳中是示弱,但是在老于官场的冈萨雷斯侯爵耳中,却是对这个名为孙得功的部将极为保护。
他把孙得功定在了自卫的立场上。
孙得功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刻放下了大汪,然后对王化贞行礼道:“伽千户阻挠我执行军法,还让他的动物伙伴咬我,我不得已才反抗的。”
王化贞立刻对吴忻说道:“吴副指挥,虽然锦衣卫是天子亲兵,可是无视国法却是大大不该啊。”
吴忻看着伽利雷,德鲁伊面色变换不定。
他经历了那么多轮回任务,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怎么会去惹事,哪怕那个法语组见习理论上是他的队友,他也不会去救的。
是大汪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朝着孙得功发起了攻击。
但是伽利雷没有解释,解释只会让他的立场更虚弱,他最终只是对吴忻说道:“他把小哈活活打死了。”
吴忻一行大惊,他们这才注意到,刚刚那个被拖出去打军棍的轮回小队成员,就躺在那里,屁股上一片血肉模糊。
吴忻冲过去检查,发现这个年轻的法语组见习的脊柱已经断了,死得不能再死。
凯斯勒首座和维尔福面面相觑,任务才刚刚开始,居然就出现了死伤,而且是这种方式。
王化贞也有点意外,他瞪了孙得功一眼:“我让你着实用心地打,又没让你着实用心狠狠地打,你怎么把他打死了?!”
孙得功蜷缩着高大的身子,委屈得说道:“我就和平常一样打得,但是熊经略的亲兵,打得太猛了。”
他这个锅一甩让几个西班牙人也是大惊,他们可没有一上来就要杀队友的意思。
冈萨雷斯侯爵和小冈萨雷斯也是怒视孙得功,他们一点也没有想和吴忻翻脸,在他们看来吴忻最终必然会屈服与他的压力,斗争是斗争,但是不会考虑主动杀人的。
不过冈萨雷斯侯爵也没有开口,他的荣誉感不允许他那么做,而且熊廷弼也不会喜欢他们软弱。
作为一个西班牙军人,执法中打死人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开口就是示弱,而西班牙军人从不示弱。
不过王化贞最终还是决定要为自己最看重的部下撑场子,现在的锦衣卫和光明帝国初建时的锦衣卫是完全的两码事了,文官根本不怕这些所谓的天子亲兵。
然而不等他发话,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吴副指挥,军法无情,你那个部下自己熬不过军法而死,又有什么可说的。”
熊廷弼跳了出来,继续对吴忻说道:“你的这个部下也不是真正的锦衣卫,只是你们在本地找到的帮闲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吧。”
吴忻身边幸存的那个法语组见习大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和吴忻他们不同。
他不是锦衣卫,而是个临时工!
“我已经把他的名字上报北京,到底是不是锦衣卫,应该由魏公公定夺。”吴忻却没有想让,不论是一个锦衣卫副指挥,还是轮回小队队长,他都不能坐视自己的部下以这种方式死去。
而且他立刻出了绝招,名册什么的,我回去一补,然后上报上去,熊廷弼的政敌自然会让他好看。
熊廷弼阴沉着脸问道:“吴副指挥当真要为了一个士卒,与本经略作对,破坏辽东大局?”
冈萨雷斯等几个西班牙人则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他们结合自己从阿尔法处得到的知识和的一番观察,熊廷弼肯定能压服吴忻。
这个讨厌的家伙只能乖乖认输了。
冈萨雷斯侯爵认定吴忻会在自己的部下中威望大损,只要自己稍微活动,许诺下一点利益,不怕这些医院骑士团的成员不支持自己。
然而出乎那些轮回者意料,吴忻依然没有沉默。
“辽东大局,只在督抚合力报效圣恩,我看不出熊经略留在辽东,对辽东大局有什么好处!”吴忻的话掷地有声。
王化贞立刻是大喜,经略和巡抚不合,稍微有见识的人就知道必然会导致事情败坏,他一直在朝中游说,拿掉熊廷弼,让自己专任辽东。
其实吴忻和熊廷弼的关系一开始就是“疏远”,和王化贞则是“善意”,这是他一贯的处事立场决定的。
“吴副指挥所言甚是,还请在魏公公面前,为王某多多美言啊。”王化贞一边说,一边对孙得功怒吼一声,“还不跪下给吴副指挥道歉!锦衣卫的帮闲也是你能杀的?”
朝中权力最大的人物一个是叶向高,一个是魏忠贤。
前者是他的座主,一贯支持他,再有了吴忻在魏忠贤面前说话,这平定辽东的大功,就是他王化贞一个人的啦。
王化贞的表现让吴忻的队友和几个西班牙人又都有点羡慕,看来前几次在轮回中确实还是积累下了一点功劳的。
只有一直和吴忻战斗的迪莉雅和维尔福只是稍微气顺了一点,他们从开会不能说话就很郁闷,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一路走来,本应得到更高的地位。
当然孙得功也不能给那个小卒抵命,他还有大用呢,王化贞同时又对吴忻说道:“这个孙得功虽然粗鄙,但是在辽东多年,和精灵中多有旧友,还请吴副指挥让他戴罪立功,说你呢,还不跪下!”
孙得功一直扭扭捏捏,始终没有跪下来,听到王化贞的催促,他终于是炸了。
“王巡抚,我是参将啊,手下管着十好几个指挥呢,怎么能给副指挥下跪?!”孙得功实在是不服。
下一刻,熊廷弼和王化贞的脸上都被震惊占据了,熊廷弼更是戏谑地看着王化贞。
王化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恶狠狠地走到孙得功面前,给了他一个耳光:“吴副指挥是御赐蟒袍,皇上和魏公公面前都说得上话的人物,你这个蠢货。”
这个耳光把孙得功打蒙了,他肥大的脸上一阵扭曲和怨毒,还朝着王化贞露出了可怕的牙齿。
然而王化贞看也不看他,朝着吴忻拱了拱手,他见熊廷弼也不过这个礼数,然后对吴忻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荒野边鄙出产的无知武夫,让吴副指挥使见笑了。”
“啊哈哈,啊哈哈。”熊廷弼也是哈哈大笑,“王巡抚,你这个参将有点意思,他是参将,可以管十几个指挥,真是笑死老父了,吴副指挥,你服不服参将啊。”
他们两个虽然因为文官的尊严,不能和吴忻客气,可是内心,他们是认同吴忻地位的。
“锦衣卫副指挥使,是副指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刘渠也是凑趣地大笑道,“你这孙得功能管十几个吴副指挥,那不是比骆思恭骆指挥使的官还大了,岂不是和魏公公是平级?”
李世忠则是二话不说,扑到孙得功面前,噼里啪啦地就是十几个耳光。
孙得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虽然怒不可遏,但是终究是没有反抗,任由李世忠把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所有轮回者在这一刹那,都理解了吴忻的地位。
这“副指挥”和副指挥是完全的两码事啊。
而吴忻早在会议室中就明白了这一点,他身上穿着的不是锦衣卫传说中的飞鱼服,而是蟒袍。
他比其他轮回者更理解光明帝国的体制。
如果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根本没有资格参与督抚会议,他的身份是极高的。
锦衣卫副指挥使,是锦衣卫体系中,仅次于指挥使的第二人,专任辽东,实际上是天启皇帝和魏忠贤的代表。
这是吴忻活辽阳、沈阳二城数十万居民,保护仓储没有落入精灵手中的酬劳。
也是魏忠贤苦心宣传的英雄,光明帝国经营辽东二百年,他的主子天启皇帝上位不到一年,就弄得全局崩溃。
虽然稍有见识的人都看得出,责任不能让天启来扛,但是名利场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
魏忠贤必须保护自己的主人,而方法就是在辽东万马齐喑的局面下,扶持一个闪闪发光的英雄,吴忻就是他的英雄。
而这个策略是战败方很常用的。
王化贞其实就是叶向高推出来的英雄,和基本是无辜的天启皇帝不同,叶向高和他身后派阀确实对辽东局势败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作为东林首领,必须对东林党人袁应泰在辽阳的糟糕表现做出应对。
袁应泰最大的问题不是指挥无能,这在当时已经不是罪名了,杨镐有几十年的疆场经历不也是这么无能吗。
最大的问题就是招收兽人进入部队,这和王化贞要用钱让灵丹汗派部队支援不同,直接把兽人放进了光明帝国军的组织内部,是辽阳和沈阳大败无可推卸的责任人。
要不是他节操圆满,壮烈殉国,这是要祸及家人的大罪。
唯有熊廷弼的资历极深,是真正被寄予厚望的人物。
只是他在争夺权势的过程中昏招迭出,一方面因为毛文龙是王化贞提拔,长期否认毛文龙恢复辽南的功绩,而这是真正的英雄壮举,是大局不利时,最不能做的事情。
另一方面他的策略是依托城市和要塞,进行防守反击,不相信光明帝国军的野战能力,并且反对联合蒙古兽人,坚称精灵势大,和急于求成的北京方面无法协调。
否则以王化贞的履历,是根本无法和他对抗的。
“这样的蠢货,你还指望他能够帮你在精灵中招降纳叛?”熊廷弼的臭嘴也是他无法发挥才干的一大原因,“我看不如一刀杀了,给皇上节约点粮食。”
“孙得功只是一时糊涂,又不是犯了国法,如何能一刀杀了。”王化贞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吴忻,他要保孙得功,可是又不想得罪吴忻。
这个英俊的施法者不仅是魏忠贤面前的红人,还对李世忠有极大的影响力。
李世忠,这个在沈阳立下大功的年轻人,以李成梁的老兵为骨干,依靠李家的财富,从难民中挑选精壮,组织了三千家丁,是整个辽东最有力的一支部队。
“切萨雷,还是不要追究了,这个孙得功的实力很强,几乎可以算是核心了,我们消灭精灵还用得上他,而且王化贞说得不错,他没有犯法。”凯斯勒首座对吴忻说道,“给王化贞和他一个面子为好。”
凯斯勒首座和冈萨雷斯侯爵都是这么想的,他们知道c级位面的上限,这个孙得功很可能是光明帝国一方最强的人物。
吴忻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自己的队伍中有两个法国人,维尔福始终没有说话,他在等待自己给那个死者一个交代。
就在吴忻思考的时候,变故又起。
被放开了的大汪始终对孙得功龇牙咧嘴,伽利雷也无法安抚他。
德鲁伊努力安抚自己的动物伙伴,可是始终只能得到狂躁混合着恐惧的感情。
大汪的力量比它的人类伙伴大多了,它最终挣脱伽利雷,朝着孙得功发起了攻击。
不是用爪,也不是用嘴,它知道孙得功的强大和邪恶,直接使用了自己的绝招。
“大汪,这好贵的。”
“不要啊,大汪。”
他背上的白色花纹在日光的反射下发出运动的光晕,然后越来越迷幻,最终在伽利雷的大吼声中,白色花纹从它身体上浮起,然后犹如半月飞镰一般朝着孙得功斩去。
“大胆!”熊廷弼和王化贞大吼。
“来得好!”而孙得功却不怒反喜,他甩出了自己的铁链,又一次裹住了大汪的脖子。
同时孙得功的另一只手,握紧海碗那么大的拳头,一拳迎上了那个美丽的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