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和单婉晶心思各异的并肩骑马,眼看就要到上林苑门口,前面的可达志忽然轻扯马缰,缓速落后下来。
风萧萧在右边,他在左边,将单婉晶夹在中间,微笑着向单婉晶低声问道:“这位是否刚抵长安的邪帝风萧萧呢?”
单婉晶讶异的瞟他一眼,没料到他居然敢揭穿风萧萧的身份,但仍轻一点头。
可达志目光掠过单婉晶,落到那边风萧萧神情从容的脸上,欣然道:“小弟东/突/厥可达志,最佩服就是身怀奇技,真材实学的人,听闻邪帝最近被大家誉为最近接大宗师的高手,可达志真愿向邪帝请益一番。”
言罢双腿夹马腹,含笑加速。
单婉晶秀眉深蹙,盯着他骑在马上的伟岸背影,不满道:“笑里藏刀,他这是明捧实贬,讥讽你没资格挑战毕玄呢!”
风萧萧道:“我为何要挑战毕玄,而不是毕玄来挑战我?我若与他置气争辩,岂非正落了自己的势头,承认低毕玄一头,落得和他一个层次了?这小子看着人模狗样,像是个豪迈不羁的狂侠,实则阴险的很,你往后少跟他打交道。”
单婉晶瞪起秀眸,气鼓鼓的道:“本公主要和谁交往,轮不着你来管!”
风萧萧淡淡道:“别的事我全可随你心意,这事你必须要听我的。”
可达志的身份实在牵扯不清,一面连着东/突/厥,一面连着李/唐,与这人打交道,稍不注意便会被其扯进多方较力的漩涡,单婉晶聪明归聪明,但毕竟历事甚少,根本应付不了这种暗流汹涌,可瞬间没人之顶的狂风浪潮中。
单婉晶粉脸含煞,低声嗔怒道:“你真当自己是我爹了?我偏不听。”
风萧萧别过头,认真的瞧着她,虽没有作声,神情却尤其郑重。
单婉晶俏面一热,忍不住低下头,咬唇轻“嗯”一声,不过旋即抬头,脆生生的道:“是本公主瞧不惯他鼻孔朝天的狂傲模样,可不是非要听你的话。”
风萧萧笑着柔声道:“当然。”
单婉晶瞧他和曦的笑容,美眸不禁有些迷离,呼吸也稍显急促,但眼中的彩芒又忽然变得十分复杂的嫉怨,垂下螓首,暗自一叹,黯然不语。
少许后,终到上林苑门前,李建成来邀单婉晶同去会面尚秀芳,风萧萧向他暗使个眼色,故意向单婉晶低声道:“尚大家我就不去见了,正好大半天我都没吃饭,腹内甚饥,不如开个包间上桌饭菜让我补上。”
单婉晶很有些措手不及,顿时便想质问他是不是要去见那个纪倩,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不好做声,只秀目生寒的冷冷盯着他,不满极了。
李建成却心领神会,忙吩咐人去开个包间,引风萧萧前去。
风萧萧只能装作瞧不见单婉晶威胁冷视的目光,心下发虚的赶紧溜走。
上林苑不愧是名闻全国的青楼,确有其独特之处,厢房内布置尤其讲究,以书画补壁,充满书卷气息,更像是贵家官宦的处所,而非脂粉烟花之地。
一桌香喷喷的酒菜很快送来,风萧萧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很有些得意的喝酒吃菜,同时暗赞自己果然伶俐精明,总归是避过了与尚秀芳见面的尴尬,还能不着痕迹的等待与李建成的秘密会面。
他相信李建成会安排好一切,设法拖着单婉晶不至前来,更不会让别人来搅扰,毕竟李唐太子和魔门邪帝私下会面,这要传出去,定又是一场大风波。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风萧萧已然酒足饭饱,懒洋洋的倚坐到了窗边,打量着对面挂着“明堂窝”招牌的赌馆,眸中幽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听得厢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李建成终于来了。
风萧萧头也不回,仍凝视着窗外街上被风熏得春色盎然的一众行人,轻笑道:“李唐盛世,实不虚言,长安繁华兴盛的境况,风某在别处前所未见,可惜也如过眼云烟,待得繁华落尽,又能余下几分颜色?”
他此言是在施压,旨在引得李建成生出愤怒之心,追问正极为兴盛的李唐,如何能够繁华落尽,谈话的节奏也就落入他的掌控了。
岂知一声悦耳诱人的幽幽轻叹,隐含挥之不去的淡淡怨愁。
“待得繁华落尽,又能剩下几分颜色……”尚秀芳娇柔中隐带点沧桑的动人声音砸身后响起,道:“邪帝的人生目标除了击败敌人,尚余什么呢?”
风萧萧浑身顿僵,呆了半晌,才咔咔的扭回头,苦笑道:“秀芳……”
尚秀芳轻盈的挪步到他身侧,神内包含复杂无比的情绪,垂首道:“你是否在刻意躲着人家?若非听到倩儿自言自语,秀芳多嘴向东溟公主私下问上一句,还不知你也来了,却……不愿来见我。”
风萧萧缓缓起身,沉默半晌,道:“我是无颜见你……对不起。”
他当然无颜,尚秀芳爱好和平,厌恶战争,当时期盼带着羞涩,邀请他参加独尊堡的宴会,希望向他展示自己最热切美好的献艺,他却让那本来欢乐的喜宴,彻底笼罩上了浓重的血腥气息。
尚秀芳娇躯抖颤起来,幽幽一叹,目光投往窗外,道:“上趟去巴蜀,黯然带泪归,今趟来长安,秀芳又该如何自处呢?”
风萧萧眼光闪烁,他这趟来长安,自然只会带来比巴蜀更血腥的气息,不由苦笑道:“你哪趟看见我,不是在与人勾心斗角、打打杀杀,争个你死我活的?”
尚秀芳白他一眼,像会说话的眼睛清楚传出“亏你敢说出来”的心意,淡淡道:“你邪帝是何等人物,不去招惹别人,就已是烧高香的大喜事了,谁又敢来惹你?”
风萧萧失笑道:“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总有人不知好歹的,难倒我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吗?”
尚秀芳“噗哧”娇笑,有若鲜花盛放,看得风萧萧一呆时,又横他千娇百媚的一眼道:“邪帝是否生气啦?好吧!人家说些你爱听的话吧,假设邪帝肯让长安留得颜色,不至繁华落尽,秀芳愿常伴君旁,弹筝唱曲为你解闷儿。”
说完后,她便垂下螓首,那种不胜娇羞的动人女儿情态,可以把任何铁石心肠的人溶化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