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拳难敌四手,便飞身至林婳身边,一把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抱紧了,”林婳赶忙抱住了他,随即他抱着林婳飞身上了屋檐,身轻如燕地在屋檐上行走。
月下,两人对望,一切繁华被踩在脚下。
“大侠,你又救了我。”林婳伸手抱紧了他,脸不可避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了他胸膛里的滚烫,还有身上传来的幽幽竹香,被月光披上一层朦胧光的半张面具和下半张脸,犹如神祗般俊美,神秘 。
“你没事吧?”他温柔地问。
“没事,”林婳摇摇头,“那些就是恶霸派来抓我的爪牙。”
“……”
身后的人依旧紧追不舍,萧弈洵抱着林婳飞出一阵后,体力已经抵达上限,这时他看到街边的柱子上栓了一匹马,赶忙带着林婳飞过去,两人骑上了马,绝尘而去,琼城花灯节城门是敞开的,他们便直接骑马出城,将那些人远远地甩开了去。
终于,不见那些人追上来了,萧弈洵放慢了速度,两人缓缓地向前骑着。
林婳靠在他怀里,忍不住回头跟他说话,离得这样近,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在她耳边的呼吸声,强而有力,与女子浅而绵长的呼吸声不同,“我,我们去哪?”
萧弈洵拉着缰绳,让马儿不要跑得那么颠簸,道:“天太黑了,不便赶夜路,我们先寻一户农家住下,明日再做打算。”
跑了一圈,农户没寻到,倒是找了个破庙。
萧弈洵跳下马,将林婳抱下来后,自己先行去里面看了一圈,确认过情况后,这才回来道:“今晚,我们暂且在破庙安置一晚,我去拾些柴火。”
“嗯嗯,”林婳乖乖点头,目光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移动。
破庙里有干草,平日里应该也有行路人在此留宿过,萧弈洵生好了火堆,林婳扒拉了下干草,就准备坐下,忽然面具大侠说:“等一等。”
“啊?”林婳停顿住,不明所以望向他。
只见得面具大侠走过来,脱了外披铺在了干草上,道:“坐吧。”他自己走到一旁,姿态随意地坐在了干草上。
林婳抿嘴浅笑,就着他的外披坐了下来。
夜深露重,破庙漏风,生了火堆烤着,倒也不冷,反而别有一番闯江湖的滋味上心头,林婳视线穿过明晃晃的火光去看面具大侠,他熟练地掰断了树枝,丢进火堆里,高大的身体在火光的照映下映射出巨大的影子,落在破庙的残垣上,即便是如此破败的地方,他如此随地而坐,也丝毫不影响他身上清贵的气质。
清贵,是的。
一个走江湖的大侠,居然有世家公子的清贵,一点也不像那些江湖大汉,她猜想着他的身世,想来他必定是出自底蕴深厚的武林世家。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啊?”林婳开口问道。
面具大侠向她看来,“你想去哪里?”
“下江南如何?”林婳手托着腮,憧憬道:“听说江南风光好,热闹繁华,美人更是多,我一直想去呢。不过我是一介女儿家,出门不方便,又没有什么亲戚在江南,一直不得时机去。”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具大侠,“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火光下,她满怀着期待,温柔似水地望过来,萧弈洵的心脏“咚咚”地加快跳动着,他听见自己说:“好啊,我陪一起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一刻,他拒绝不了她,只想宠着她,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那太好了,”林婳兴致勃勃地规划起前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我们坐船去吧,幸好我今日出门把银子全带上了,我们吃吃喝喝玩过去,最后再找一个世外桃源定居——”她顿了顿,“要是有舆图就好了,现下想也不知道路线该怎么走。”
萧弈洵看着她眉飞色舞地说着计划,脑海里不自觉勾勒出下江南一路的画面,嘴角不自觉浸出笑意,“若是要我江南,得先走陆路从山东过境,渡过黄河,最后从大运河坐船南下,途径扬州、镇江……”
他细细地把途径的路线讲了一遍,还提到了一些城镇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
“那我们明天去买一辆马车,准备一些干粮和衣物,然后就出发。”林婳兴奋道。
萧弈洵目光微怔,问:“你真的想清楚了?一定要下江南去?”
“当然,早就想清楚了。”林婳道:“不然留在盛京被逼着嫁给恶霸吗?”
萧弈洵嘴唇紧抿成一条线,顿了半天,道:“那你的家人呢?你就这么不管他们了?”
林婳道:“反正他们是不会有事的,我这个犯错的人跑了,不会牵连到他们的。等将来这事平息过去,我再回来看他们就是了。”
“你就那么相信我?不怕我是坏人?”
“我当然相信你,”林婳点头,“你不可能是坏人,若你是坏人的话,怎么会对我三番两次出手相助?在我眼里,你是个好人。”
“好人?”萧弈洵轻念着这两个字,在舌尖品出一点苦涩,“只是好人吗?”
“当然也是朋友啊,”林婳笑着道:“若是你能收我为徒,教我武功,那我们就是师徒啦。”
“只能是师徒吗?”萧弈洵轻声问。
他那双深情眸直视着林婳,执着地想听见他想听见的回答,想知道她心里如何看他。
“那还能是什么?”林婳笑着回答,却躲开了他的视线,裹着他的外披往干草上一躺,打着呵欠道:“哈……好困,我想睡觉了。”
说完,真的就闭上眼睛睡觉。
她的掩盖弥彰,萧弈洵看得分明,他单手撑着下颌,歪着头望着她入睡,渐渐地,嘴角淡淡的笑意愈发浓烈。
林婳倏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萧弈洵,偷偷地掐了掐自己的脸,疯了,还能是什么?
人与人之间能有几种关系?
除了朋友,师徒,还有亲人,爱人。
她跟他怎么也不像是亲人吧,那就是——爱人。
一下紧张地扯紧了盖在身上的外披,一股淡淡的竹香扑鼻而来,才想起这是他的外披,上面有他的气味。
乱了,刚刚还说困了,她此刻觉得又有点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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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晨曦微亮,气温有些低,萧弈洵折断树枝丢进火堆,那恹恹的火苗扑地一声就升高了,照得昏暗的破庙亮堂了起来。
借着火光,他望了林婳一眼,裹着外袍睡得正香,呼吸浅浅,像蜷缩成一团睡觉的猫咪。
忽然,听见破庙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哨声,他透过破庙破烂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随即起身轻声向外走去,是边阳和何瑞他们来了。
“皇上,时候不早了,明日就是大婚之期,”何瑞道:“您该回去了,且您几日没上朝,这大臣们也都颇为担忧。”
边阳接着话道:“林国公的人一直在城里寻人,估计不久之后,就会寻到这处地方来了。”
萧弈洵若有所思地望着渐白的天边,半响,低声叹气一声,“朕知道了,你们且退下,朕自有分寸。”
说罢,他转身往破庙了走去,何瑞和边阳立即隐蔽了起来,四周寂静得仿佛他们未曾来过。
萧弈洵缓步走紧破庙,望着睡着的林婳,一步步走到她身旁,屈膝蹲了下来,睡着的她像触不可及的美梦,他只敢看着,不敢去触摸。
他轻声地说道:“你若是喜欢大侠的我,那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喜欢皇帝的我?”
天色渐亮,破庙附近是树林,林子里四处是早起的鸟儿唧唧喳喳的声音,真是个热闹的清晨啊!
林婳惫懒地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烧得差不多的火堆灰烬,再往对面看,原来面具大侠坐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
“人呢?”林婳猛地清醒,坐起身来四下张望,破庙里不见他的身影,“大侠?”
她起身来,寻到了外面去,找遍了四周,也不见大侠的身影。
“去哪里了?”林婳奇怪地回了破庙,“难道是去准备下江南的马车和干粮了?”
毕竟昨晚栓在破庙外树上的马匹也不见了,他定然是去琼城准备了。
但是,为何不先跟她说一声再去?
林婳一直在破庙等着,饿了到附近的林子里摘了野果子吃,边吃边等,等到了午时,还不见大侠回来的身影。
“难道是被爹爹的人抓了?”
大侠戴着那么显眼的面具,若是叫爹爹的人撞见了,肯定一眼就认出他是昨晚救走自己的人。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林婳决定冒险回琼城一趟,去寻面具大侠。
正要走,想起破庙里他的外披,又回去拿了,抱在怀里离开。
还没走出去多远,国公府的护院就寻到了这处,领头的正是她表哥叶庭风,林婳见罢,转身就逃。
叶庭风疾步追来,没一会,就拦了林婳的去路,“婳儿,你站住。”
“表哥,你也要拦我吗?”林婳道。
叶庭风面露不忍,“可你又能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总比一辈子困在皇宫好,”林婳道:“表哥,你若是真的疼我,就放我走吧。”
“女子一人在外,怎能独活?”叶庭风道:“你从小锦衣玉食,一点苦都没有吃过,我若放你走,便是害了你。”
“不会的,我有同伴一起,他会照顾我,我也会努力靠自己养活自己,”林婳道:“我既然决定要走,便早就想好了以后的生计,我可以卖字画,帮人做女红,还可以当女夫子。你若是逼我回去,才会害了我。”
“同伴?”叶庭风疑惑道,想不出林婳能有什么同伴。
“嗯,他救过我很多次,上次百花楼我被绑走,就是他仗义出手相助,我跟你提过的,”林婳道:“他答应我了,会保护我,我们会一起下江南去。”
林婳恳求道:“哥,你最疼我了,你知道我不是做皇后的那块材料,我根本就讨厌拘束,更讨厌皇上。”
对,讨厌皇上,在她心里,阿姐的死他脱不了干系,她怎么可能去做他的妻子,这绝不可能。
叶庭风没作声,眉头紧锁,犹豫了。
“哥,求你了。”她再次恳求。
叶庭风道:“那你的同伴人呢?我至少该跟他认识一下,探一探他的底细。”
“谢谢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林婳高兴地挽住叶庭风的胳膊,道:“他去租马车准备干粮了,很快就回来。”
“表少爷,这——”林国公府护院很难做。
叶庭风道:“有什么事本公子担着,怪不到你们头上。”
他又转头跟林婳道:“那就等他回来吧,若是人品不行,我断然是不会让你跟他走的。”
“嗯,若是人品不好,我也不敢跟他走。”
日渐西沉,面具大侠始终没有回来。
“天快黑了 ,你说的那个人真的会来吗?”叶庭风沉不住气问。
林婳坐在破庙外的石墩上,抱着面具大侠的外披,面色凝重得脸都要僵在一块了,“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她说的很肯定,心底却害怕起来,意识到可能面具大侠是一早就离开了,而不是去置办什么马车干粮。
“那再等等吧,”叶庭风道。
树林里,萧弈洵还没离开,他藏身在一颗枝叶繁茂的树上,就这么呆了一天,想着至少看着她被林国公府的人找到,安全了。
但没想到,林婳会在破庙等自己一天,天快要黑了,还不离去。
看着她满脸的兴奋逐渐地变得凝重,整个人都颓了下去,他何尝不心如刀割?
若他不是皇帝,他定会不顾一切地带她远走高飞,绝不让这皇宫束缚她,绝对不让她嫁给不愿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