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映雪去而复返, 手里捧着 一个锦盒, 笑盈盈地走上前来, “郡主,让你久等了。”说着,把这手中的锦盒递了过来, “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谢谢你上一次能不计前嫌地派人来救我,我真的感激不尽。”
林婳笑着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
她也不伸手去接, 就怕方映雪存了什么坏心思, 这种事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还小的时候, 方映雪把青蛙装在盒子里, 引得她好奇去打开了, 被里面突然蹦出来的青蛙吓惨了。虽然事后,她气得直接把青蛙塞方映雪嘴里, 两人大打一架,从此见面都分外眼红。
方映雪笑了笑,打开锦盒来, 递给林婳看,“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点心,我特意请杏花楼的大师傅做的。”
林婳瞧了下,里面码着各式点心,有花生酥、糯米糍、还有红豆饼等等。
平日总是一副嚣张模样的方映雪难得满脸真诚,道:“我是真心想向你道谢,若非是你,我此刻都不知流落到何处去,不知遭了多少折辱。”
“你不是还怪我连累了你?”林婳挑了挑眉梢,想戳破方映雪的假面。
方映雪莞尔一笑道:“那是我说的气话,郡主莫要往心里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婳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锦盒,这个方映雪反常得厉害,但不至于在吃食中下毒怎么蠢吧,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
方映雪见林婳接过锦盒,十分开心,转身从身后婢女手中拿过一个更大的锦盒来,道:“这里还有一盒点心,还请郡主帮忙转交一下给叶公子,请郡主代我说一声谢谢。”
“呃,”林婳拿不下,赶紧让一旁的绿翘接了。
方映雪双手交叉地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又有一点含羞,“上一回,多亏叶公子跳河救了我,否则我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林婳诧异道:“跳河?什么意思?”
“叶公子没有同你说吗?”方映雪也很惊讶,随即抿了下朱唇,笑容浅浅地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
“哦……原来其中还有这等曲折啊,”林婳道:“我表哥没跟我说过呢。你且放心吧,你送的礼,我一定转交到我表哥手中。”
“那就麻烦郡主您了。”方映雪笑盈盈道。
这笑容中分明还带着一点儿思春,林婳看得瞬时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不会吧,不会吧,这个方映雪竟然对表哥看上了眼?她不是倾心于皇上吗?还想着进宫做妃嫔吗?
她表哥这么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怎么能沦落到方映雪这样“心肠多”的人手里呢?
林婳倏然起身,匆匆告辞:“方小姐,你放心,你的感谢我定然会带到的。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府去了。”
方映雪也跟着起身,“那我送你,”她又连忙喊了下人,赶紧去备马车,一路挽着林婳的手,送了林婳出府门,送了她上马车,直到林婳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她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去。
“不是吧,不是吧,”林婳看着那点心锦盒,也是头大如斗。叶庭风招惹谁不好,怎的偏偏招惹上了方映雪?
不知道叶庭风对方映雪什么心思?万一有意的话,林婳一想方映雪如果嫁进她家里来,就发愁,平日温馨地日子变成了整日吵得翻天覆地。
叶庭风是她心爱的表哥,她可不希望将来因为方映雪,而跟表哥生疏了。
不行,她得去探一探,看看表哥对方映雪有没有那意思!
林婳回府,径直往叶庭风的院子里去,叶庭风正在院子里练木桩,打得木桩嘭嘭作响,她走过去喊道:“表哥。”
叶庭风闻声停了下来,手扶住被打得移动的木桩,转身看来道:“什么事?”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渗进衣襟里去。
林婳从绿翘手中接过方映雪给叶庭风的那盒点心,递了过去道:“我刚刚从方丞相的府上回来,这是方映雪托我转交给你的点心,说是为了感谢你那日对她的救命之恩。”
叶庭风站着没动,蹙眉道:“你怎么去她们家了?”
“方映雪的生辰宴,请了我去啊。”林婳上前又递了递点心,“呐,拿着吧,这可是人家特地请杏花楼的大师傅做的呢。”
叶庭风喊来他院子里伺候的小厮,“这些点心,你们分着吃吧。”
林婳挑眉,表哥这般随意处置了方映雪的谢礼,应该并不把方映雪放在心上吧。
“表哥,你都不尝一尝吗?”林婳问。
叶庭风看了她一眼,“我不爱吃点心。”
“哦。”林婳抿了抿唇,隐下笑意,这下就确定了,表哥对方映雪确实没那意思。
林婳摆了摆手,“那我就先回去啦,不打扰你练功了。”
她正欲转身离开,叶庭风却叫住她,“婳儿——”
“怎么了?”林婳抬眸望他,只见他表哥紧抿了一下唇,眉头紧蹙,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舒展开眉头,道:“没事,你去吧。”
“那我走啦。”林婳转身,步子轻快地离开。
叶庭风望着林婳离开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话让他如何启齿?
难道跟她说,百花楼被查封,萧弈谦如愿替月娘赎了身,这会已经将人带回了王府?
叶庭风抬起胳膊一圈打在木桩上,啪地一声,木桩上的其中一节竟然被打断了。
明明萧弈谦答应了他,会尽快整理好这段感情,绝不会影响到他跟婳儿之间的婚事。
如今看来,萧弈谦根本不记得自己当初的承诺,而是一头热扎进了那个叫月娘编织的温柔乡了。
不过有他在,他决不允许萧弈谦伤害到婳儿,哪怕这兄弟之情不要了。
-
这几日,方映雪多次给林婳送来请帖,请她去听戏、又请她去踏青、就连烧香拜佛求平安也要叫她一同去。
林婳拿家里管束得紧,又有功课在身,还得学女红等等,来搪塞方映雪。
她会去见方映雪才怪了,方映雪这个架势分明就是想通过她,来吸引叶庭风的注意。她就偏不上这个当,盛京中淑女何其多,她表哥叶庭风又一表人才,家世也甚好,何愁无贤妻?何故要搭理方映雪这个坏脾气的家伙。
春季倒春寒的时节来了,今年较往年冷多了,甚至还下起了雪,扑簌簌地雪落了满枝头、满庭院,冷得人又烧起了炭炉取暖。
因为天气冷的缘故,给林婳上课的夫子病了,请了几日假。
天寒地冻也不好出门游玩,表哥叶庭风自从被封了那劳什子昭武校尉,忙得不见人影,林婳只能在家里练练字,做做女红。
今日下午,她便随着娘亲在嫂嫂屋里打发时间,娘亲和嫂嫂围着暖炉给溪姐儿做小衣裳,自从溪姐儿出生后,做小衣裳就是嫂嫂和娘亲的一大乐趣。溪姐儿这会在内屋的摇篮里睡着,有奶娘在一旁看着。
林婳则带着侄子小曜儿在一旁的案桌旁,铺开了宣纸写写画画,她画画来,小曜儿练字。
小曜儿写上一两个字,便要停下来瞧几眼林婳的画,小脸蛋惊叹地道:“小姑姑,你画得真好。”
林婳正在画一幅白雪红梅图,已完成大半,若非亲眼见到林婳所画,旁人都要以为是那位隐世大师所画,那红梅白雪相得映彰,与府中那几颗覆盖在白雪中的红梅相差无几。
“那能不好吗?”嫂嫂秦沁笑道:“你小姑姑师从的可是宫廷里的画师大家,皇家画师那可是技艺超绝,再加上你小姑姑聪慧,这才小小年纪便有这般造诣。”
“嫂嫂,你就别夸我了,我就随便画画,还差得远呢。”林婳手上的笔未停,笑着回答嫂嫂的话道:“我也就这画能看了,其他什么的,可就不能看了。”
“我哪是在夸你,我是在说实话。”秦沁笑道。
“我也想学画画。”小曜儿抬着小脑袋同林婳道。
林婳闻言停下笔,一双灵动的杏眸浸出笑意,“好呀,我教你,快叫师父。”
“师父。”小曜儿立马开口喊道。
嫂嫂秦沁打趣道:“这既然要拜师,那不得敬茶。曜儿,快倒杯茶给你小姑姑敬茶,免得她反悔了。”
林夫人笑眯了一双眼睛道:“曜儿要学画画,那得正经找个画师来才行,就婳儿那一时兴头,能教曜儿什么呀。你们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她不是要学做胭脂,还说学会了教我们做,这会儿问问她,学得如何了?可能教人了?”
“娘亲,哪有你这样的。”林婳无奈叹气,想说她不要面子的嘛?
“哈哈……”众人笑作一团。
这时,嫂嫂院子里的丫鬟疾步走了进来,满脸惊慌道:“夫人,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病了,还病得很严重。来递口信的公公就在外面,要请夫人您和三小姐一块进宫侍疾呢。”
第30章 阿姐她不开心……
一辆马车, 紧赶忙赶地进了宫。
林婳和林夫人大老远就听见太后的斥责声,“你们都是如何服侍皇后的?前些日子哀家瞧着还面色红润,这才过了多久, 人就病倒了?”
“郡主,林夫人。”殿外的福祥见到林婳她们, 忙行了个礼,随即引了她们进殿内。
长春宫殿内, 乌压压的跪着一片宫女、太监, 还有御医。
“见过太后娘娘。”林婳和林夫人进去先行了礼。
太后过来伸手扶起林夫人, 眼里有泪说:“快去看看姝儿这可怜的孩子,是哀家没看顾好她。”
林夫人思女心切,急忙地往床榻边去, 撩开了幔帐,见到了病得昏昏沉沉的皇后,林夫人眼泪一下涌到眼眶边,伸手握住皇后的手,发觉她的手是如此的凉, 心疼得想要用双手焐热了。
“皇后, 皇后娘娘……”林夫人轻声喊着,但皇后没有反应。
“母后, ”林婳看向太后, 眼圈儿也红了, “我阿姐这是怎么了?”
太后叹气道:“太医说是旧疾复发。”
林婳听罢,眼泪扑簌往下掉, 从前阿姐还未进宫时,身体一直健康没生过什么病,所说的旧疾无非就是滑了胎, 没养好身体遗留下来的旧疾。
皇后先是身体发冷,后又高烧不退,如此反反复复,一直昏昏沉沉也没有清醒的时候。
林婳娘亲在宫里侍疾两日,一直很心焦,吃不下睡不着,竟也跟着病倒,林婳的爹林国公特地来接走了林夫人,免得大家手忙脚乱,要操心两个病人,临行前特地叮嘱了林婳,让她好生照看皇后。
不消爹爹嘱咐,她也会照看好阿姐的。年纪还小时,有段时间娘亲去爹爹驻军之地探望,来回再加上住的时间,起码得一个月,那些日子都是阿姐照看她的,从小阿姐就特别疼爱她。
林婳也真的做到了,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看着皇后,甚至还让苏姑姑在一旁设了一个小榻,就连睡都在皇后的屋里。
期间太后、皇上也来探望了,甚至宫里其他妃嫔以娴贵妃为首也来探望,太后和皇上来探望是真心实意,至于那些妃嫔们的心意就不知了,林婳让苏姑姑以皇后静养的由头打发了她们走。
“郡主,您先去歇息吧。”苏姑姑小声劝道:“有奴婢在一旁看着呢,您这么熬着,容易熬坏了身子。”
林婳努力睁开像是粘在一起的眼皮,连反应都是迟钝的,“那我睡一会,等到了时辰,我在跟苏姑姑你换一换。”
“哎。”苏姑姑伸手搀扶住哈欠连天的林婳,送了她到一旁的小榻上去睡,林婳头一沾枕头,一下就睡了过去,实在是困坏了,苏姑姑低叹一声,伸手替她盖好了被子。
半夜,林婳睡得迷迷糊糊,像是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一下就醒了来,这才听见阿姐在说话。
寂静的殿内,昏黄的烛火戚戚燃着,不见苏姑姑的人影。
林婳披了外衣扑到皇后床榻边,“阿姐?阿姐?”
她凑近了,想听阿姐在说什么,模模糊糊的也实在听不清说什么,她努力地猜着,“阿姐,你是要喝水吗?”
林婳去一旁的桌上倒一直温着的热水,试了试温度,刚刚好,她端去床榻旁,跪坐在床榻旁,想用勺子给皇后喂水喝。
这时,皇后说的话突然变清晰了,“长清……长清……”
林婳端着水碗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皇后又断断续续道:“慕长清……长清啊……”
她没听错,阿姐口中唤的人确实是慕长清。
阿姐怎么会叫慕长清的名字?是做梦了,梦见了以前的事吗?
慕长清是她爹手下的将领,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也随之而去,只留下他孤身一人,那时还年少,便被她爹爹林国公带在身边培养,要么随军在陵东,要么住在林国公府。
这些年,爹爹在盛京休养生息,陵东的军务都交给大哥林祈,慕长清便就跟在了大哥林祈身边,已经很少回京,只能在大哥的家书中有他片言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