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剪刀给我。”林婳从绿翘那里接过剪刀,看准了喜欢的梅花枝,踮起脚尖,一只手扯着梅花枝,一手拿剪刀咔擦就剪下来了,剪了之后,由绿翘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郡主,您小心些,这雪化了结冰,容易滑倒。”绿翘跟在林婳身后紧张提醒。
许是梅花枝长得太满,林婳她们在剪梅花枝,打理园子里的宫女们竟没有看见她们,一边嬉闹着一边说着话。
“寿安宫闹鬼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当然听说了,我认得寿安宫里一个洒扫的宫女,说是好几个人吓病了呢。”
“我这里可还有一桩事,是别人不知道的。”头一个开口长得比较高的宫女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事?”其他宫女都靠了过去,一双双好奇地眼睛等着解答。
那高一点宫女道:“我有个同乡在宫里当侍卫,听他说啊,寿安宫翠儿跳池子的时候,正巧那紫云郡主也在。”
“什么?”有个瘦瘦的宫女惊呼:“这事怎么跟紫云郡主扯上关系了?不是说翠儿犯了秽乱后宫的事自戕了?”
“这事不还没定吗?”那高一点的宫女又道:“我寻思着,寿安宫的翠儿会不会去找这个紫云郡主啊?毕竟紫云郡主是她最后见到的人啊。”
“不会吧?”瘦瘦的宫女抱着胳膊,“太吓人了吧。”
“反正这个紫云郡主要倒大霉了,谁叫她恰好撞见了呢。”
林婳这个当事人站在梅花林里,全程听了个一字不落。
鬼可能会来找她?
这也太……令人害怕又期待了吧!她还从来没见过鬼呢。
“郡、郡主,”绿翘被这话吓到了,上下牙齿打着颤,“她们说的是真的吗?这世上真的有鬼?”
林婳瞥了她一眼,见她缩成一团,伸手揽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本郡主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这鬼寻上门来,本郡主也是不怕的。”
“可是奴婢怕,”绿翘怯怯地说。
“怕什么,有我在呢。”林婳松开揽着绿翘的手,转身去挑还没完全开放的梅花枝剪。
突然梅林里起风了,卷着雪地上落着的梅花瓣聚在一起飞舞,一直不停,一直不停,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操控着一样。
绿翘见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可瞧自家郡主照常接着剪梅花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抱着剪好的梅花枝,寸步不离地跟在林婳身旁。
剪完梅花枝回去长宁宫,不想走到门口,就被不速之客给拦下了,正是那天撞见过两回的禁卫军副统领韩立。
第9章 怪紧张的
少女怀里抱着开得娇艳的梅花枝,明亮的眸子倒映出梅花与宫墙瓦砾上的白雪,纯净无暇。
倏然一阵风拂过,吹落几瓣红梅,被风卷着远去。
韩立眼神微怔,很快回神重重一抱拳道:“末将韩立见过紫云郡主。”
林婳黛眉微颦,这个韩立怎么会在此?看这架势,好像是专门等在这里似的。
韩立径直道:“末将此番来寻郡主,是有些事想询问郡主。不知郡主可知昨夜寿安宫发生的事?”
“寿安宫发生了何事?与我们郡主有何干系?”绿翘一反刚才胆怯的模样,语气里带着从容、还有点斥责的意味,“怎的?副统领这是要来审问紫云郡主?”
韩立抱拳屈膝道:“末将并无审问之意,还请郡主恕罪。只是寿安宫发生的事,与那一晚郡主撞见的宫女跳下荷花池溺亡有关。末将职责所在,不得不来询问郡主,还望郡主见谅。”
“这等琐事,你也敢来叨扰我们郡主?”绿翘瞪着眸子,凶巴巴地很是护主。
林婳抬手示意绿翘退下,道:“你且说说这两件事有何联系?”
韩立道:“这个宫女是在寿安宫年太妃身边伺候的,叫翠儿。前些日子被抓到与宫中侍卫苟且,关进了司正司。两人死咬着不认罪,就用了些刑,不料那侍卫一时得了恶疾,人没了。贵妃娘娘心善,赦免了宫女的死罪,把她罚去了浣衣局。许是舍不得心上人,这个宫女竟跳了荷花池自戕。”
“原以为这事算是结了,昨夜却又在寿安宫闹了些神神鬼鬼的事,末将便被指派处理此事,故而想来问问郡主您,那日在荷花池旁,可有见着什么异常?”
“异常?”林婳不明白他说的这个异常,该是怎么个异常法?
韩立补充道:“郡主可见着了什么其他人?或者见了人将这个翠儿推了下去?”
林婳仔细回忆了下,肯定说:“本郡主没有见到什么异常,确实是那个宫女自己跳下荷花池的。”
“便是其他异常也没有?”
“那晚荷花池旁很暗,我确实没看到其他什么东西。”林婳道。
韩立明白地点了点头,又抱拳道:“末将谢过郡主能如实相告,耽搁了郡主您的时辰,末将请罪了。”
林婳笑了笑,这个副统领可真有意思,左一句请罪,右一句请罪的小心谨慎着,难道她这个郡主是那种很可怕、蛮不讲理的郡主吗?
这时,太后宫中走出一群妃嫔来,舒嫔、季婕妤她们都在,一块的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来了。
正欲离开的韩立顿住脚步,单膝跪地一个个地请了安,其中位份最高的舒嫔抬了下手,“快退下吧。”
“是,末将告退。”韩立领着他的两个属下,马不停蹄地离开。
“见过各位娘娘,”林婳微微欠身问安,便抱着梅花枝向太后宫里走去。
“紫云郡主,”倏然,季婕妤叫住了林婳,“不知你与韩副统领都说了些什么?可是为了寿安宫的事?”
林婳顿住脚步,瞥一眼过来,“没想到婕妤你也知道寿安宫的事。”
“呵呵,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谁人不知道?”季婕妤道:“也就太后娘娘不知吧,谁也不敢把这事说到太后娘娘面前,触了太后娘娘的霉头。只是韩副统领负责此事,找你问话,郡主你可是有什么内幕?”
“哪有什么内幕,不过是倒霉意外撞见那宫女跳池子罢了。”林婳淡淡说道。
“这事怎么没听郡主你说起过,这也太吓人了!要是我撞见了,非吓病了不可。”一行的容美人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捂着心口紧张得不行。
舒嫔抬手拉着林婳的胳膊,上下打量了,关切问:“郡主可有吓着?若是惊着了,本宫这就叫太医给你开一副压惊茶喝喝。”
林婳道:“谢舒嫔娘娘关心,婳儿没事。”旋即微微欠身,“婳儿还要为太后娘娘办事,就先走了。”
说罢,林婳往太后宫里去,王婕妤见着林婳这进退有矩的仪态,笑道:“紫云郡主长大一岁,倒愈发比从前从容多了,往常见着我们,可从未这般客气的。”
舒嫔笑了笑:“是啊。”
季婕妤却不以为意,“也就面子功夫全了点,你要是踩她尾巴试试,保准给你把人都掀了。”
舒嫔掩嘴又笑,“也是。”
-
回到宫里,林婳先把剪回来的梅花枝给宁太后看,人一进去,就见宁太后板着一张脸。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吓得跪地三跪九叩,林婳依旧笑盈盈地走过去,把梅花枝放在桌子上,径直拿着剪刀修剪起来,还道:“母后,今年开的梅花可漂亮了,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婳儿陪您到梅园逛逛?”
宁太后面色一变,不那么沉着了,依旧带着嗔怒:“你这个臭丫头,发生那么大的事,竟然不跟哀家说?”
林婳浅浅一笑,“哎呀,母后你知道了啊,都让珍珠不跟您说的。”
“哀家亲自问她的,”宁太后伸出长长的指套,轻点了下林婳的额头,“你胆子越发大了。”
林婳撒娇:“那也是母后您宠的。”
宁太后舒一口气,面上那点嗔怒散尽,“可吓着了?”
“没有,我今年长了一岁,胆子也长了。”林婳道:“不告诉母后您,还不是怕惊着母后您。”
宁太后捻起桌上脱落的一朵梅花,用指腹捻了捻,说:“这哪是吓着不吓着的事?正值新岁,发生了这等事,是下头的人办事不利,也是娴贵妃的失职。哀家不发发脾气,还真当后宫没有哀家了?”
她倏地碾碎了指尖的梅花瓣,唤了秋璇姑姑来,传她的懿旨到娴贵妃处,
“方才听郭为回禀,说禁卫军的副统领拦住你问话了?”宁太后问林婳。
林婳一边剪梅花枝一边点头,“嗯。”
“哼!”只听得太后冷哼一声,斥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副统领,也敢来审问你?边阳是怎么管教属下的?”
宁太后便又唤了郭公公来,传了一道懿旨去禁卫军那里,责问禁卫军统领边阳办事不利,御下不严。
-
懿旨送到禁卫军大统领面前时,大统领边阳正在陪文宣帝打马球。
马球暂时中断,边大统领下马来接懿旨。
文宣帝也走过来瞧热闹,汗水打湿了他额间垂下的几缕碎发,一身白色劲装,眸如墨染望过来,传懿旨做甚?
郭公公拿着懿旨大声宣读:“传太后懿旨,禁卫军大统领边阳护主不力,御下不严,令紫云郡主受了惊吓,着实可恶!罚俸禄减半一载,再领罚棍仗一百仗,以儆效尤!”
边阳大统领一脸懵,“郭公公,这具体是何事?”
郭公公冷眼道:“边统领,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
“末将自然是不敢不敬太后,”边阳抱拳道:“但这懿旨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就接了。”
文宣帝见状走了过来,“郭公公,太后传这懿旨是何意?”
郭公公行了礼,姿态放低了些道:“回皇上,除夕那夜,紫云郡主在长春宫附近撞见一名宫女跳池子自戕,受了惊。今日那副统领韩立又寻上门来审问郡主,被太后娘娘知道了,这才起了怒意。”
“啊?”边阳一脸吃惊,“这,这我全然不知啊。”
文宣帝瞟了他一眼,道:“那确实该罚。”说着,拿着木锤走开了去。
“哎,皇上,皇上,您帮臣求求情啊!这是一百仗,不是五十仗……”边阳眼巴巴地看着文宣帝的背影求救,然而不得一个眼色。
郭公公一挥手,上前两个拿着大木棍的小太监,“边大统领,得罪了!”
嘭!嘶!
棍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和边大统领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太后怕林婳受惊,特地让太医院配了药膳食谱来,叫长宁宫的小厨房做了午膳。
其中有一道当归生姜羊肉汤温中补虚,对身体又大有益处,滋味也不错。
林婳特地让小厨房再煲了一盅,亲自送去给了皇后阿姐,她善在养病,喝这样滋补的汤再好不过了。
在皇后宫中小坐片刻后,回太后宫中的途中,林婳看见一行宫女急冲冲地往一处赶,低声议论着:“快些回去,掌事嬷嬷请了一位女师傅驱鬼,晚了,就瞧不见热闹了。”
女师傅驱鬼?热闹?
林婳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提着裙摆急急忙忙地跟在她们身后一阵小跑。
“郡,郡主?”绿翘呆愣了下,旋即跟上,“您这是要去哪里?长宁宫不是这条路啊。”
林婳跟着那些宫女,一路到了宫女的住所,怕引起注意,她特意站在了不显眼处。
只见庭院中央放着一个青铜鼎里正在烧东西,小宫女不断地往里丢东西,有衣裳、被子什么的,听得一旁围观的宫女窃窃私语,“这把翠儿的东西全烧了,就有用啦?”
“你懂什么?这可是女师傅在超度翠儿的魂,把她的东西都烧给她,她收到东西,自然就没了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