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话对张兴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心里暗暗叫苦,肯定是那个不成器的逆子出去鬼混闹事传到天子耳中,或者是招惹了天子身边的某位人物,不然不可能连西城兵马司的衙役都要去北镇抚司领罪。
“臣遵…臣知道,臣知道。”
张兴一边说着一边惶惶退入班列,恨不得现在就回家教训那个不成器的逆子,这次是天子大度让他自己处理此事,天子若真要计较起来,别说那个逆子了,他都要受连累。
处理完这件事,有本上奏的官员们开始启奏,朱由检仔细听着官员的汇报,将所有有用的信息在脑子里进行整合。
帝国的情况开始恶化,倒不是他的行政策略有什么问题,而是南方各省的人乱,四川、湖广、福建都有乱民造反,其中以湖广民乱最为严重。
乱民冲击官府,杀害当地知县,贼首打开官仓,将仓库里的几千石粮食分给百姓后一把火烧了县衙,带着几千百姓躲进深山。
兵部已经勒令当地总兵尽快剿匪,这几个省叫得出名头的造反势力就有不下七八伙,势力大的人数上万,势力小的也有个千八百人。
朱由检揉了揉脸颊,虽然兵部已经勒令地方守军尽快剿匪,但能剿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甚至他都怀疑奏折里报的人数是真是假。
明朝末年官僚、军队体系混乱,各地军队最喜欢玩的就是虚报人数,本来可能只有几百乱民都能被地方军队搞成三千悍匪。
就拿李自成来说,要按照明朝末年各军上报的奏折来看,李自成都死十多次了,各种死法都经历了一遍,可见地方军上奏的奏表水分之大。
先后十几个大臣站出来启奏,就没一个说的是高兴点的事,不是南边乱民造反,就是西边大旱,需要朝廷拨粮援助。
搞的朱由检的好心情变得极差,等最后一个大臣启奏完之后,刘若愚走到大殿中央,躬身道:“启禀陛下,奴有奏。”
朱由检抬手道:“说。”
“陛下即位已有一年,至今后宫无主,妃嫔不过寥寥二人,奴请陛下纳民间女子为妃,尽早诞下皇子,上延绵我大明正统,下可安抚黎民百姓之心,望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朝堂震惊。
百官的心一下子活泛了起来,一直有人盯着后宫的事,因为当今天子是个极有主见之人,所以才没人敢在朝堂上提出来。
再者,就天子和懿安皇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提这事的人都得罪了懿安皇后,这笔账可划不来。
如今刘若愚提起来了让他们看到了机会,当朝天子不重女色。原本的皇后现在跑道观里出家,后宫里仅有的两个妃子还是天子还是信王时,由懿安皇后做中间人给纳的。
这要是能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后宫里,皇后之位可就妥了,到时自己就能翻身一变成为国丈,保证家族几十年的富贵荣耀不成问题。
脑子反应最快的杨维桓第一个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臣家中有一女,名曰娇娘,年方二八一十九岁,虽稍长于陛下,却有倾国姿色,可为陛下内助。”
其他的大臣也不甘落后,一个个的都站了出来,“陛下有一女正当花季,愿送入后宫为妃。”
“臣家中有三个女儿,陛下可全部纳去。”
“臣…”
没一会,朝堂上九成以上的大臣都站了出来,以往的同僚现在彼此之间都虎视眈眈的,谁都想把女儿送给天子当皇后,自己做国丈。
这种个人之争就与派系无关了,这些气势汹汹的朝臣还不知道天子心里早就有人选了。
朱由检扫了眼殿内这些大臣,有些失望道:“都是举荐自家女子的么…”
这时候,贾华健步走到大殿中央,抱拳道:“启禀陛下,末将有一人选可为后宫之主。”
“何人呐?”朱由检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心里却活泛了起来,终于到正时候了。
“已故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之女马小怜,马千乘屡立战功,后被奸人邱乘云诬陷投入狱中,在狱中病重而死。
朝廷虽为其翻案,遗孀秦良玉如今更为四川总兵官,其子马祥麟泰昌年间便在辽东效力,官至指挥使,朝廷仍亏欠马家太多。”
贾华此话一出,朝堂先是陷入寂静,而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官员中流传开来,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
朱由检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原本朝臣对他破格将秦良玉一介女流提为一省总兵就有意见,现在又要把她女儿提成皇后,马家的势力就更大了,朝臣自然会感到不平衡。
朱由检可不管那些,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后道:“贾华此言倒也给朕提了个醒,朝廷的确亏欠马家太多,即刻传旨,征秦良玉之女马小怜进宫为…后。”
“这…”
朝臣中有人失声道,正要开口就看到朱由检冷冽的目光投了过来,都识趣的闭嘴了。
刘若愚微微躬身即刻拟旨,抬头看了眼被蒙在鼓里的朝臣,心里想笑却又不敢笑。
很快,旨意拟写完毕,快马送往成都交于秦良玉,朝臣们目送旨意远去,心里说不出的惋惜,如此好事居然落到了马家身上。
……
旨意下完没多久,朝臣们通过各种手段开始对马小怜进行调查,作为即将成为天子身边最近的人,朝臣们不可能不上心。
从古到今,多少君王就是因为枕边人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如周幽王为褒姒而烽火戏诸侯,使自己丢掉性命。
当今天子虽然主见极强,却也不可能不受影响,随着调查,马氏兄妹在北京的消息不胫而走,朝臣们赶忙让下人上街采购礼品,一队队车马往马氏兄妹暂住的馆驿驶去。
秦良玉远在四川,朝臣们见不到,但未来的皇后娘娘和他兄长就在北京,他们于公于私都该来送上一份贺礼,来的人太多馆驿门口不得不挂上关门谢客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