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他的仆从小厮会那般怕他。明明只犯了个小错,却吓得抖如筛糠。她记得有次自己还在安慰,“清哥哥这么好的人,哪里会责罚你。”
仆从的眼神她记不清了,只是恍然后来再没见过那人。
再后来,她总是明白了。
【能怎么办,当年推她下去,总得负责吧。】不是愧疚与无奈,为了自己做错的事负责。
而是打趣,是调侃,是不以为意。
那天晚上,宋楚一晚上没睡,瑟瑟发抖,怕的,因为细思极恐。
想起之前,与他一道游湖是不是差点被他推下去。
去爬山,是不是也差点被推下去。
给她的糕点,是不是抹了药?
她不知道那如玉的皮囊下是怎样的人,只知道令人害怕,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怕他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道貌岸然。那他会不会发疯变态一般的弄死自己?
就好像那只他送的百灵鸟,只是因为他伸手去捉的时候闪躲了一下,她午睡起来那笼子里就只剩几根羽毛了。
艳丽而颓靡。
她害怕自己是那只鸟。
只得强装乖顺。
好在不久就被应召入宫,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躲着他了。
多讽刺,明明是听说要入宫,委屈巴巴的去找他。
“阿楚不想进宫,阿楚想与清哥哥一起。”
她本来打算说这些的。
可惜。
再也不会说了。
“不过姑娘,你以后就不要再想着安公子了,虽然他很好,但是你现在已经进宫了,一入宫门,那你们以后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春妞提醒姑娘要记住这个,不然万一被别人发现的话,那可怎么办?
“什么一辈子都没有可能?”
慕容拓站在院门口,看着宋楚由远及近,于是走了过去。
刚走近,便听见她的丫鬟在说什么一辈子没可能。
他没听到之前的话,但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刚刚也只是随口一问。
慕容拓看向宋楚,这才发现她黛眉微蹙似乎在想什么。
连他站在她的身边了,也没觉察到。
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
他抿着唇,盯着旁边擦肩而过的某人,而后伸手,提了她的后衣领子。
“站住。”
后衣领子猛然被拽住,宋楚这才全然回过神来。点着脚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而后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寝殿了。
刚刚她都没注意到。
后衣领子依旧被提溜着,宋楚也是这时才发现娘娘在旁边。
“娘娘你怎么在这里?哎呀放开。”哪有这样把人像小猫儿一样提溜的。
明明都是女子,为什么娘娘却又高又大的,力气也惊人。
好讨厌。
“你别扒拉我。”
这样点着脚一点都不舒服。
慕容拓闻言,倒是放开了手,隔得近,他注意到女人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情绪不高,整个人还特别安静。
以前哪次遇到自己不是叭叭叭的说个不停的?
“怎么了?”
以前从来没见她这样过,与那次自己没带她去前廷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没什么。”宋楚低着头,神色恹恹的。
慕容拓盯着女人瞧了一会儿,又看向她身后,
“刚刚去甘泉殿了?”
“嗯。”
“看到什么了?”刚刚没看到她,但说不定她躲在哪个角落,甘泉殿刚刚有些血淋淋的,莫不是吓到了?
他伸出手,大掌轻覆在女人的额头上,触感温软,温度到还算正常。
常秦刚刚已经走了,不然得让他熬一副汤药给她压压惊。
上次瞧见他杀人的时候,都吓晕过去了。
看来以后这种血腥场面,得避开她才行。
也对,娇花就要娇养。
“莫怕。”
慕容拓扯了扯她的小脸,用自己的方式安抚她。
宋楚抬眸,有些迷茫的看着娘娘,
“莫怕什么?”她没明白娘娘怎么突然说这个。
慕容拓见她一脸迷茫,又不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或许是没瞧见。
不过不管瞧没瞧见,慕容拓也没打算再说这个。
“先去将衣服换了,咱们准备走了。”
如今是戌时,与预定的时间差不多。
刚刚要是再没见她回来,自己就要派人去找了。动静大一点就大一点,总是要带她走的。
宋楚听了,并没有像慕容拓想的那样去换衣裳。
她没动,抬眸瞧了娘娘一眼。
“娘娘,我,我今天不想出去了。”
可能是毫无准备的遇见了清安,她现在脑子有些乱。刚刚精神高度集中,生怕他觉出一点异样来,如今陡然躲过,身心有些疲惫,她现在就想回去躺一会儿,哪儿也不想去。
慕容拓冷不丁听她说不想出去,稍微愣了一下。而后眉心皱起,“你说什么?”
“我不去 ,我今天不想出门,想睡觉了。娘娘你自己去可以吗,花灯确实很美的。”
“什么花灯?你以为是去看花灯?”
“元宵节出去,不是看花灯吗?”
“这是是不是的问题吗?之前都与你说过今晚要出去,你倒好,不但不准备,现在却突然说不出去。你当出不出去是过家家的吗?”
慕容拓的声音有些冷。他把带女人回去的事情都考虑全面了,临了,却被告知不想走了?
宋楚当然听出了娘娘话里隐隐的怒意。
又在凶她了。
她觉得之前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娘娘最近就是变了,动不动就凶她。
若是平日,宋楚觉得没事,凶点就凶点,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可现在不知怎么回事,听了这心里有些委屈。
渐渐红了眼。
她就是不想去。不就是看个花灯吗?她不想去。
“不去。娘娘为什么这么霸道非要阿楚去?阿楚现在很累啊,花灯的话虽然是元宵最多最繁华,但是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而且娘娘可以自己去啊,到时候满大街到处都是花灯,不用人带路也会玩得很尽兴。”
“宋楚!”
旁边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盛怒。
春妞稍稍向前,偷偷扯了扯姑娘的衣袖,“姑娘。”
看娘娘的脸色,明显是生气了,姑娘怎么了啊,怎么这会儿给杠上了,明明之前一直相处融洽的。
春妞想要姑娘不要再说了,要不还是服软一下。
但宋楚不干,她抽出袖子。
倔着小脸,红着眼看也没看娘娘,直接回了自己屋子。
“砰”的一声响,屋门关得死死的,昭示里面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庭院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丝风缓缓来过,没发出一丝声音。
屋子里的烛灯亮了又灭,渐渐没了动静。
慕容拓在院子里站了很久。院里的烛火摇曳,他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他一直盯着那紧闭的房门。
顺平偷偷看了眼主子,根据多年的经验,主子生气了。楚小主啊楚小主,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耍起了小性子啊。
他看了看天色,不早了。
是时候出发了。
于是在旁边小声出主意,“殿下,要不咱们就把小主直接绑走,”
就像魏将军一样,看上个女人直接绑走就是了。他们景国以强为尊,像绑个人这种事情,问题不大。再说了,他家主子难得看上个女人,绑走又怎么了?
“殿下,”顺平还想说什么,
却撞上主子冰冷的视线,当即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慕容拓盯着屋子的一片黑暗,冷笑一声,
“本宫那么稀罕她?她爱去不去!收拾东西,今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