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入上京,林瑶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进镇国将军府还未落脚,就被林老夫人召唤前去松寿堂。
林瑶玥自不会认为是林老夫人开大恩,想她一路奔波辛苦,或者是为林家玉矿费心,所安慰或是要奖赏她什么。只怕是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府上那方氏母女俩,亦或是住在自家将军府别院的二叔一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林瑶玥随着书画进了松寿堂,却发现今天竟还来了他人。
松寿堂内,紧挨着林老夫人坐在右边首位的是二婶柳画月和林茹真,左边坐着的是方氏和林瑶芳。而再靠着林瑶芳坐着的则是所谓的表姐妹方文菲和方文颖。
林瑶玥不由得一愣,她们姐妹俩来干什么。
而且自打步入松寿堂,林瑶玥就发现她们姐妹俩一直向自己投来看好戏的目光,可林瑶玥却毫不退缩,直视她二人的目光,莞尔一笑。并无半分窘迫之态。却直将这姐妹二人看出了个极为尴尬之态。
林瑶玥顺着这几人落座的位置一看,便发现母亲李氏被堂上的这些所谓亲人,竟是挤到了靠门的最下位。而母亲的脸上不由得有一些尴尬,脸色还有一点惨白。林瑶玥看到母亲这般模样,心头不禁泛起了酸楚与心疼,但更是气愤,这镇国大将军府到底谁才是主人?
鸠占鹊巢,柳画月母女却还能安然自得成这样。
林瑶玥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她上前一步,对着坐在首位,属于母亲李氏这当家主母位置上的柳画月说道:“二婶娘莫不是犯了癔症?”
柳画月一愣,她不知道林瑶玥是何意思。可却连忙笑了笑,“玥儿姐说得这是何意,婶娘并未生病啊。”
却发现林瑶玥此时直指大家头顶上的牌匾,声音如寒潭般冰冷,“二婶娘,这是圣上赐给玥儿母亲李氏,正一品诰命夫人的位置,请问您是何诰命,竟可以安坐于皇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之上?”
柳画月闻言一惊,脸瞬间有些惨白。
饶她再会说话,可却绕不过林瑶玥口中‘皇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她的夫君林朝爵只是受林老夫人疼爱的二儿子,借着林老夫人的势,可以打压镇国大将军林朝阳和他的夫人李氏,可若是在皇命,在事实面前,林朝爵与她柳画月不过是在镇国大将军府里,蹭吃蹭喝的,毫无功名与建树的白丁。
柳画月此时恨透了林瑶玥,恨她竟当着众人的面前,就将事实真相戳破。不知不觉,柳画月将唇瓣咬破,有一丝殷红的鲜血流出。
看到此景,林老夫人不由得开口替柳画月说道,“是老身让她坐在这里的,你母亲太不会招呼客人,没有主母的风范,老身便让画月代劳。难道要因为你母亲的无能,就让我们镇国大将军府白白丢人吗?”
此话一出,林瑶玥墨色的凤眸不由得泛上一丝血红,她走过去,扶起母亲李氏,走到母亲该坐的镇国大将军府主母的位置,冷声对着柳画月说道,“让开”。那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带着林瑶玥这些日子即使多次身临险境,却从容不迫的威仪,却直吓得堂内这些只知道攀附与勾心斗角的女眷们肉跳心惊。
就是连柳画月也微微有些颤抖,她不由得扶起椅柄,缓缓站了起来。
林茹真一看母亲这般示弱,心头有些着急,忙蹙眉朝着林瑶玥斥道,“姐姐,你怎么能在家里这般逼迫我母亲,还如此目无尊长。”林茹真想借着在‘家’,可由老夫人做主,以及柳画月算是林瑶玥长辈之说,一齐逼得林瑶玥当面磕头认错。
可没一刹那,她便发现她方才的想法根本是个可笑的笑话。虽然此刻的林瑶玥,因为去往京郊的林家玉矿为玉矿被封一事奔波操劳,自是没有她们擦脂抹粉,细细装扮的富贵。也并没有什么锦衣玉佩的打扮于其身,甚至连头饰都没有两件。可那双墨色凤眸中自有一番华贵与气势,直震得在场她们这些绫罗锦缎加身之人,心惊胆战。即便是一言,也无法出口。
只看得林瑶玥朱唇轻启,直指众人头前方的牌匾道,“国在前,家在后。老夫人之言,虽是长辈之言,却大不过皇上的金口玉言。瑶玥不由得请问茹真妹妹,方才之言是将老夫人置于了何处?将皇上置于了何处?”
此言一出,林茹真不由得心尖猛跳,手心直冒冷汗。在场之人,都是多嘴多舌之人。母亲是以利相诱,才又与方氏母女重新联合起来,可这不代表她们是真正一条线上,共同进退之人。何况还有那方氏姐妹俩,往日就一个口蜜腹剑,一个心藏歹毒,今日之言,若是被散播出去,自己和母亲岂有好果子吃?
林茹真不由得怒瞪起林瑶玥,恨不得上前撕烂林瑶玥的嘴巴。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终是柳画月反应机敏,她赶忙将李氏扶到了座位上,又笑着对着李氏说道,“大嫂,画月好些日子没见到母亲,一时激动,所以忘了分寸。还望大嫂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不要责难于画月才好啊。”说着更好似有一颗泪珠滚落似的,忙拿起手中的帕子,拭了拭流下的泪珠。
李氏一看柳画月这般诚心认错,不由得温言和语,“大家都是一家人,玥儿刚回来,估计也是有些乏累。将对外人的话用在自家人身上了,我回去也要说道说道她。”
林瑶玥此刻当真是有些无奈,她拉起母亲李氏的手,正要开口,却发现母亲李氏的手中有些盗汗。她顿感不对,忙伸手摸向李氏的额头,竟有一丝滚烫。
“娘,您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闻言,终于忍不住略略咳了一下,然后缓缓道,“只是招风寒了,玥儿你别担心。前去玉矿都还好吧,娘本想给你写信,可又怕打扰到你。咳——” 李氏的话音还没有落,就又忍不住咳了一声。
林瑶玥强忍住心头的酸楚。想想父兄为了母亲和自己,镇守边疆,深陷沙场,九死一生。除了保卫大宛的百姓之外,更是希望自己所爱之人,能在自己的拼搏下,过上好日子。可他们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们拼搏出的镇国大将军府,母亲的生活就生生被排挤成了这般模样。
而眼前这些鸠占鹊巢之人,此刻却仍端坐在镇国将军府的紫衫椅上,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