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雨柔唇角微微上扬起嘲讽的弧度,却被她温柔的声音完美地掩饰了,她道:“何公子,雨柔也有很多无可奈何,雨柔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雨柔觉得试探这种方式有失真诚且不礼貌,但如今寄人篱下,太子妃的话雨柔不敢不听,多谢你能谅解。”
美人楚楚可怜,悲情万分,饶是何公子再聪明睿智,此时脑袋也晕乎乎的,他义愤填膺地道:“你老实说,太子妃是不是把你当成情敌,急着铲除异己,所以才安排了这次的相看?”
高雨柔微微一笑,那笑意中蕴含着些许苦涩:“何公子说笑了,太子妃娘娘对我很好。”
她这模样,何公子越发确定了猜想,登时就被激起了满腔热血,冲动也支配了理智,说话愈发没有顾忌:“高小姐你别怕,就算她是太子妃又如何,天理昭昭,在她太子妃的位份之上还有道德律法!她根本就不能为所欲为!”
高雨柔目光一闪,愈发温柔地转移话题道:“何公子,你想听什么曲子?”
何公子一怔,心下微微有些感动起来,没想到这高小姐不仅识得大体,而且还懂得为别人着想,就算被跋扈的太子妃欺负了,也在外人面前维护太子妃的尊严,当真是个好女子。
想到这里,何公子愈发坚定了自己为高雨柔做主的念头,他微微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高雨柔,动情地道:“高小姐弹什么,何某便听什么。”
高雨柔道:“俞伯牙高山流水遇知音,雨柔与何公子相谈甚欢,便效仿先贤,为何公子弹上一曲《高山流水》。”
高雨柔说着,手指开始拨动琴弦,清越的旋律响起,彷如一曲催魂夺魄的魔音,将何公子的魂都勾了去,让他整个人甘愿奉献出自己的意识,成为她手中的棋子傀儡。
花厅里的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谈话说笑都有些心不在焉,就在众人开始坐立不安地挪腾屁股的时候,荷风带着高雨柔新出的题与何公子一起走了出来。
众人见何公子春风满面的样子,都有些放弃了,但一听荷风说高小姐又出了题,登时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细细聆听荷风的话。
“高小姐让奴婢带来一个谜语,谜面是‘一边青,一边红,一边怕大水,一边怕大风。’”
卿如晤和长孙曌对视一眼,他们已都猜到了谜底。长孙楚淮放下茶盏,悄悄地在桌上比划一下,薛风晚登时大声道:“我知道了,这是一个‘秋’字,禾苗是青色的,火是红色的,而禾苗怕大火,火则怕水。”
荷风笑着行礼,道:“薛公子所猜没错,高小姐已在亭子里等候,还请薛公子移驾。”
薛风晚意气风发地跟在荷风身后,却与走过来落座的何公子迎面相碰,他见何公子面色铁青,似乎蕴满怒气,喜气洋洋地揶揄道:“怎么,高小姐没看上何公子?”
何公子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卿如晤的坏话,于是没有搭理他,甩袖离开了!
何公子这个样子,让薛风晚心情格外舒畅。
凉亭用浅黄色的纱幔围着,勾勒出一道倩影,薛风晚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慢慢走了过去,却是在走近的时候,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哭声,他急切地掀开帘子走进去,恰巧看到高雨柔抹泪的一幕。
“高小姐,你这是……”薛风晚心疼地道。
高雨柔轻轻抬头,刹那间如百花吐露,她摇了摇头,道:“风沙迷了眼睛,让公子见笑了。”
薛风晚不依不饶:“高小姐,人生下来并非是为了受委屈的,你若心中不快,可以与我倾述,你若受了委屈,可以告诉我,兴许我能帮你!但你若是憋在心里,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让关心你的人担心……”
他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得高雨柔美眸含泪,泫然欲滴,她半推半就地道:“薛公子,你是个好人,不像何公子……”
薛风晚皱眉道:“何公子怎么了?”
高雨柔犹豫了一下,道:“何公子他说太子妃不喜欢雨柔,他绝对看不上太子妃不喜欢的人……他还说,来听琴不过是为了讨太子妃欢心,让雨柔别真的把自己当回事,以为他是奔着雨柔的琴声和人来的。不过公子别担心,雨柔自然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也已怼了回去,何公子并没有讨到好处!”
有了高雨柔这一番话,薛风晚已经认定了何公子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禽兽,到时候何公子说什么话,他必然不会相信,所以高雨柔对何公子所施的苦肉计美人计三十六计,全然不怕何公子和薛风晚会对口供。
而同时,薛风晚也会自然而然地认为,让高雨柔受委屈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卿如晤。当然此时的薛风晚还没有这个意识,但很快高雨柔就会让他有,并且是刻骨铭心的那一种。
“怪不得方才薛某遇到他的时候,他脸色铁青,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两一样,原来竟是这样!”薛风晚松了一口气,“高小姐没有受委屈就好。”
高雨柔感动地道:“公子真是好人,雨柔一介蒲柳,身份卑贱,又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公子不但没有觉得雨柔放肆,还关心雨柔的情绪,雨柔真是感激不尽。”
薛风晚对高雨柔好感倍增,因为高雨柔对何公子的态度,他越发觉得高雨柔不是那种贪慕荣华而奴颜谄媚的女子,他激动地道:“高小姐真是个好姑娘,薛某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奇特的女子。”
高雨柔缓缓道:“高公子和雨柔推心置腹,雨柔也应向公子坦诚……公子应当也听说了些关于太子殿下和雨柔的传言,实际上父亲临终之前,曾将雨柔的终身托付给太子殿下,但是雨柔命不好,与母亲千里迢迢从南疆一路寻到京城,走了一年多的时间,等到了太子府的时候,太子身侧已有了太子妃这样高贵美丽的女人,雨柔自知自己争不过太子妃,只好歇了那一份心思,求一隅栖身之所,太子妃娘娘体恤雨柔,办了这场相看大会,雨柔也想寻个良人,安分守己地度日。”
薛风晚眉头又皱了起来,心想这高小姐怎的这般天真,那太子妃分明是在排挤异己,偏生还被她说成了体恤,但是看到高雨柔纯良无害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也不忍心说出口,只是道:“雨柔小姐必定能得偿所愿。”
称呼上细微的区别,却让高雨柔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微微笑道:“公子亲切地称呼雨柔的闺名,但雨柔还不知公子名讳。”
薛风晚道:“薛某名风晚,乃是英国公府嫡长子,也是英国公府世子,姑姑是淑妃娘娘,胞妹是三皇子侧妃,高小姐,薛某尚未婚配,必能说服父母迎……”
三皇子的人?
这么说,不会成为太子妃的朋友?
高雨柔垂下眼睑,道:“原来是英国公世子,雨柔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