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卿如琅才领着香兰从影梅庵走出来,见顾昀暄靠在树干阖着双眼,上前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顾大哥,顾大哥……”
顾昀暄徐徐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道:“三小姐,见过你娘了?”
卿如琅乖巧地点点头,笑着道:“顾大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顾昀暄低声道:“这么晚了,要不你就在庵堂里留宿吧,我在外面等你,待明早再送你回去。”
卿如琅抬眼看向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她微微有些哽咽地道:“多谢顾大哥体恤,但娘亲说庵堂已经没有空余的禅房,所以我们……”
“这样啊,”顾昀暄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淡淡道,“那就请三小姐上车,我送你回去。”
香兰已将马车赶了过来,放下小凳,把卿如琅扶了上去。
待卿如琅进了车厢后,她掀开门帘,朝着顾昀暄道:“顾大哥,夜里风冷,你也进来吧!”
顾昀暄不假思索地摇摇头,他坐在车辕上,抖了抖缰绳,这才道:“多谢三小姐,我不冷。”
这样的回答,卿如琅听了,不但没有气恼,心底反而泛着丝丝缕缕的甜蜜,在她看来,顾昀暄是为了她的名节着想,所以才拒绝进车厢和她同坐。
卿如琅时不时掀开帘子看一眼莹莹风灯下,男子俊逸非凡的侧脸,不自觉地在心里描绘出他穿着大红喜服的模样,她想着,他们婚礼的时候,骑着骏马迎接自己的他,一定是世上最俊最俏的新郎官。
就在卿如琅掀了第五次帘子时,她终于开口了:“顾大哥,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顾昀暄没有说话,好像在等待卿如琅继续往下说。
“顾大哥,其实,其实那一晚上,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只是……只是睡在一处而已。”说到这里,卿如琅已带哭腔,“如果顾大哥反悔了,那也是如琅活该,如琅一定不会强求顾大哥娶、娶如琅的。”
卿如琅嘤嘤地哭了起来:“顾大哥,对不起,如琅之所以用如此手段,实在是太喜欢顾大哥的缘故,如琅自小仰慕顾大哥,只是如琅身份低微,根本就连顾大哥的衣角都碰不着……后来顾大哥和大姐议亲,如琅终于可以接近顾大哥,如琅本想将对顾大哥的爱意藏在心底的,只是每次见到顾大哥,那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就会疯狂滋长,如琅根本无法克制那与日俱增的爱意,最后才走上了那条邪路……”
“顾大哥,这几个月来,如琅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如琅也因此得到了教训,不仅娘亲被送到了梅花庵清修,如琅在家里的日子,也是一日难过一日……顾大哥,如琅真的知错了,只盼你能原谅如琅,否则如琅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
“顾大哥,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卿如琅的声音很好听,如果不刻意大声一点,便会如蚊吟那般低徊,正因如此,才更能打动人心,就连顾昀暄听了,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嗯。”
顾昀暄低吟一声,便不再说话。
卿如琅擦了擦眼泪,马车颠簸了一下,她没有站稳,就这样跌在了顾昀暄的背上,乘势一把将他的腰抱住,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迅速退回。
她连忙道:“顾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太笨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顾昀暄见她又含了包眼泪,毕竟是男人,心一下子就软了,他只得道:“不碍事,不必放在心上。”
卿如琅小声地道:“顾大哥,你真好。”
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昀暄,接着,她放下帘子,坐回了车厢里。
经过方才这一断小插曲,顾昀暄对她已不像之前疏离冷漠,这让她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嘴边挂着大大的笑意。
事实上,影梅庵是可以留宿的,卿如琅只是为了让顾昀暄将她送回去,所以才坚持赶夜路回家。
而且就在方才,四姨娘曾嘱咐她,让她向顾昀暄坦白那晚的事情,她起先是不愿意的,可是四姨娘却说,只要方法用得好,坦白是拉进她与顾昀暄之间距离的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再者,她和顾昀暄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顾昀暄必然不会因为她的坦白而单方面解除“婚约”,反而像顾昀暄这种正直善良的人,必定会对她动恻隐之心。
她依言做了。
此时,顾昀暄的态度告诉她,娘亲说的是对的。
娘亲还说过,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同情心的时候,那距离得到他的心也就不远了。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男人放着家中贤惠的妻子不爱,偏爱外面那些处处不如原配的野柳,原因是家中的妻子太贤惠太能干,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以至于让他们这些男人都失去了用武之地,所以他们才会在外边找需要他们保护的,能让他们展现男子气概的柔弱女子。
只要男人怜香惜玉的心不死,那些楚楚可怜的女人就有可乘之机,这个道理用在顾昀暄身上同样合适。
思及此处,卿如琅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意。
“三小姐,现在你已经安全了,告辞。”顾昀暄将卿如琅送进城后,便打马直奔燕王府,而卿如晤已经早早在那里等着,一见到他立即就迎了上来,递给他一杯温水。
“如何?”
顾昀暄喝了口水,这才慢慢地道:“影梅庵必定有古怪。其一,昨夜我送三小姐去影梅庵时,三小姐禀明了来意,可是那看门的姑子死活不让进,后来我递上了一千两银票,三小姐竟顺利地进去了。”
“其二,在三小姐进去影梅庵后,有不少高手向我这边聚拢,似乎在戒备着我。”
“其三,影梅庵竟然隐隐传出一股脂粉味,那股脂粉味很特别,香氛浓郁,不太像佛门清净之地会用的。”
“最后,回来的途中三小姐竟然向我坦白那晚的事根本就是个误会,还在分别的时候还给了我一千两银票,总之,整件事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脂粉味、坦白、银票……
卿如晤扯紧绢帕沉吟了好一会儿,将顾昀暄所说的线索都串了起来,又联想到四姨娘的出身,她瞬间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