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的人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穿了一身宝蓝色的骑装,袖子和裤腿用黑色的绸带绑住,看起来干净利落。
她肤呈麦色,眉目黝黑粗朗,一笑之下露出皓白贝齿,端的是英朗飒爽,明媚秀质。
第一眼不是多么惊人的美人,却有一股独特的魅力,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她一个利落地翻身下马,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略带歉意地道:“我是明元郡主,方才因拐弯急了,勒紧缰绳不及时,多有得罪,还请小姐见谅。”
声音有些喑哑,却十分悦耳动听。
卿如晤笑着行了个平辈礼:“我是长安郡主,马上那位是我的好友泰康郡主,明元郡主,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不过——”明元郡主想说什么,却被卿如晤开口打断,“这马是我从小就骑的,如今跟了我已有许多年了,养条狗都有了感情,更何况是一匹马。”
明元郡主一怔,看了看躺倒在地爬不起来的小红马,笑道:“不就是一匹马么?本郡主再赔你一匹更好的!”
明元郡主的声音引来了许多好事的人,围着她们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卿如晤淡淡道:“我拒绝,请明元郡主尽快找人来替我的马医治。”
明元郡主一甩鞭子,勾唇道:“长安郡主,你这人好生不讲理,不就是一匹畜生吗?我都说了会赔你一匹更好的,你为何还如此不依不饶?!”
卿如晤平静地望着她,目光清浅,映出一缕寒凉:“听闻郡主从小在军中长大,当知道行军打仗的时候都少不了一匹得力骏马,有时候,郡主口中的畜生还要比人可靠,对于我来说,这匹马就是比很多人还要可靠的伙伴,是不可或缺的!”
明元郡主冷笑:“长安郡主,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人和畜生怎么能建立感情?我们既然养了它们,那便可以随心所欲的驱使,一旦它们不能用了,换了便是!我实在无法理解你所谓的伙伴之情是什么意思。”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身边的黑骏,又继续道:“虽然这匹马是太子殿下的,但我也同样可以驱使,这足以证明你所说的都是不正确的,我瞧着你那匹马就算治好了,以后也不能再用,与其让它痛苦地活着,不如……我来帮它结束痛苦。”
说话间,她已拔出腰间的匕首投掷过去,一声利器没入肉体的声音响起,带起一串血花,那匹马哀鸣嘶叫几声便断了气,眼睛兀自睁得老大。
众人都被她那句“这匹马是太子殿下的”所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空气中已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顾昀暄有心替卿如晤说话,但女人间的争吵他不便介入。
然而顾昀华却忍不住了,她将马驱到明元郡主旁边,怒道:“好你个歹毒的女子!你撞了长安,长安都不曾怪罪过你,可你却下狠手杀了长安的爱驹,你这人是心黑还是没有教养?!”
“泰康郡主言重了,明元不小心撞了长安郡主,已经诚恳地向长安郡主道过歉,而且也允诺赔给她一匹良驹,泰康耳力不好么?站那么近都没听到!”明元郡主不但不恼,反而笑道,“至于杀了长安郡主的马,实在是因为不想它再痛苦。”
说着,明元郡主看向众人,朗声道:“你们众位评评理,方才那马已经被撞得倒在地上起不来,奄奄一息眼看就要痛苦而死,就算我找人来治好了,以后势必我不能再用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一匹不能再驰骋的马,已经失去了它生存的意义,虽然留了一条性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与其痛苦活着,不如结束它的痛苦!诸位觉得明元做错了吗?”
若是明元郡主骑的不是太子殿下的马,众人必定不会发表任何看法,毕竟卿如晤不好惹是人尽皆知的,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的爱驹从未让人骑过,如今却在明元郡主这里,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显然,明元郡主与太子殿下更为亲近。
众人想到这里,便有人开口道:“郡主慈悲为怀,帮那频死的马结束了痛苦,这是功德一件,怎会有错?”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明元郡主没错,倒是长安郡主和泰康郡主,你们也太小题大做了,今日大家都是来玩的,何必为了一匹马扫大家的兴致,不如就此揭过吧!”
另一道声音响起:“明元郡主既然已经道歉了,若是抓着不放不免太过小气,长安郡主、泰康郡主,还是算了吧!以和为贵!”
卿如晤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顾昀华听了,捏紧马鞭咬牙切齿地看着明元郡主。
明元郡主勾唇:“泰康郡主,孰是孰非大家早已给出答案,你怎么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妖女!有种单挑!凭真本事说话,你这算什么样子?!”顾昀华再也克制不住怒意,抽出腰间的九节鞭一甩,直逼明元郡主面门。
二人很快就缠打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事到如今,就算卿如晤再傻,她也明白了,明元郡主分明就在针对她,什么急转弯勒不住缰绳都是借口,明元郡主分明就是故意冲过来的,只怕巴不得把她撞死。
事发之后明元郡主还故意扭曲事实,将这次相撞的错都栽在她的头上,还肆无忌惮的杀了她的马!这一切的一切,不异于挑衅!
这个明元郡主,还真有意思,不过被压一头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想到这里,卿如晤微微抬起头,刚想说话,顾昀华竟被逼得连连后退,砰地撞在一棵树干上,震落些许绿叶。
“泰康郡主,你输了!”明元郡主用匕首抵在顾昀华的颈项上,幽幽地笑道,“还要再打么?”
顾昀华别过脸去,冷哼道:“愿赌服输!我顾昀华输得起!”
明元郡主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虽然我们都是郡主,但本郡主的头衔生来就有,论起尊卑贵贱,本郡主要比你们尊贵得多,以后别在本郡主面前没大没小的,否则本郡主见一次打一次!你也别妄想复仇,本郡主军中摸爬打滚十几年,你这点三脚猫功夫,我还不放在眼里!”
“卑鄙!”顾昀华将她的手用力一甩,“滚开!你这种人碰我一下都觉得恶心!”
话音刚落,明元郡主“啊”的一声,众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匕首轰然坠地,而她的手腕上,赫然是一道深狠,正汩汩流着殷红的血。
下一刹那,明元郡主惊呼一声,尖锐地吼道:“泰康郡主,你好卑鄙!就算输了也不能暗算我吧?”
顾昀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满脸痛苦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