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曌道:“抱上马车,送回相府。”
除此之外,便无多余的字眼。
长孙钧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卿如钰抱了下楼。
卿如晤深深地看了长孙曌一眼,小声地道了一句“万事小心”,然后将一把头发捋到脖子上盖住伤口,便快步追上长孙钧。
一群公子小姐还等在门外,长孙钧将卿如钰抱上马车后,卿如晤认真地给大家行了个礼:“今日多谢诸位仗义相助,如晤替四妹谢过大家。”
众人纷纷表示郡主不用客气,薛风晚上前一步,问道:“四小姐没事吧?”
卿如晤登时红了眼眶,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啜泣道:“那狠心的西蛮子!”
说完,卿如晤也跟着上了马车。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哎!都怪我们来晚了,否则四小姐也不会被西蛮子糟蹋,好端端一个冰清玉洁的闺秀,就这样……
众人自责地想道。
卿彧赶到的时候,长孙曌正要带着阿托雷去觐见成祖,于是他叮嘱了卿如晤几句,便跟着长孙曌他们一起进宫了。
马车缓缓向相府行驶,车轱辘轧在青石板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卿如晤坐在卿如钰的身边,缓缓地将眼睛闭上。
不管成祖怎么处置,她都不在乎,无论是卿如钰还是为虎作伥的阿托雷,想害她的人,一个都躲不掉。
“大哥,别看了,马车都走远了。”
顾府马车里,顾昀华将手覆在顾昀暄枯槁的手上,柔声安慰道。
顾昀暄的喉结动了动,消瘦的面庞显得更加沧桑,他几近哽咽般道:“明明知道她在里面会有危险,可是我……我连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我不是不想去救她,不是不想……”
顾昀华敛下眸子,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神伤:“大哥,我知道你刚才一定想进去,只是你是顾家的长男,肩上挑着顾氏一族兴盛重担,你不能任性,更不能拿万数顾家军用生命挣来的荣耀去冒险,因为稍有不慎整个顾氏都会被你牵连,这些,妹妹都懂。”
“但是大哥,你不得不承认,你对如晤的感情,的确不能与太子殿下相比,为了如晤,他可以豁出性命,甚至不惜拿他的前程去冒险,这些都是你所不及的……放手吧!如晤有太子殿下护着,她一定会幸福的。”
“我们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
英国公神色端凝地坐在书房里,薛溶月轻轻走进来行了个礼,道:“禀祖父,今日长安郡主的婢女穿的也是紫衣,只是刚进府的时候弄脏了,而孙女的婢女给四小姐找来的替换衣裳是粉色的,不知为何四小姐最后还是穿了紫衣。”
英国公捻了捻手中的珠串,叹道:“好一个狡猾狠辣的女子!”
说着,他抬起头正色道:“溶月,长安郡主不是等闲之辈,千万别去招惹她。”
薛溶月一怔,随即认真地行了个礼,道:“孙女谨遵祖父的教诲。”
英国公看着眼前聪慧懂事的孙女,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神情:“虽然长安郡主把英国公府当作戏台子,耍了她四妹和使臣阿托雷一把,但今日的事与我们无关,别掺和进去,也别做任何评价,要是好事之人打听,也要管住嘴巴,切记。”
薛溶月郑重地点了点头。
卿如钰被掳身败的消息传进永乐斋时,九夫人喷了好大一口血,当场就厥了过去,永乐斋上下一片手忙脚乱。
然而长青堂里却是一片冷寂肃穆。
卿如晤只捡着要点跟老夫人报备,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所以老夫人才没有被气昏过去。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面色沉得十分可怕:“不检点的货色,今晨出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头发丝一根不乱,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香粉味,要不是她这一副狐媚样儿,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骤闻卿如钰出事,虽然老夫人也是心疼的,但是还达不到扎心的地步。
卿如晤静静地坐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平静地等着老夫人将怒火发泄完。
顾妈妈端上一杯茶,素心连忙接到手里,细心地服侍老夫人喝下。
她一边替老夫人顺气,一边道:“老夫人,您别动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再也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为今之计是想想怎么收拾眼下这个残局。”
自素心接过茶盏时,顾妈妈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此时见素心轻声细语地劝着老夫人,她愈发恨得牙痒痒。
以前相府的下人里,她最是得脸,可是自从素心来了之后,老夫人便异常依赖和器重素心。
其他下人一看,还以为风向全变了,都争着抢着赶忙去巴结素心,倒是让她失宠了,所以她对素心的嫉恨,一日强过一日。
卿如晤看出顾妈妈神色有有异,也只装作不知道,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也不笑。
老夫人喝完茶后,看了一眼卿如晤:“晤丫头,你怎么看?”
卿如晤闻言,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祖母,西戎使节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说来都是西戎理亏,孙女想陛下可能会趁机向西戎提出议和的新条件,西戎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的,这也是她敢和西戎使节杠上的原因之一,如今成祖已对她心生忌惮,只怕就差盼着抓住她的小辫子,然后光明正大地除去她,要是她不给成祖送点好处,就算有长孙曌保着,她也无法安然无恙,
老夫人不悦地道:“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置如钰?”
卿如晤慢慢地道:“陛下若真因四妹的事儿而让大秦得到利益,他必定会补偿四妹和相府,若因四妹的事而损及大秦的利益,陛下必定会处置四妹,祖母,如今四妹怎么样,都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
“罢了罢了!”老夫人余怒未消,她沉声道,“我瞧着你脖子上受伤了,且先回去上药吧,最近饮食什么的要仔细着些,注意别感染了。”
卿如晤起身,认真地给老夫人行了个礼,道:“孙女谢祖母关心,孙女都听祖母的。”
“下去吧!”
卿如晤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顾妈妈连忙道:“老夫人,老奴去送一送大小姐。”
待二人走后,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如晤这丫头,我愈发看不明白了。”
素心疑惑道:“老夫人,您疑心四小姐的事和大小姐有关?”
老夫人轻哼一声:“这不明摆着吗?不是她还能是谁,若不是这丫头使诈,西戎使节再大胆也不敢掳走丞相的女儿,这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连陛下都算计进去,出手稳、准、狠,丝毫不给他人留有余地。”
素心笑道:“老夫人,大喜啊!”
老夫人皱眉道:“何喜之有?”
素心轻声道:“大小姐这样的性情,简直就是当皇妃的料,如果她真的嫁给了太子殿下,必定能坐稳太子妃这个位置,到时候相府也会更上一层楼。”
老夫人淡淡道:“彧儿已经权倾朝野,哪里还能更上一层楼?而且依我相府今时今日的地位,何须去攀龙附凤?鲜花着锦、烈火油烹,就怕是祸不是福。”
素心愧疚道:“老夫人,是我失言了。”
老夫人笑道:“某些方面来说,你说的不无道理。相国这个位置,并不是什么世袭的爵位,一旦彧儿百年之后,若是卿府没有个能担大任的人,势必会走向衰落,要保卿府繁荣下去,也只有与皇家结亲这一条路。”
素心赞同道:“若是再出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卿氏必定能昌盛百十年,可惜老爷膝下只有二少爷这一子,人丁单薄的家族,很难守住祖辈基业,也很难有更高的发展。”
老夫人点头道:“府中姨娘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是该再给彧儿找一些家世清白的可心人儿,为我相府添砖加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