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伯颜纵马高岗将战区一览无余时,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元丞相也不由得失惊道:“背水列阵?汉王欲效韩淮阴乎?”
对面汉军阵地背靠长江,沿扇面展开,圆弧形的一面对着元军的方向,纵横交错的壕沟、铁丝网、鹿砦、拒马,组成了严密的防御体系。
“背水列阵、人自为战,此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计也!”张珪点点头,佩服汉王破釜沉舟的胆气,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此战的胜利者必将是伯颜丞相。
汉军用计了!
用计,就有破绽,背水列阵为以弱胜强之法,汉军破绽就在此处!
压在心头的巨石瞬间土崩瓦解,张珪年轻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汉王用兵神鬼莫测,或许可比韩淮阴;师相稳扎稳打百战不殆,却不是那位赵王歇!千年前韩淮阴背水列阵可败赵王歇,千年后汉王故计重施,却难敌得过师相大军如潮攻势,此战我大元必胜!”
伯颜点了点头,两军交锋出奇制胜,但行险之计可一不可二,火器、日食种种奇招,南下途中自己都做好了应对准备,汉王还想故计重施,却是不可能了。
“传令阿剌罕将军率左翼四万户发动进攻,不惜一切代价,在日落前拿下汉军外围阵地!”
“呜——嘟——”,随着伯颜丞相一声令下,上百位蒙古武士同时吹响了牛角号,在蒙古草原上显示人类征服自然的力量而显得苍劲有力的号音,挪到大江之南的汉地却成为带着浓重血腥味道的杀伐之音,如漠北戈壁上群狼的嚎叫响彻大地,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叱诧呜咽,似乎也被这惊天动地的杀伐之音压得黯然失色。
闪电之后,必有惊雷。
伴随着牛角号苍凉绵长的号音,伯颜丞相的黑色羊毛大纛缓缓向前倾斜,遥遥指向背水列阵的汉军阵地,“长生天保佑蒙古人!”如怒海涌浪的喊声中,阿剌罕率领左翼四个万人队离开本阵,发起了攻击。
四万全副武装的蒙古武士,松松的带住缰绳,信马由缰的小步跑起来,群马跑发,速度慢慢提升,四个万人队分作四波,初时尚似钱塘涌潮,当马儿从便步小跑变成撒蹄狂奔时,已如昆仑雪崩,而第一波次抵达汉军前沿阵地两里外,蒙古武士开始鞭笞马匹作最后冲刺的时候,十六万只马蹄同时践踏大地,天崩地裂的马蹄声好似惊雷滚过天际,一时间竟有泰山倾颓、北海颠倒的威势!
随着马背起起伏伏,灰白色的死亡浪潮一头撞向汉军阵地,与此同时,汉军的火炮开始发言,震耳欲聋的炮声中,血色的浪花在元军灰白的浪潮中闪现,一朵、两朵,无数朵……
弹指一挥间,至少五个百人队的蒙古武士倒在了血泊中,紧随其后的战士决不会停留,甚至不会特意控马避开地上还在挣扎的伙伴,任凭马蹄将他们踏成肉泥。
尘归尘、土归土,长生天赐下的生命,回到长生天的怀抱,大地滋养的身躯,以血肉回报大地,草原男儿战死疆场,本是命中注定。
付出成百上千生命的代价,蒙古武士冲到了汉军阵地之前,大元崛起朔漠,五行属金,尚白,军中俱用白色,汉军威震海东,五行属水,尚黑,军服俱用灰黑色,两军血与火的碰撞,就像灰白色的浪潮撞上了黑色的礁石,溅起鲜血和生命凝成的浪花。
蒙古武士从马背上发射出第一轮箭雨的时候,汉军也以拒马、鹿砦、壕沟、铁丝网为掩护,射出了第一篷铅弹。羽箭升上天空,锋锐的箭头划着道道寒光自天而降,噬咬着拒马、鹿砦、石头、泥土和汉军士兵穿着盔甲的身体,汉军的阵地上就突然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庄稼,不断有人受伤倒地,然后很快被箭雨钉穿四肢、颈项;但在这之前,以每秒四百米高速飞行的步枪弹丸,于空气中激起阵阵激波,让弹道所经之处的空气发生肉眼无法见到的、奇异的扭曲,然后平平扎进元军阵中,击穿他们的罗圈甲、翎根甲、连环锁子甲或者生牛皮甲,将他们的骨骼和五脏六腑搅成一团烂泥。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支军队,在火器的打击之下早已面临崩溃,但这是十三世纪八十年代的蒙古精兵,刚刚横扫欧亚灭国无数的天下第一强军!他们不但没有退后,反而在鲜血的刺激下激发了蒙古武士骨子里强悍、嗜血的本性,狂叫着更加奋不顾身的冲上!
顶在阵地最前列的攻坚英雄连,遇到了成军以来最可怕的敌人,伯颜麾下的蒙古精兵,俱是多年沙场厮杀的悍卒,他们迎着枪林弹雨猛冲而来,如飞蛾扑火似的,毫不畏惧死亡,以万人队为单位轮番冲击,不断把箭雨向汉军阵地倾泻。
“各排轮流放枪,集火射击!”连长李世贵大声下达着命令,统帅部制定的陆军操典上明确指出,燧发滑膛步枪单发对正面平移敌人的命中率极低,必须排枪集火射击以保证命中。此时敌人哇哇怪叫着,以千人队、百人队为单位,在阵地前方横着奔驰来去,即时以李世贵全军闻名的枪法,也连续两次没有打中敌人。
特别是那个身穿黑色盔甲的元军百户官,不停的哇哇怪叫着挑衅,还手起一箭正好射到传令兵小郭没有盔甲保护的大腿上,让他受伤不轻。李世贵两次瞄准他射击,预备替小郭报仇,却因为敌人马速快,又是和自己成九十度横向平移,两次都没有打中,气得他暴跳如雷,好在常年作战的经验让他很快镇定下来,发出了齐射命令。
“左前方八十米黑色盔甲百户官!瞄准,发射!”一排长张金发早就发现了那个非常拉风的元军百户,口令发出,攻坚英雄连的阵地上就爆发出了一阵噼噼啪啪炒豆子似的枪声,刚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元军百户官,突然身子顿了一顿,胸腔飙出血泉,然后就像快笨重的石头,从马背上一头栽到,同时他附近的五六名元兵也跟着跌下马来,眼见不活了。
二排、三排轮流放枪,当三排发射完毕的时候,一排士兵又咬破纸弹壳、填充弹药、推弹入膛、打开机头、往火池装上引药,再一次做好了发射准备……
周而复始的排枪收到了预期效果,连绵不绝的弹雨发射出膛,织就了一张绵密的火网,元兵虽多,却像飞鸟撞上刺网,纷纷被打落马下。
元军从统兵大帅、万户官一直到最基层统领十人的牌子头,都有临机应变的能力,他们从草原上围猎野兽的活动中,提炼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战术体系,所以发现盔甲加排枪对骑射构成极大威胁之后,各级指挥官自动下达了应对命令。
几乎没有经过变阵的准备时间,蒙古武士的攻击潮头就离汉军阵地更近了,他们放弃了威力强大却频率较低,且无法洞穿汉军板式共析钢盔甲的大弓,从背后取下轻便,却更加致命的顽羊角弓。
左手持弓、右手拉弦,箭矢快逾闪电,三十米,顽羊角弓发射的铁叶狼牙箭几乎以接近直线的轨迹,射向汉军士兵没有盔甲保护的咽喉、面门和四肢,李世贵攻坚英雄连的阵地上,相邻的鼓鸣山英雄连、铁血钢七连的阵地上,不断有士兵冷哼着,软软倒下,可阵地上没有人退却,没有人畏惧,所有生命还留在躯壳中的士兵,都像机器一样精确的重复着装弹、瞄准、射击的全套动作,就像纺织厂的工人织布、就像钢铁厂的工人炼铁,同样的有条不紊,浑若不是在弹雨纷飞、碧血盈天的战场之中。
“蒙古精兵,果然天下无双!”土岗之上,迎风招展的金底苍龙旗之下,李鹤轩啧啧赞叹着,“不过我汉军勇士保家卫国,为了身后的闽广湘赣百姓、家中父母妻儿而战,在军心士气上已胜了远离家乡为了抢劫而战的鞑虏一筹!”
一方是拼死保卫家乡,一方是为了抢掠而战,前者有对亲人的爱和对敌人的恨,后者却只有对金钱财帛赤裸裸的贪欲,军心士气高下立显。
文天祥点点头,深有感触的道:“老夫为故宋丞相时,率义军北上临安抗击蒙元,曾有人问为何而战,老夫答曰‘吾为大宋天子守土’,彼时曾自谓俯仰天地而无愧,豪情万千矣。惟数日前老夫又问汉军一兵为何而战,他所答之话,却又比昔年老夫所言豪迈十倍、切实百倍!”
“吾为大宋天子守土!”已是正气凛然掷地有声,可与“天地有正气,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交相辉映,什么话又能胜过文天祥所言呢?父亲陈文龙忠君爱国,尽忠西湖岳王庙,要他来回答也不过如此了,陈淑桢疑惑的看着世伯,不明白还有什么话,豪情壮志犹胜于此。
文天祥解开了大家的疑惑:“他答曰:吾为自己守土!”
陈淑桢、李鹤轩的眼睛同时闪耀出智慧的火花,唯有乌仁图娅似懂非懂,以探询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李鹤轩对楚风深深一揖到地,由衷的道:“昔年淮阴侯背水列阵,全军十余万人上下人自为战,遂败赵王歇;今皇上令闽广湘赣之民耕者有其田,遂全国上下千千万万人皆为自战,此高下立判,吾皇远胜韩淮阴也!”
犹胜韩淮阴吗?楚风摸了摸鼻子,当初实行新垦地每户分配三十亩的政策,只为了加速开发琼州、瀛州,可没有想这么多东西。
不过,海外移民开发琼州、瀛州,执行了每户三十亩地的政策,赣南、闽广某些地区因为蒙元屠杀而变成无人区——比如兴化全城数万人被屠,就有了许多无主土地,汉国主持把这些土地分配给没有土地的贫苦农民,这些人心存感激,纷纷让子弟报名参军,形成了一波一波参军高潮,招兵处根本不愁招不到士兵,这事也是有的。
更何况移民海外,和在内地分配无主土地,直接缓解了人多地少的矛盾,人力和土地的供需关系发生了逆转,地主们不得不一再降低地租,加上大汉不收农税,农民生活自然比过去好了许多。
之前的王朝更迭,底层民众只认为“给谁纳粮都一样”,大汉却让他们看到了和过去王朝的天壤之别,为了保护新分配的土地,为了保护大汉帝国给予的幸福生活,人们自觉自愿参加汉军,站到了抵抗元兵的第一线。
他们不是为楚风而战,不是为军饷而战,更不是像蒙古武士那样为了抢掠财富而战;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
“韩信背水列阵,全军十余万人受逼生死关头,不得不人为自战;夫君施仁政,全国上下自觉自愿作战,两者高下真云泥之别!”陈淑桢的解释,让乌仁图娅恍然大悟,辽东乃颜部,不也是为了同样的原因,而聚集到楚风的金底苍龙旗之下,和他们的同族奋勇作战吗?
尽管早已习惯了崇敬的目光,楚风仍然不自在的挠了挠头皮,只有他知道,这不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问题,也不是仁政与恶政的区别,而是文明和野蛮的对抗,进步和落后的较量!大汉的优势,并不体现在步枪、手榴弹和盔甲,也不体现在军舰、大炮上,而是整个体系的胜利,全面的领先!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最后遥指着远方伯颜象征死亡的黑色羊毛大纛,“不管伯颜多么天才,不管敌人多么强大,我坚信守护者将战胜劫掠者,文明必将战胜野蛮!”
是的,不管这个王朝把人分作四等的残酷压制,还是另一个王朝留发不留头的血腥镇压,淮泗起义民夫额上的一抹红巾,和武昌城外的一声炮响,都将他们彻底埋葬,文明终将战胜了野蛮。
楚风在心中,轻轻对自己说:“我只是让胜利提前八十年,让华夏道统不致中断!而战场上,那些以生命为代价,替我们这个文明争取存续机会的人,那些注定在历史书上不会留下只言片语的普通士兵,才是真正的英雄。”
“敌人奔驰太快,不要浪费手榴弹!”李世贵的眼睛已有些发红,弟兄们投掷的手榴弹,延时引信让它在数秒之后爆炸,但高速奔驰的蒙古武士早已逃出了爆炸范围,高速飞射的弹片不能伤到他们的毫发。
三十米本是手榴弹发挥威力的绝好距离,可蒙古武士用飞速奔驰,让汉军投掷的手榴弹徒劳无功,只偶尔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正好有不长眼的蒙古武士遇到爆炸的手榴弹,被爆炸连人带马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当然,对射时蒙古武士使用疏散队形,这种机会并不多。
“兔崽子们,手榴弹留到敌人冲锋肉搏时用,别当地瓜扔了!”
曼古歹、漫射和凿穿,是蒙古帝国纵横欧亚无敌手的三大法宝,使用前两者时都是疏散队形,唯有肉搏凿穿是冲击力大的密集阵型,那时候用手榴弹的效果好很多。
汉军前沿阵地都放弃了投掷手榴弹,转而耐心的和蒙古武士对射,一方射术超群绝伦,甚而有哲别、射雕儿使出连珠箭法,箭矢在空中几乎首尾相接,狂风暴雨般席卷汉军阵地,更加上横向奔驰给箭矢增加了侧向旋转的力道,锋利的狼牙箭往往划着弧旋,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扎到汉军士兵的咽喉、四肢;一方排枪威力巨大,无论多么坚固的盔甲,都在高速飞行的铅弹面前成了纸扎的、泥糊的,连人带马轰成血葫芦,更有轻重火炮不停发出怒吼,霰弹肆无忌惮的收割着蒙古武士的生命,在二十万焦耳动能推动的弹丸面前,强悍的蒙古武士,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他们强壮的身体被炮弹撕裂,就像瓷人在青石上摔得粉碎。
重重卫护中、羊毛大纛下的伯颜丞相发现,强悍的铁骑,就像海潮冲击着礁石,却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
他的神色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世间一切尽皆握于掌中,紧紧抿着的嘴微微张开,发出了命令:“炮击!”
因为工艺差距,大元朝用铸造法制造的火炮,射程和汉国锻-镗造的同类产品相比要低一些,所以无法直接展开炮战,唯有前方铁骑吸引住汉军火力,大元的炮兵才能推近到能和汉军炮兵对射的地方。
相比汗八里工匠营用精铜铸造火炮以及培养合格炮手的巨大花费,牺牲部分底层蒙古武士的生命,在伯颜眼中是非常划算的。
没有人能指摘他的行为,因为作为炮灰冲出的第一攻击波中,就有伯颜出身巴邻部的不少子侄,那位身穿黑色翎根甲,被排枪射落马下的百户官,就是他嫡亲的侄儿!
这位丞相对敌人冷酷无情,对自己人同样冷酷无情,张珪偷偷瞧了瞧师相,父亲曾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果然并无半点虚假,慈不掌兵啊,慈不掌兵!
“呜嘟~呜嘟~”牛角号的声音变了个调子,羊毛大纛在空中起起伏伏划了个小圈,从左翼四万人队阵型之后,三千名蒙古武士推着许许多多黄澄澄的大炮,冲向了汉军阵地,他们将在八百米外,向汉军炮兵发动报复性反击。
前方忠勇的蒙古武士,用生命给他们换取了发言的机会,所有的蒙古、色目炮手都知道,唯有尽快将炮弹砸到汉军炮兵阵地上,才能避免炮弹落到自己头上,所以他们的动作异常迅速,将炮身固定之后,打开弹药箱,将成袋的火药面向炮眼里倒,然后把圆溜溜的炮弹塞进去……
“忽必烈下了血本啊,咱们炮兵,怕是要吃点亏了!”楚风面带忧色,看着自己的炮兵阵地。
故老相传慈不掌兵,尽管某些传言中楚风是位杀人盈野流血漂橹的杀伐之君,但七百年后的记忆让他一直做不到漠视士兵的伤亡,所以他从来不直接担任战场指挥官。
陆猛在另外一座山冈上——为了避免干扰这位陆军司令的指挥,楚风特意率文臣们站到了较低处的另一座山头,把这座视线最好的山冈留给陆猛。
“鞑子想和咱们炮战么?好吧,让他们如愿以偿。”陆猛兴奋的传下命令:“各师、团属炮兵以六斤炮发射开花弹压制敌方炮火,营、连属三斤炮继续以霰弹向敌骑兵作弹幕射击!”
八百米的距离,不懂弹道学和三角函数的蒙古武士,以肉眼直接瞄准,也能让部分运气好的炮弹落到汉军阵地上,但实心铁球弹在地面上蹦跶几下就失去了动能,一头栽进了泥土中;汉军却有射表、标尺,能将大部分炮弹射到元军大炮附近,六斤炮开花弹内装的三斤高含硝火药猛烈爆炸,楚风从望远镜中清晰的看见,有的元军炮手被飞射的弹片削掉了脑袋,颈中鲜血喷出数尺之高,有的被弹片击中了胸腹,出现老大一个血窟窿,还有更多的人被爆炸的巨大声浪震得七窍流血,木木呆呆如同行尸走肉般傻着,全然忘记了开炮还击,然后被接踵而来的炮弹炸成碎片,就连沉重的铸铜大炮,也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在空中飞舞着落下,将来不及躲闪的炮手压成肉泥……
“发射,发射,长生天保佑蒙古人,儿郎们再快些,炸掉汉军火炮,咱们才能活命!”北元炮手军万户阿老瓦丁高叫着,不少士兵在他的呼喊之下恢复了神智,开始重新装填,向汉军阵地发起了第二轮反击。
咚,一发幸运的炮弹正巧命中了汉军某处炮兵阵地上的弹药箱,引发了连环爆炸,那个阵地部分陷入了混乱,射向元兵的炮火暂时减弱了一些。
“看见没有,长生天是在咱们这边,真主安拉也会保佑咱们,继续射击,不要停,不要害怕!”阿老瓦丁兴奋的高叫着,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阿老瓦丁是色目人,原籍西域木发里,属于呼罗珊波斯的一部分,伊儿汗旭烈兀西征,他的家乡被蒙古人践踏,至元八年(一二六八)大汗忽必烈遗使征集回回炮匠,阿老瓦丁、亦思马因于是应诏来中原,造成闻名于世的回回炮。至元十一年元兵渡江伐宋,平章阿里海牙攻襄樊,阿老瓦丁携回回炮破襄樊、潭州、静江等城,立下赫赫战功。
本是蒙元铁蹄之下的被征服者,却为虎作伥和蒙元鞑虏同流合污,以汉地军民的鲜血为晋身之阶,阿老瓦丁成功做到了炮手万户府万户。
当火炮,这种威力胜过回回炮的武器出现之后,阿老瓦丁详细研究了一番,波斯数学也颇有独到之处,制造回回炮对弹道学也有粗浅认识,他很快明白了火炮的发射远离和使用技巧,郭守敬逃走之后,他就成为了大元朝使用火器的第一人,此次伯颜丞相南征,他自告奋勇率领刚刚组建不久的炮手军随军南下,满打满算要在战争中再立新功,以屠杀南蛮子博取大汗的欢心,说不定,哪天多多赏赐些黄金下来,就再好不过了!
“打呀,好,全都瞄准右前方二百丈外,蛮子火炮最多的地方开火!你,炮口压低一点;你,火药装多点!”阿老瓦丁碧绿的眼睛变得通红,汉军阵地上绽放的血色火花,在他眼中就等于大汗赐给的锭锭黄金,他简直恨不得赤膊上阵,亲手把汉军阵地炸飞上天了。
“狗日的元兵,炮打得很不错啊!”楚风点点头,这个时代能有如此炮兵水准,算是相当厉害的角色了。
情报司长李鹤轩附到他耳边,轻轻的道:“敌军炮手万户府万户,色目人阿老瓦丁,善于用回回炮,昔年攻破襄樊、潭州等处,皆是此人之力。如今学会用火炮,也相当厉害!惟爱财如命,若皇上有心,微臣可使计将此人纳于麾下。”
楚风本有几分爱财之心,一听说此人是攻打襄樊、潭州,造成江南百姓死伤无数的罪魁,就立马失去兴趣,没好气的道:“这个人嘛,我只要死的——活的也给我弄死!”
李鹤轩立刻用旗语,向陆猛传达了命令。
要他死还不容易?陆猛让传令兵将命令下达到各炮兵阵地。
阿老瓦丁忽然觉得有些儿不对劲,怎么敌人的火炮轰击力度突然降了下来,似乎全都在调整射击角度?他们要干什么呢?
不到一分钟,阿老瓦丁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他已经看到无数黑洞洞的炮口,从各个方向各个距离上指向自己所在的这片阵地!
和当年用回回炮轰击襄樊城墙,而宋军无力反击的情形不同,火炮本是汉军的看家本领,阿老瓦丁和汉军炮战,不是班门弄斧、孔夫子门前卖书、关帝庙门口耍大刀么?
无数炮弹,带着襄樊、潭州被屠百姓的冤魂,带着仇恨的烈焰离膛而出,铺天盖地的飞向阿老瓦丁所在的这处炮兵阵地。
完了!这是大元炮手军万户府万户阿老瓦丁脑海中最后一个意识,随后的巨大爆炸中,他就完全彻底的以分子形态回归了自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