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真是个好主意!”楚风怒极反笑:“若是张世杰遣人来琉球查问,我们便再把他手下十万大军全杀光?且不说你这主意的可行性问题,就是枉杀无辜,我就做不出来!”
陆猛对此非常赞成:“陈忠犯罪,固然该死;他手下兵士未曾犯罪,不能枉杀。”
凡是李鹤轩的建议,匠户出身的琉球官员一向联合反对,而且这次楚总督挑明了态度的,王大海、刘喜等人自然乐得出言附和,连一向不关心政治的曲海镜也难得的发了言:“不同于蒙古鞑子、山越人莽岳部落,这些人是全民与我为敌,自然应该以敌相待。琉球驻军是朝廷军兵,自然也是汉人,与我们同文同种,甚至还是抵御鞑子的盟友,怎能因一人犯罪而株连无辜?”
侯德富更是揶揄道:“以李副科长的见解,若是琉球有人在对岸犯了罪,朝廷便该出兵剿灭我们了?”
众人一席话说得李鹤轩无地自容,垂下头去,只觉得脸上发烫。
张广甫探询的目光停留在楚风脸上:“总督大人,这个陈忠?”
楚风面无表情:“依法办理。”
得了总督的训示,张广甫如吃了定心丸,回到大堂上,立刻下了判决:陈忠以杀人罪处斩;两名随从持械拒捕,抽五十鞭,驱逐出境。
刑场上,马尚义的父母妻子都已等在那儿,他们要亲眼见到杀害亲人的凶手伏法。不少街坊邻居也跟着来了,他们想看看,琉球是怎样处置杀害了她的子民的凶手。
陈忠全身瘫软,像条癞皮狗似的被拖到了刑场,六品武官的戎服在地上拖成了烂布条。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兀自大声叫喊着:“老子是朝廷的昭武校尉!老子五兄弟就是陈家五虎……”
“省省吧,没用的。”行刑的法警一刀背敲到他头顶,“看看那边的京观,有大食的什么亦思巴奚骑士,有琉球的吃人部落,还有汉奸的人头,很快你的脑袋也要被放到那上面了。”
京观!真正的京观!陈忠的瞳孔猛的一缩,心如死灰,再没有力气叫唤了。
就是穷凶极恶的海寇,如陈家五虎之流,也没敢把人头筑成京观,琉球人居然真的这么干了!现在,陈忠对自己的命运,已不报任何希望,他明白了:琉球律法的尊严,绝不能随意挑战。
悔啊,为什么进琉球没有从这个方向走?如果早看到了这些京观……
行刑完毕,陈忠的头颅并没有放到京观上,因为马尚义的哥哥将地上还骨碌碌滚的人头抢到手中:他要把仇人的头颅供养灵前,以告慰弟弟的在天之灵。
持械拒捕的随从,也被扒光了衣服,拖到刑场上狠狠抽了五十鞭子,法警们恨他两个为虎作伥,间接害死同僚,下手毫不容情,鞭鞭到肉、鞭鞭见血,打得两人鬼哭狼嚎,好不容易熬过刑法,押着他们上船,剪式船跟着,一直驱逐出琉球。
围观的人慢慢散去,各种各样的议论都有。
有人咂舌道:“朝服斩于市,今天看到稀奇事了,往日在临安可从没见过。”
旁边的白胡子老头大概念过几本书,摇头晃脑的道:“为升斗小民而斩朝廷大员,楚总督的气魄非同寻常呐!”
于小四去钢铁厂买铁铧犁,顺便给恩人送蜂蜜,遇到这样大事,便一直留在城中听消息,听得这些人议论,他在旁边问道:“警察不过是个衙役,杀了衙役要拿六品官抵命,啧啧,莫非琉球人的命比别处值钱些?”
老头呵呵笑着把他肩头一拍:“小伙子,你说对了!琉球汉人的命,确实比别处值钱些。你没看见那些警察?你家猫儿狗儿不见了,他们都替你找去,只要不犯法,待你如衣食父母;土人稍微犯点事,轻则呵斥,重则鞭打。如此看来,琉球的汉人不仅比在临安时值钱,也比同在琉球的土人值钱。”
于小四似懂非懂的点着头,走了一段路,见天色渐渐暗了,才想起来:糟了,忘了去钢铁厂买铁铧犁,回家还不被老爹臭骂一顿?
“啊哈,这是个什么东西?”敏儿从学校回来,到后花园房中找雪瑶姐姐,看见雪瑶书桌上放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小钢筒。
这东西比大拇指略粗,比中指略长,看上去精致漂亮,在桌面上敲一敲,中间是空的。是什么呢?敏儿挠着脑袋想。
雪瑶笑盈盈只管弹琴,由着她把玩,故意不告诉她那是什么。
敏儿把玩一会儿,发现钢筒的一头可以旋转了拔下来,轻轻一磕,落下个小纸卷,纸张柔软而有韧性,展开了一看,是张三寸宽、五寸长的字画,工笔画着雪瑶的形貌,旁边有字,敏儿性子聪慧,加上父亲曾教过她认字,现在上学不到一年已经识得千把个字了,便念道:
“雪、什么,这个字多半是瑶吧?女,生于开庆元年七月初七,身高一米六五,瓜子脸,肤白……咦,奇怪了,最末还盖着印文,琉球政府民政科。这是那个姓李的坏蛋送给你的吗?把他那民政科的大印都盖上了。哼,一个副科长很了不起吗?我去叫楚哥哥画了画儿,盖上总督府的大印送给雪瑶姐姐!”
敏儿越说越离谱了!雪瑶脸上绯红:“什么画儿呀?这是总督新近颁发的护照,凭此证明为琉球居民,享受政府的保护和关照,因此名为护照。要随身携带以证明身份,走在街上警察要盘问检查的,大概和以往的通关文牒差不多吧。”
敏儿叫道:“怎么不给我发一个?楚哥哥真偏心呐!”
雪瑶气不过,在敏儿鼻子上一刮:“什么偏心?小小年纪就会瞎想!这是年满十六岁才发放的,等下半年你就能领到啦。”
以前,琉球居民全为临安匠户,互相之间熟识,土人来贸易、干活,肤色面容语言都很容易辨认,楚风没有想到身份证明问题。
现在从对岸接运移民,生面孔越来越多,如陈忠之流,换了平民服色,走在街上谁能认出来?无形中给汉奸、探子留下个漏洞。而且占城方面也一再要求到琉球通商,将来必然会有外国商客往来琉球,也需要管理。
于是楚风设计了护照。这时候还没有塑料,一般的纸张容易朽坏,便以柔软而结实的鹿皮,硝制分层后制成薄薄的鹿皮纸,做成护照。
正好李鹤轩工笔画画得不错,计策不被采用,又被琉球官员排挤,他正在沮丧呢,楚风请他负责制作护照,就又打点起精神要露一脸,区区几笔就在护照上画的惟妙惟肖,十分传神。又招了几个有绘画底子的学徒,每天能填、画五六百张护照,用不了半个月,就能为琉球的成人都颁发护照。
到时候,就要求成人出门必须携带护照,以便街面上的警察盘查。为了让人们能方便的携带,楚风又命钢铁厂做了很多钢制小圆筒,两厘米粗、十厘米长,护照卷成卷儿正好装进去,钢筒头上还钻着小眼,可以拴绳子、丝带,挂在腰间或者脖子上,方便携带。
不仅警察要查护照,各厂矿招人、旅客住店老板都要负责查看,若是被警察查到没有护照,老板要挨罚款。
又在码头设立海关,由财税科、警科双重管理,一则对进出口商品征税,二则给入境人员颁发临时护照——这就是薄薄一张纸了,假如搞丢了、弄坏了,自己倒霉去吧。
土人也通例,发放临时护照。
为防范陈家可能的报复,除了护照,琉球方面还采取了几条措施:一是向行朝上书,说明情况,由陈宜中出面,请张世杰约束陈家五虎;二是在南北方向两座山头设立瞭望台,昼夜观察敌情;三是每日城中巡逻的部队,由两个班增加到六个班,在盐场、琉球城、钢铁厂之间的大路上往来巡逻;四是调回一艘剪式船,在十五海里的距离上巡逻,和原来在近岸打渔的剪式船,形成内外双层海上预警。
坚持原则不等于傻瓜。琉球政府不滥杀无辜,但也同时命令汉军枕戈待旦,随时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任何时候,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
潮阳城外,陈家五虎营寨。
“哗啦!”空酒坛子扔在地上摔得粉碎,陈懿红着一张脸,已经喝了不少酒,他拿着手中的公文念道:“大宋丞相、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陈,晓谕尔等知悉:陈忠不遵军令,妄自行事,于海外藩国擅作威福,杀伤人命,其罪当斩。即刻将澎湖驻军撤回,切不可妄自生事,违令者斩。”
陈懿读罢,气得一张脸青绿,陈义、陈昱、陈勇同时站起来:“陈宜中欺人太甚!”“就反了罢,投了鞑子一样做官!”“陈宜中这奸臣,好没道理!”
“反?待该反的时候就反!现在,还不是时候。”陈懿顾忌着潮阳城中的知州、安抚使马发,他手下的摧锋军素来敢战,陈家海寇还远不是朝廷经制军队的对手。
几兄弟不服道:“大哥,难道五弟的仇就这么算了?”
“谁说的?”陈懿走出帐外,咬着牙齿向琉球方向望去,“我要琉球人老幼不留,为五弟陪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