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萧震雷来到了心缘咖啡厅附近侦查情况,此前他有点担心潘孙纳这个老家伙一时气急丧失理智,会派人在咖啡厅里设下埋伏,等他一到就立即抓捕,不过他还是错误估计了潘荪纳,这老家伙没有他想像的那么愚蠢,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就抓人,这只有猪才干得出来。事实上,萧震雷来之前也想过自己不出面,让别人来与潘孙纳见面,不过他担心其他人对付不了潘荪纳,因此只有自己亲自来了。
走进咖啡厅,一个站在门口的侍应生打招呼:“欢迎您,先生!请问您一位吗?”
萧震雷扭头在咖啡厅里观察了一下,看到潘荪纳正焦急不安地坐在一个靠窗户的位置上看着怀表,除此之外,咖啡厅里出来一个站柜台的中年女人,再就是这个侍应生了,他笑道:“是的,我找人,您看,他就在那儿!麻烦您给我来一杯咖啡!”
侍应生弯腰道:“好的,先生!”
萧震雷笑着迈步走向潘孙纳向他打招呼:“嗨,潘荪纳先生,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您!”
上次在费格的别墅里,两人经人介绍见过一面,不过没有深谈,潘荪纳对萧震雷还是有点印象,看见是萧震雷,也感觉有些意外,他起身同萧震雷握了握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噢,萧先生,您也是来这儿喝咖啡的吗?”
“噢,我刚才从这里经过,看见您在这儿就过来给您打个招呼,您不介意我坐下喝杯咖啡吧?”
萧震雷一副笑脸,这让潘荪纳还真不意思拒绝,不过他心里却是骂着萧震雷不识趣,他一个人在这里肯定是在等人,而且他还担心可能引起萧震雷的怀疑,反正时间还没有到十点,于是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然,请坐!”
萧震雷道了一声谢谢就坐在了潘荪纳的对面,侍应生很快将咖啡送来了,他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点点头:“嗯,咖啡不错,对了,潘荪纳先生,我听说像您这样的历届驻沪领事都与公董局的关系都十分紧张,是这样的吗?”
潘荪纳闻言是些诧异地看着萧震雷,他有些无奈地笑道:“噢,看来萧先生对此事也有耳闻,确实如此,这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我听说萧先生最近又在县城和租界里开了好几家店铺,还在公共租界北区开设服装工厂,还有一家银行正在筹备当中?”
萧震雷笑道:“是的,想不到潘荪纳先生竟然对这种小事都这么清楚,您真是对我太关心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从租界里的大小新闻一直聊到国际形势,刚开始潘荪纳的兴致还挺高的,可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十点,他的心情越来越糟糕,越来越焦急,他不是在心里谩骂那个写信约他在十点见面的家伙怎么还不来,而是在心里咒骂萧震雷这个家伙是在太能聊了,而且也太不识趣了,你说你喝杯咖啡就赶紧滚蛋啊,他吗老赖在这里不走算怎么回事?
眼看着咖啡厅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就马上要到十点了,潘荪纳已经急得火烧屁股,可萧震雷还如同先前一样,说着欧洲的形势,说得眉飞色舞,潘荪纳心说真是可惜了这副好口才怎么不去当演说家,说不定还能在政界混个人样来,从商真是有点浪费人才了。
萧震雷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潘荪纳的表情,说得口干了就喝一口咖啡,潘荪纳那种心里极为焦急,脸上又装作一副没事的表情真是让他太爽了。
“噢,潘荪纳先生,在刚才这一段时间里,我发现您一直在看钟表,您一共看了十次,难道您在等人或者有事要去做吗?”
潘荪纳闻言立即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道:“噢,请您见谅,我确实在等人,如果您??????”
萧震雷当然知道潘荪纳的意思,意思是说你没事赶紧滚蛋吧,别耽误我的正事,他扭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问道:“潘荪纳先生,您和对方约的时间是十点吗?您看时间都过了”。
潘荪纳闻言扭头一看,果然,现在已经是十点零一分了,过了约定的时间,在西方人的眼力,迟到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如果到了时间没来,这说明对方可能不会来了,他叹道:“是的,时间过了,他大概不会来了!”
萧震雷看到潘荪纳这个表情,心中暗笑,以一种戏谑的表情道:“潘荪纳先生,您怎么知道不会来了呢?说不定他早就已经到了!”
“啊?”潘荪纳听了萧震雷说的这句话,顿时身子一抖,马上有些慌张地左看右看,连声问道:“哪儿呢?在哪儿?这里除了店员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没有理睬潘荪纳的惊慌,萧震雷喝了一口咖啡,掏出一包老刀牌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用火柴点燃了美美的抽了几口,然后吐出烟雾,看着潘荪纳笑道:“我知道他已经到了,而且在刚才的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还跟您讨论了二十几分钟的国际局势!”
“萧先生,别开玩笑了,你,等等???????”潘荪纳说着突然停顿了,好像想到了什么,抬手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萧震雷:“你,你就是那个约我在这里见面的人?”
萧震雷抽了一口烟,耸耸肩道:“这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潘荪纳看着萧震雷,脸色突然变得一片潮红,瞬间又变得发紫的猪肝色,从猪肝色又变成了白色,从白色变成了煞白。
这种脸色的不断变幻在萧震雷的观察中实在是太有趣了,不过他很快发现潘荪纳再这么变幻下去估计有嗝屁的可能,于是端起他的咖啡送过去:“潘荪纳先生,我觉得您还是先喝杯咖啡缓缓,您再这下去死在这里就麻烦了,这不仅害了我,因为我要跟你谈的事情还没谈呢,而且还害了这家咖啡厅,你看人家开一间咖啡厅多不容易,你说是吧?来来来,喝咖啡,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你很快就没事了!”
潘荪纳抢过杯子一连几口将杯子里的咖啡喝了个干净,“啪”的一下放下了杯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四五分钟才算缓过来。
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含在嘴里,正要掏打火机,萧震雷早就划燃一根火柴递过去,潘荪纳瞟了萧震雷一眼,还是把雪茄凑上去连续吸了好几口把雪茄点燃了。
猛吸了几口雪茄之后,潘荪纳的精神好了一些,脸色也好看了很多,他吐出长长的醇厚的白烟看着萧震雷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写信给我并约我在这里见面的人,说吧,萧先生,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或者说你有什么条件?”
萧震雷抚掌笑道:“好,潘荪纳领事果然是一个聪明人、爽快人,我喜欢你这样的法国绅士,那么我就不阁下兜圈子了,我最近听说法捕房最近一直在调查我,指使者就是那个该死的麦兰总巡,他暗中指派了一个华人探长和两个华人巡捕整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潘荪纳先生,如果你整天被别人这样盯着,你会感觉如何?”
“我想我会发疯的,呃??????”潘荪纳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情好像就是他手下的巡捕房干的 啊。
“很好!”萧震雷闻言笑着打了一个响指,看着潘荪纳笑道:“潘荪纳先生都知道整天被人这样跟踪调查会很烦很生气,那么您应该想象得到我会是一副什么心情了,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我非常讨厌麦兰那个老鬼,我不希望看到他明天还坐在法捕房总巡的位置上,还有那三个华人巡捕,他们就像苍蝇一样讨厌,我知道领事阁下您是拍苍蝇的好手,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您了,有关他们调查我的所有卷宗,我希望您一页不少的拿给我,我会分辨您拿来的东西是不是原件,您最好还是别耍什么花样,否则的话,我在临死之前也会拉着您一起下地狱的!”
潘荪纳了听了萧震雷的话,原本好看了一些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铁青,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萧震雷:“你,你是个疯子、恶棍,不不不,疯子和恶棍都比你有涵养!”
“哈哈哈”萧震雷闻言大笑起来,笑罢,他抽了几口烟,学着西方人耸耸肩:“如果要在疯子、恶棍与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以及所谓的绅士之间进行选择的话,我宁愿做一个疯子、恶棍!好了,潘荪纳先生,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除了刚才我说的之外,最后还有一点,关于法捕房新总巡的人选问题,我想我需要考虑好了再通知您!”
“不可能!萧先生,我劝你别太过分了”潘荪纳听到萧震雷的这个条件,顿时炸了刺,要知道巡捕房可是法国驻沪领事维护自己在法租界权威的一支强有力的臂膀,如果连这条臂膀都不听自己使唤了,驻沪领事在法租界的话语权将会失去一大半,这是潘荪纳绝对不愿意失去的。
“呵呵!”萧震雷笑了笑,抽着烟看着潘荪纳,眼睛一眨也不眨。
潘荪纳也在死死地盯着他,双方谁都不甘示弱,两人就这样眼瞪眼的对视,看谁先撑不住败下阵来。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潘荪纳终究还是年老体衰先顶不住了,气势一跌,腰杆也坐不直了,整个身体靠在了后背上,“萧先生,你想指定法捕房总巡人选这是不可能的,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萧震雷掐灭烟头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盯着潘荪纳道:“领事先生,我想提醒您,局面的控制权在我的手上,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您下地狱,而您想整死我却还不是那么容易,在您整死我之前,法国政府下达的逮捕你的命令就会下来,你要赌一赌吗?如果您有这个胆量,我不介意陪您玩一玩!”
“你,你,你是一个魔鬼、恶魔!”
潘荪纳脸色惨白,他很清楚,公董局董事会八名成员当中有一半与他存在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是在政治上的,无关私人感情,而这些董事成员在法国政府当中都是有着后台的,如果萧震雷将那份证据交到这些人的手上,作为政敌的他们,一定会用这份证据置他于死地,并且夺取法租界公董局的财政大权和警务大权,他现在还只是临时代办并且是署理,从去年1月份开始就代办署理公使,足足过去了一年半了,迟迟都还没有转正,这其中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方面是他本身的资历就比较低,另一方面公董局那些与他不是一条线上的董事们的背后主子们在从中作梗,如果在转正的期间这件事情被捅了出去,那些不仅仅他的职位不保,连带着他背后的国内大人物们都会丢进脸面,那些大人物丢脸之后肯定会把怒气撒在他的身上,他可就不仅仅只是被撤职那么简单了,极有可能会死于非命,潘荪纳对那些歹毒政客们的手段可谓是一清二楚。
萧震雷抽了一口烟之后,摊开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便您怎么说吧,难道你们法国侵略者侵略我们中国杀死我们中国人那么多人,每年收刮走了无数从钱财,这种行为就不是魔鬼的行为吗?你还以为你们法国人是天使?是充满正义的?别逗了,没有谁会相信这一套,这只是你们自欺欺人罢了!”
“你,你,好,我不跟你斗嘴,你想要主宰法捕房的总巡人选问题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潘荪纳先生,谢谢您的咖啡,告辞!”萧震雷说完就起身向外走去。
“等等,等等!”潘荪纳慌忙叫住。
萧震雷停下转身笑道:“还有事吗?”
“你先过来坐下,我们再谈谈!”
萧震雷心中一笑,走过去再次坐下。
潘荪纳的脑筋高速运转,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既不让自己失去对法捕房的控制权,也能够让萧震雷如愿以偿,他道:“萧先生,我知道您是担心法捕房再针对您展开调查,所以想见到一个对您友好的人坐上总巡的位置,但我又不可能交出总巡人选的任命权,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让我们双方都满意,那就是当任总巡的人必须是你我二人都同意的人选,您觉得怎么样?”
萧震雷脑子一转,认为这确实是打破现在谈判僵局的最好办法,他点点头:“好,具体的人选我们过几天在商量,但是明天傍晚之前,我先前提的条件你必须要全部兑现,我们达成协议之后,我将会为您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但是你不要想着拿回那份证据,没有了它,我不敢保证您还会如同现在对我这么客气!”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