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做了好几次,到最后也只是憋出一个字来,恨不得啐在他脸上。
“滚。”
为什么说,“爱”最不可信?
千金散尽还复来,可人心千变万化、爱意转瞬即逝。况且你怎么去分辨,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不是个人呢?
在大理的最后一天,秦意欢起得相当早。煮了壶咖啡,坐在窗边抱着只毛绒娃娃看日出。
日起东方,西斜又落,周而复始,更迭不辍。日月常在,人却总不同,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等待。
当初以为离开这里得决定很仓促,现在看来,快刀斩乱麻总是对得。
从事发至决意离开,期间逗留得很多天里,一开始还有唐清儿一遍遍的拨电话劝她别走,到后来所有人都没了联系。
不明真相的人毫无错处,唐清儿那时一再劝自己三思。说不至于因为部分人的不理智,就决绝着去否定感情、结束关系,其实大部分的粉丝,还是善良而可爱的。
这些话秦意欢心里当然清楚,也不会去怪她不知道事出有因。到底只能怨自己生性如此,不撞南墙不懂回头,不到绝地不知求生。
静心去想,好的解决办法有很多。她可以果断可以嚣张,至少可以不必那么委曲求全,不必给对方留太多得寸进尺的余地,不必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处处维护着他、未出过一句恶语。
可实际上如果再来一次,或者无论再来多少次,她还是会这样做。秦意欢之所以是秦意欢,就是因为她有着这样的怯懦,和毫无用处的善良。
——
上官于行从房间出来,就正好看见她侧身对着自己的画面。
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大部分似乎都认准经典的黑白款,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时间久了难免觉得单调,而且容易审美疲劳。
秦意欢不一样,她偏爱丰富的色彩。乐衷于体验各族寨子里的民俗服饰,喜欢交相辉映的颜色搭配,身上总少不了和衣服同色系的饰品。
一条浅紫色的长裙,像盛夏的葡萄。头发挽起来,斜插着一只木质簪子,耳坠设计成风铃草的花型,同样是紫色,和裙子呼应起来。
光着脚点在地板上,小腿晃晃荡荡,俏皮又悠闲。
窗外红日初升,霞光四散,仿佛空气里都是一片绯红。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肩负起圆圆的太阳,如同雀屏扇开,但更加盛大恢宏。
秦意欢眼睛盯着太阳,神情很认真,几乎快和霞光融为一体。上官于行看了一会儿,便想要移开眼,这日光灼目,引得人想落泪。
他才刚刚低下头,只一眨眼的功夫,再抬起头来,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隐约觉得背后有目光灼灼。猛然一回身,女人的脸贴着他,那双时常含笑的眼睛里,这时候渗出的全是血。像极了新嫁娘的红盖头,艳丽又诡异。
血迹一点点遍布上整张脸,她嘴角却仍旧在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这么近的距离,足够看清楚她眼里的每一条血丝,原本该是毛骨悚然的,上官于行却忍不住想伸手去碰一碰她。
明知道是梦,明知道是个噩梦,竟然还是舍不得放手。
其实也不是一两次了。这样的梦,日日、夜夜,只要闭上眼睛,要多少有多少。从秦意欢离开那天起,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最初的时候,总会莫名想起她满脸是血的样子。也许是愧疚吧,人行不义,终难安心。
当天从病房滚出来,很快就看到那条微博。团队一直以为他说服有效,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她心存善念,高抬贵手。
热搜持续发酵,他仍旧被叫去商议后续处理方式。当天晚上,秦意欢一个人连夜办了出院手续,此后似乎就再没见过面。
如今想来,什么样的人才能办得出这些事,从头至尾,他竟无一句话过问她伤势。秦意欢遇上他,简直就是一劫。
甚至她要离开澜城市的消息还是从唐清儿那里听到,彼时他已经和乔雅茹重归于好。身边的人至此也觉出一二隐情,但好像都达成了某种共识,并不在他面前提到秦意欢。
唐清儿只无意中说起的这一句,上官于行于是就开始彻夜难眠。连他自己也讲不清楚为着什么,事情做都做了,何必留到现在才心慌。
最早也只是莫名的牵挂,常常忽然间就会想起她来。怕山高水远她会身陷困境,也怕人心险恶她会遭遇不测。其实很明白自己没有立场更没资格,但越是纠结这一点,越是忍不住去想她。
那些梦就是这时候钻进脑子的。
从祥和到激烈,从平平无奇的生活琐事,到惊悚恐怖的奇幻鬼事。上官于行觉得,这大半年以来,他没把自己活活吓死,都能算作是一个奇迹。
乔雅茹和他一起生活,两个人最亲密,自然也最先受不了他的一惊一乍——他偶尔会叫着秦意欢的名字惊醒,这或许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王浩宇也很快察觉到不妥。夜里总睡不好,白天当然没什么精神,底下对台词的走神的时候太多不说,连台上都渐渐兜不住。
连他们的教练也关注起他状态的时候,上官于行几乎已经濒临崩溃。他肉眼可见的,开始惧怕站上那个舞台。
几个小时的热闹狂欢,过后是难熬的漫漫长夜,他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秦意欢,各式各样的她。
像是夏天的蚊子,你也搞不清他们在凛冬时节都藏在哪里,连声招呼都不会打,立夏一到忽然就成群结队出现,毫不客气的充满你每一寸肌肤。
彻彻底底的疯狂与无边无际的黑夜,形成强烈到极致的对比,心里的落差一天大过一天,而人心又没有那么大的柔韧度,迟早有崩坏的一天。
关于“辩论新星上官于行的急流勇退”。
媒体在猜测,粉丝也在猜测,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上官于行本人,在决心停赛休整的一瞬间,才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