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之内,便是在白天,这里依然昏暗如暗夜,只有墙壁上挂着的,那一豆如虚影般的烛火。
这里有种莫名的,让人有些绝望的压抑!
越往里走,这种感觉就越发的明显。
而最深深之处,则是有一间单独的牢房,这里面还算干净,有个穿着囚衣的男人正双腿盘膝坐在草地上,背对着铁栏杆,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靳叔也不回头,只以为是送饭的。
可他却没想到,很快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镇定一些呢。”是男人开口说话的声音。
靳叔的眼睛“啪嗒”一下就睁开了,他回头,果然就看到了叶訇玉夫妻。
靳叔索性彻底的将他们打量了一番,最后才缓缓道:“看来,我猜的不错,其实一开始你们就没病吧。”
这也是他那么痛快就放弃抵抗的缘故,在去床上杀人,扑了空的时候,靳叔就隐隐猜出来了。
叶訇玉却摇摇头:“不,堔哥的确中毒了,只不过纳塞大夫能治好。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问,是你让人下的毒是吧?”
那个张妈妈。
靳叔微微一愣,继而就笑了起来。
“很好,很好。”
他还以为那个可恶的婆子拿钱不办事呢,没想到黎见堔真的中毒了。
至少,靳叔的心里平衡了不少,不管怎样,我也没有输得很惨,不是么?
而叶訇玉的手,却已经紧紧攥成拳头了。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虽然是三当家的,但任何事情,我都会首先跟你商量。”
说是他们俩的江山也不为过,否则,靳叔这次起事,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追随者。
靳叔冷冷一笑,眼底是浓浓的讽刺。
“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么?原本,老爷子说过,要把你许配给我的,就因为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白脸,你拒绝了我!”
这么多年啊,靳叔有时甚至在梦里都会咬牙切齿,凭什么!
还有这良山,他也要!
靳叔一改平日里,那温和、好脾气的模样,此刻的他,满脸满身的都是戾气。
尤其是那眸子内,宛如两把出鞘的宝刀般,几乎要斩碎世间的一切可恶之物!
叶訇玉呆呆的站着,愣是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半晌,她才喃喃道:“原来,你心里一直都这样想的。”
当年父亲的确提过不假,可她当时并没有答 ,后来阴差阳错的遇到了黎见堔。
曾经叶訇玉以为,所谓成亲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合伙过日子。
直到她遇上了他,才真正体会到,原来有个词,真的叫做一眼万年!
原来,爱一个人以及被爱,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呀!
后来,靳哥也成亲、有了孩子,他们各自过着平静的生活。
叶訇玉便以为,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了,却万万没想到,当年埋下的那颗雷,直到现在才爆出来!
“所以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怀恨在心的,对吧?”
“是的!”靳叔微微抬起下颚,他的面部表情严肃而刚毅。
叶訇玉微微低头叹了口气,缓缓道:“如果说起来,是我当年,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你,给了你希望。我向你道歉、”
靳叔哼了一声。
没想到,叶訇玉却接着又来了一句:“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所以如此的意难平,我只是一小部分,其实你更在乎的是良山寨吧。”
叶訇玉是老寨主叶老爷子的独女,娶了她,便意味着同时也得到了整个寨子。
靳叔的面容微微僵住,有种被拆穿的恼怒感。
叶訇玉看到这样的他,笑了,也释然了。
“就这样吧,你,好自为之。”
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任何行为,付出代价。
眼看着两人要走,靳叔忽得从草垫子上站起来,他一把抓住那冰凉的牢门铁柱,怒道:“没错!我是想要!有什么错!”
“这些年,如果没有我,良山能发展这么好吗?当年如果没有我,你爹早就死了!”
“这个小白脸究竟有什么好的!你就是被他的这幅皮囊给迷住了!迷住了!”
这样癫狂的靳叔,是众人所不曾看到的。
一直沉默着的黎见堔终于开口了,他停下了脚步,很是平静的望着被关在牢内的男人。
“有什么好?这个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做。”
那就是,假如当得知叶訇玉身患“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之后。
黎见堔只会有两个选择,第一,跟随她而去、
第二,哪怕他不是她的夫君,也会尽自己所能的,照顾好她的孩子和寨子。
“那么,你是怎么做的呢?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黎见堔静静望着他,反问道。
分明是无比平和的声音,连语调都是起伏不大的。
可对黎见堔而言,却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直直的刺入到了他的胸口。
一箭穿心,透心凉凉!
他的身体一软,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呆呆的。
半晌,他忽然就狂笑了起来,这很是癫狂的声音,传出去了老远老远……
叶訇玉夫妇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摇头,然后两人手牵手的离开了。
看在靳叔曾经救过老爷子的份儿上,叶訇玉选择不杀他,但也不会放。
这牢狱的滋味想必不错,那就一直关在这里反省、赎罪吧!
靳叔还在狂笑,癫癫狂狂,宛如魔怔。
以至于牢房内的其他犯人们,几乎都能听到。
这让众人们觉得很烦啊!
要哭就哭,要笑就笑。
你这半哭半笑的,几个意思啊,再说了,没完没了了,我们大家还要休息的啊!
其中,与靳叔这个牢房紧挨着的房间,受荼毒的最深。
而这房间内,关着的不是别人,只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他叫做卢晋宁。
刚才叶氏夫妇与靳叔的谈话声音,并不算很小。
卢晋宁一直假装睡着缩在角落里,实际上,他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种日夜难分的牢房内,是很难计算出具体时间和日期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被关了多久。
母亲卢夫人他们也不知道被另关在哪里了,每天就这样,生不如死。
如今隔壁来了人,又听到了那些话,卢晋宁便生出了小小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