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收取好处,你尽管可以让特高科调查,我想提醒陆相的是,请你不要意气用事。”
眼看两人即将发展到人身攻击,西园寺再度出来打圆场,问道:“那外相是什么意见呢?”
内田康哉没有正面回答西园寺的问题,反而说:“现在袁世凯政府面临着严重的财政问题。伊集院公使前个月打电报向我报告称:‘新政府当务之急的是整顿财政问题……结果出现了大规模外债。不难看出除非实行彻底刷新,只能应付暂时,而这些外债几经周折最终将由几个列强联合起来予以提供,中国的财政必将在一定时期内被置于列国的共同监督之下。’并建议说:帝国待新政实施的时局稍稍稳定之后,逐渐开始获取利权的活动将是适宜的办法。”
“内田君,我们现在在讨论北疆和秦时竹,你扯到袁世凯上面去干什么?” 上原勇作拍着桌子怒吼道。
“我的意思很明确,我们如果推倒了秦时竹,那在北京的袁世凯就无人制约了,陆相难道对袁世凯有好感?难道用我们的力量把秦时竹打倒,然后让袁世凯名正言顺地接管满洲,把英美势力引进来?”
“哼,他没有这个能耐,我们自己占领满洲。” 上原勇作不屑地说。
“帝国有这个实力和英美法德四国对抗吗?难道要再重复上演一次干涉还辽不成?”内田的语调很平淡,但口气咄咄逼人,“日俄战争后,英美对我国已持保留和警惕的态度,如果我们打破这种平衡,必将招致他们的干涉,这对帝国是不利的。尤其是美国,对我们在朝鲜和关东州的独占经营相当不满,如果此次授人以柄,恐怕……”
“怕怕怕……都是一帮软骨头。”
“上原君,你客气点。”西园寺也有点听不下去了,“我们是在讨论战略,不是在吵架。”
“海军是什么意见?”
“我们认为,不管秦时竹怎么样,他目前对帝国并没有明显的敌对行为,如果以这些理由开战,在国际上交待不过去。”斋藤实悠悠地说,“眼下中国大乱刚停止,维护秩序稳定是欧美列强共同的心愿。海牙会议已证明了这一点,如果我们强要出头,冒的风险似乎太大。”
辛亥革命前,北疆方面和日本陆军关系好,和海军关系差,但清帝退位,特别是秦时竹就任北疆巡阅使后,和日本海军的关系有了显著改善,这是由多方面原因促成的:第一,海军在华利益代表主要是大仓组财阀,分布在本溪湖一带,北疆答应与日本合作办理煤铁事业,并且已签订了合同,开始开工建设了,北疆和海军方面的利益冲突已经化解了;
第二,北方实业成立远东航运公司后,合并了大连的政记等多家民营船运公司,实力急剧膨胀,为适应企业发展的需要,从日本订购了不少船舶,有新有旧,再加上平时在大连港的维修,使得他们经常接触日本海军下属和联系单位,双方的联系进一步得到了沟通;
第三,北方实业刚刚签订了一份造船合同,委托佐世保船厂建造一艘三万吨级的油轮,这是在海军的直接努力下促成的,算是对海军企业的关照;
第四,海军一般由日本的贵族子弟和受过良好教育的平民组成,对外部世界视野比较开阔,明白不是专靠武力就能达成目的的,对借口不足的动武和与英美对抗的前景根本不看好;
第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日本海军、陆军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日俄战争中海军出了大力,但自身损失并不大,反观陆军,损失惨重,近20亿的军费占据了四分之三,造成了巨大赤字,需要慢慢偿还,挤压了正常的海军军费,虽然在1909以后,因为各国都投入巨资进行造舰竞赛,日本也不甘示弱,军费重新向海军倾斜,但陆军始终耿耿于怀,妄图重新夺回主动权,发动对北疆的战争,海军并没有好处,但坏处确实显而易见的,陆军又将挤占正常的海军费用,这是海军断然不能容忍的。
因此,海军从根本上说不赞同陆军的出兵计划,他们需要的是在保持安定局面下的利益……
“怎么海军也是这副腔调?难道你们忘了秦时竹在葫芦岛、秦皇岛和山海关兴建要塞吗?这可不是针对陆军的。”上原勇作感到了孤独感,迫切需要把海军拉下水。
“陆相过虑了,秦时竹这些小儿科的防御设施,根本构不成对联合舰队的威胁,要知道,他现在连艘像样的军舰也没有,如何能与帝国海军对抗?”
众人几乎都表态完毕,外相、满铁和海军基本上不同意对北疆动武,陆军是极力主张动武,西园寺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日本此时正好是政党内阁和民主化进行的高峰期,西园寺作为政友会派的元老,对于军部的军阀看得很不顺眼的,他也不同意对北疆动武。在他看来,日俄战争给日本的创伤还没有复原,日本的国内外债务虽然已经下降,但仍旧是一个很重的包袱。如果此时对北疆作战,必然又将重新扭转这种良好的局面,重新变成军人主政,一想到要与各大列强对抗,他就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相,你既然一味主张动武,请问要派遣多少部队?准备多少军费?”
“两个师团就够了。最多1000万军费吧。” 上原勇作以为西园寺支持自己,窃喜不已。
“两个师团能取得胜利吗?对方有多少兵力?”
“对方兵力号称在20万以上,不过以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威力,两个师团足够了。”
“要多少时间取得胜利,有把握吗?”
“最多一个月,我有绝对把握。”
“计划占领哪些地方?派遣多少军队驻守?”
“占领整个辽宁,内蒙古的东部和吉林的南部。至于驻守,估计还需要两个师团。”
“如果此时俄国出兵,我们还需要准备多少师团和军费?”
“首相,俄国不会出兵的。”
“真的吗?俄国可是天天叫嚣要从我们手中恢复失去的权益呢。”外相内田康哉看出了西园寺的用意,讽刺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出兵?”
“如果英美趁机出兵,我们要再准备多少师团?”
“首相,我不认为他们会出兵。”
“如果德国以保护德国在东北的投资为名出兵,美国以我们破坏‘门户开放’为借口出兵,我们有多少取胜的把握?……”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上原勇作额头上直冒汗……
“我认为,对秦时竹要加以监视、侦察,同时预备军事行动方案,但在内阁没有形成决议前,军部不得擅自行动。”西园寺为此事敲定了最后结果,“这次的讨论我看就到这里,也不用召开整个内阁会议了。对秦时竹还是要扶持为主,只要他尊重帝国在满蒙的特殊利益,我们可以继续帮助他巩固自身地位。还有,中村君,在友好合作的前提下,希望满铁继续扩大帝国的权益……”
“首相,请您三思啊,眼下是除去秦时竹的好机会,不能放过了……”
“你方才不是说两个师团、一个月和1000万军费就可以获胜了,说明对方的实力很弱,眼下肯定不会构成对帝国的威胁,那再耐心一点,多看看,谅他两年内也发展不到哪去……”
上原勇作这才明白上了老狐狸的当,但为时已晚……
两个月后,陆军提出要增设两个师团,西园寺内阁没有同意,政府与军部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为了报复政府在秦时竹和扩军法案上的立场,上原勇作提交了辞呈,辞去了陆军大臣一职。西园寺要求军部重新推荐人选出任陆相,但军部丝毫不肯配合(当时规定,陆相必须由现役大、中将担任,军部不肯推荐就意味着无人能出面担任这个职务)。西园寺内阁无可奈何于12月5日总辞职,12月21日得到长州派支持的桂太郎组织了第三次内阁。
但以此为契机,反对军阀专制、拥护宪政运动空前高涨,在舆论面前孤立的桂内阁在1913年2月11日,屈服于包围议会的民众力量、在掌握政权后仅仅53天就实行总辞职。萨摩派的山本权兵卫海军大将继任首相,于2月20日成立山本内阁。
这就是所谓的“大正政变”……
事情总是很凑巧,在日本内阁商议对北疆政策时,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在皇宫接见了德国派驻在远东的密使――格尔夫,陪同他会面的还有陆军参谋总长小毛奇将军和海军发展部长提尔皮茨将军。
“格尔夫,我们在东方的那位小朋友过得还好吗?”
“回陛下的话,他很好。他特意委托我向陛下、首相、诸位大臣、诸位将军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哈哈哈,我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朋友了。”威廉二世得意地笑着,问道,“这次来又带回来什么好消息?那位小朋友可是对财政援助贪得无厌啊。”
“是的,陛下。果然不出您所料。他要求我们在下一年度提供至少一亿马克的设备和流动资金贷款,并且还要求我们帮助他建造大型驱逐舰,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在葫芦岛港口兴建一座潜艇工厂。”
“这么着急?”威廉二世看了看提尔皮茨,“他的手下来培训潜艇还没有多少时间吧?能这么快掌握潜艇的技术?”
“陛下说得不错,他们才刚刚适应在德国的生活,至于掌握潜艇,我看没有5年时间是不太可能的,我也猜不出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兴建潜艇工厂。”提尔皮茨毕恭毕敬地回答,“至于兴建大型驱逐舰,这好办,我们有现成的图纸,而且据我得到的消息,秦皇岛港口的船舶制造厂已接近完工了,明年二月,最迟三月就可以兴建3000吨以下的舰艇。”
“陛下,这家伙一张口就是这么多贷款,会不会漫天要价?”小毛奇有些不放心,“我知道陛下的心意,但我们把这么大的赌注压在这样一个地方势力身上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德皇摇了摇头,对格尔夫说:“先听听你带来的情报吧,我对这个最感兴趣。这位小朋友每次都有出人意料的情报,我简直爱上了他。说真的,要不是这些情报吸引着我,我才懒得听格尔夫的汇报呢。呵呵,格尔夫,你可不要介意我的坦率哦!”
“谢谢陛下的重视,能得到您的亲自接见,是我最高的荣幸。”格尔夫恭恭敬敬地说,“这次送来的情报至关重要,对方告诉我,务必亲自送达到您的手里。”
三人齐声发出惊呼,什么情报这么重要?
格尔夫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把手中的一张纸递给了德皇。威廉二世刚刚扫视了几眼,就怒骂道:“这群骗子、恶棍、叛徒!”
究竟什么情报让皇帝如此大光其火?
接过一看,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三年前,意大利和俄国就巴尔干问题秘密签订了《拉匡斯基协定》,然后是条约的具体内容,并告知这份协定处于极端的保密之中,俄国已在最近秘密照会法国,让后者也得知了此事。
“陛下,这有可能是敌人散播的谣言,妄图挑拨我们与意大利的关系。您想,我们和意大利这么近距离反而不清楚,远在远东的他们怎么可能了解的如此透彻呢?”
“意大利人都是些婊子养的。”德皇怒气冲冲地骂出这句来。
听得尊贵的皇帝口出秽言,提尔皮茨无奈地耸耸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