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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睦儿小手直打乳娘,随后死死地抱住胡马的脖子,小脑袋枕在胡马的肩窝里,死活不撒手。
  正在此时,我瞧见远处行来辆轻简马车。
  没一会儿,云雀就从里面下来了,她左手拎着个大食盒,右边臂弯挎着个大包袱,手里还拿着个没有吃完的驴肉火烧,小跑着过来,屈膝给我见了一礼,往起拎了拎食盒,笑道:“奴给娘娘买了好些吃食,有樊记的火烧、苗家的四喜丸子,真馐斋的糖撒子、乳酪裹杏仁、酸梅饮、樱桃糕……”
  “好了好了。”
  胡马打断云雀的话,虽板着脸,可眼里的喜欢和宠溺遮掩不住,嗔道:“娘娘跟前这般聒噪,日后要收心养性,多做事少说话。”
  云雀扁扁嘴,顽皮一笑:“奴给公公也买了驴肉火烧,还热腾腾的呢。”
  胡马摇头笑道:“咱家素来不吃这些重荤腥的东西,姑娘留着自己用吧。”
  说罢这话,胡马垂眸,看向睦儿,柔声打商量:“小木头是最懂事的皇子,你先回家睡觉觉,老奴保证,明晚上一定来看你好不好?”
  “不要。”
  睦儿委屈不已。
  “那这样好不好?”
  胡马忙笑道:“老奴明儿从御马监挑匹小马驹,给您牵来,等过两年小木头长大了,就能骑啦。”
  “小马。”
  睦儿似懂非懂,手指戳着胡马的侧脸,嘤嘤笑。
  忽然,这小子指向我腰间系着的荷包,眨着眼,对我说:“要那个。”
  “要这个呀。”
  我忙将这个荷包解下,递给睦儿,同时给乳娘使眼色,趁他听话高兴的时候把他抱走。
  谁知这小子打开荷包,从里面抓出一块小排骨,递到胡马嘴里,笑道:“大伴吃。”
  我一愣,轻拍了下睦儿的屁股,笑骂:“你小子倒精,什么时候偷的肉?居然还藏在娘亲的荷包里,哎呦呦,瞧着手法如此娴熟,以前藏了不少回吧。”
  睦儿羞涩一笑,小脸埋进胡马身上,居然不好意思起来。
  而胡马显然目中含泪,嚼着那块早都冷了的排骨,声音有些哽咽,柔声笑道:“老奴多谢小皇子赏肉,这辈子都值了。”
  正在此时,街道尽头响起阵急促的马蹄声。
  很快,我就瞧见策马而来的是胡马的干儿子蔡居,这蔡居其实只比胡马小三岁,生的倒白净伶俐。
  行至三丈之外,蔡居猛勒住黄马,跃下马,从怀里掏出腰牌给侍卫看,得到放行准许后,小跑到我们跟前,先恭敬地给我行礼,随后躬身立在胡马跟前,喘着气,不急不缓道:“公公,宫里出事儿了,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让老奴赶紧宣您回去呢。”
  “出什么事了?”
  我忙皱眉问。
  “回娘娘,好像是宝婕妤。”
  蔡居给我见礼,笑道:“这会儿宝小主宫里围得水泄不通,奴也打探不到发生了何事。”
  我心里一咯噔,记得今儿在御花园见到了宝婕妤,瞧着是往坤宁宫的方向去了,大抵,宝婕妤又生事了吧。
  我摇头冷笑,让乳娘和嬷嬷们强把睦儿抱走,不理会这小子哭闹,忙对胡马笑道:“既如此,公公快回去伺候陛下吧,顺便叫陛下放心,本宫这边一切都好。”
  “是。”
  胡马给我见了一礼,担忧地看了眼睦儿,坐上马车,带着蔡居回去了。
  我也扶着后腰,同云雀和一众宫人们回府了。
  ……
  今儿在宫里提心吊胆了一整日,难免有些累,匆匆沐浴更衣,喝了安胎药后,我便睡下了。
  可心里隐隐不安得很,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再加上身上热,肚子里的两个小人动得欢快,闹得我根本睡不着,我索性起床,吩咐嬷嬷,去给我做几个小菜来,再将云雀买的驴肉火烧热一下。
  我原以为心里装着事,会吃不了多少,没想到眨眼间就风卷残云地吃了大半。
  我一边喝着燕窝粥,一边盘算,该怎么让燕娇把给老陈的信带走呢?缝在肚兜里?不行,本就是用眉笔写的,若是被香汗浸湿,岂不是把字迹都弄模糊了。
  正在我乱想间,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上夜嬷嬷敲门的声音:“启禀娘娘,御史台孙大人求见。”
  “四姐夫”
  我一愣,他怎么会来?
  为了避嫌,他一次都没来过我这里,而且这是晚上,他一个外臣更不能来拜见我。
  难道是四姐和恭哥儿出事了?
  还是牧言出事了?
  “快宣,让孙大人在外院的花厅等着,本宫更衣后就来。”
  我忙起身,让云雀和侍女帮我穿衣,拾掇好后,就带着宫人们匆匆出门。
  内府大,而我白日里又走多了,难免腿脚浮肿,便坐着藤轿往外院赶。
  虽说一行十几个人看护,府中各处都悬挂着灯笼,时不时还有女卫军守夜行过,但冷风吹来,猛地瞧向漆黑之处,难免让人心底发憷。
  约莫一刻钟,我就行到了外院。
  外院是太监和家中侍卫所居之处,此时花厅亮亮堂堂,院里守着我府里的太监和四姐夫的心腹侍从。而四姐夫穿着官服、戴着官帽立在花厅正门口,皱着眉头来回踱步,他瞧见我来了,忙小跑着过来,跪下给我行礼:
  “臣孙储心,叩拜元妃娘娘万安。”
  “四姐夫……”
  我忙轻咳了两声,忙虚扶起他:“孙大人快请起。”
  过去我无名无分,叫他姐夫,而今我是元妃,自然得守着礼改口。
  “孙大人怎么这么晚来?可是家中出事了?”
  孙御史暗暗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率先走进花厅,嘱咐心腹嬷嬷们:“守好宅院,去给孙大人沏壶正山小种来。”
  说话间,我扶着后腰走进花厅,坐到最上首。
  抬眼瞧去,孙御史也紧跟着走进来,他立在原地,没得到我的“恩准”,未敢坐下。
  “大人快坐。”
  我下巴努向下边的四方扶手椅,示意云雀,将果子端给孙御史。
  “臣谢娘娘赐座。”
  孙御史坐下后,仍紧蹙着眉头。
  “到底怎么了?”
  我也顾不上喝茶,紧张地心咚咚直跳,忙问:“可是四姐出了事?”
  “娘娘放心,臣家中一切都好。”
  孙御史沉吟了片刻,环视了圈花厅立着的女卫军和七八个嬷嬷太监们。
  我忙道:“你们都下去,只留两三个伺候便是。”
  等人都走后,孙御史端起茶,猛灌了数口,面色严肃,看向我:“娘娘,今夜宫里来人宣陛下口谕,着臣立马进宫面圣,来的蔡居公公,说宫里的宝婕妤娘娘小产,命悬一线。蔡公公还说,臣入宫时正好能路过娘娘的府邸,陛下说娘娘今儿动了胎气,叫臣过来探望下您,娘娘,您、您身子可好?”
  “本宫一切都好啊。”
  我恍然笑道:“本宫记起了,今晚上睦儿把我的肚子当成了藤球,用力拍了一下,不过没事,已经让杜老仔细瞧过了,一切都好。”
  我心里甜滋滋的,手抚着大肚子:“本宫直到今儿才知道,原来腹中怀了双生子,杜老今儿在坤宁宫直言,说这两个可能都是男孩儿。”
  四姐夫听见这话,眼里也是惊喜,眼角眉梢的高兴遮掩不住,忙起身行礼,含泪笑道:“上苍眷顾娘娘啊,臣、臣真是,哎,请娘娘恕臣失仪了。”
  “大人快坐。”
  我忙笑道:“我就说,我这肚子怎么比上次怀孕时还大。”
  见了家人,我不免唠叨了些,猛地记起四姐夫方才说的那番话。
  我皱起眉头,将茶盏放下,轻声道:“怎么,宝婕妤又怀了?不对不对,又小产了”
  我越来越疑惑:“不对啊,宫嫔小产,陛下宣外臣进宫何意?没道理啊。”
  “不止宣了臣。”
  孙御史正襟危坐起来:“臣方才过来时,瞧见了刑部尚书梅大人的车驾,前头也有个公公引着呢,似乎是往宫里走。”
  “怎么回事。”
  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今儿听宝婕妤的话,她似乎知道自己不可能怀孕……怎么就莫名其妙小产了。
  “娘娘。”
  孙御史打断我的沉思,沉声道:“陛下既叫臣先来您这里,想来是让娘娘给臣说些事,敢问娘娘,今日您进宫,可是发生了大事?”
  “没有啊。”
  我摇摇头,皱眉道:“今儿进宫叩拜皇后,我一切都按着礼数来,磕头、敬茶一桩都没少,殿里当时还有记录后妃起居注的女舍人,可谁都别想揪出我的错儿来。”
  我手按了下发痛的太阳穴,忙道:“若说有事,那也不打紧,不过是萝茵公主心系母亲,和睦儿打了一架,睦儿把公主的头发揪掉一撮,可后头陛下也未生气,说不过姐弟俩打架拌嘴,小事罢了。”
  “听着仿佛没什么。”
  孙御史起身,在花厅来回踱步,忽然停下,扭头看我,问:“娘娘仔细想想,还发生了什么?与宝婕妤有关的。”
  我细思了片刻:“今儿本宫走的时候,皇后郁结于心,吐了口血,可太医诊断,说她是中了暑气,好生休养便是。后头我同贵妃在御花园散步,正巧看见宝婕妤带着宫人嬷嬷往皇后宫里走,那妇人嘴里唠唠叨叨,说什么不敢想陛下的恩宠、也不奢望能怀龙裔,只想给她儿子陵儿挣个爵位。”
  我喝了口茶,接着道:“后头本宫同贵妃也没理会她,行至游廊上观皇宫之景。不防头瞧见皇后的家嫂林氏追萝茵公主,那两人言语间有提到宝婕妤,说宝婕妤又到坤宁宫聒噪,惹得皇后不得安生。”
  “嗯。”
  孙御史连连点头,再次在花厅踱步,他眉头几乎拧成了个疙瘩,忽然问:“娘娘,陛下之前可有跟您说过有关皇后的事,您再想想。”
  我冥思苦想:“本宫封元妃后,因胎气不稳,并不太想见皇后,可陛下笑着说,还是见吧,见一次就少一次……”
  我心里猛一咯噔,隐隐有了答案。
  孙御史怔住,低头杵在原地,口里喃喃自语,想了许久,忽然眼前一亮,皱眉:“陛下素来是谋定而后动的人,凡事不会明言,既叫臣来给娘娘请安……”
  说到这儿,孙御史转身,朝宫里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沉声道:“臣明白了。”
  “怎么说?”
  我身子不禁前倾,心紧张地咚咚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