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瞧你这臭脾气。”
  李昭笑得温和,扶住我:“脚上还有伤,别跑那么快,你坐下,让朕看看你的脚。”
  “别碰我。”
  我用力挥开他的手。
  “行行行,不碰。”
  李昭颇有些嬉皮笑脸。
  正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阵指节叩窗声,暗卫的声音响起:“启禀陛下,朱九龄和李少出现在附近,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我心里本来就有火,听见这话,越发烦躁了,用账本重重地砸了下桌子,喝骂:“那头猪在教坊司欺负了老娘,现在居然追到家里来了,怎么,还想拿刀杀了我啊。”
  外头传来暗卫低沉的声音:“夫人,好像不是的,朱九龄手里提着个锦盒,穿戴也齐整,似乎不是来找茬。”
  听见这话,李昭眼里闪过抹杀意:“让他滚!”
  “等等。”
  我站直了身子,提着礼盒?莫不是来道歉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提要求,让他教我家鲲儿?
  我清了清嗓子,忙道:“让他来吧。”
  第89章 入幕之宾  风和日丽的风和!
  听见我这话, 李昭心疼地看着我,轻轻地按住我的肩头,柔声道:“你没必要正面同他争吵, 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一切交给朕。你放心,朕会想法子好好整一下他, 总要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谁要同他争吵了。”
  我看向李昭,皱眉道:“人家朱大师画的那两朵一红一白彼岸花, 把我丽人行的档次抬高了不少, 给我拉了不少单子和客人, 我感谢他都来不及, 干嘛要得罪他?”
  “那你叫他来作甚!”
  李昭诧异不已。
  “鲲儿非常崇敬他,我想让他收鲲儿为徒。”
  我非常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并且迅速思考,听那暗卫说,是李少带朱九龄来的, 这俩人和好了?有可能,依照李少那张三寸不烂之舌, 的确会拿下朱九龄, 那待会儿我该怎么提鲲儿的事呢?
  “妍华, 难道朕不配教鲲儿?”
  李昭抓住我的胳膊, 俯身, 凑到我跟前, 冲我笑道:“朕可是皇帝, 多少人跪着求着朕指点,朕都不屑一顾。便是朕的儿女们,朕都不曾手把手教啊, 你家鲲儿……”
  “你就别管了。”
  我扭过头,看向书桌上那摞写废了的宣纸,低声咕哝:“你的字确实不如朱九龄的嘛。”
  “你说什么?”
  李昭瞬间恼了,手上用力,将我肩膀都捏痛了。
  “你再说一遍!”
  “懒得说。”
  我挥开他的手,心里有些急。
  那暗卫说,朱九龄拎着锦盒来的,应该是来道歉,若我要把鲲儿这事做准了,是不是得让他感到更抱歉?
  想到此,我低头看向自己包扎的左脚,计上心头,忙跑到梳妆台那边,翻找了盒大红的胭脂,全都抠进杯子里,倒了些热水,用银簪快速搅匀。
  “你这是做什么?”
  李昭立在我跟前,好奇地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手指想要去蘸杯中胭脂水。
  “你别动。”
  我用力拍打了下他的手背,瞧着胭脂溶得差不多后,用银簪子挑了点,慢慢地往我左脚滴,做出血渗出来样子。
  “噢……”
  李昭恍然大悟,两指指向我,笑骂:“好奸诈的女人,朕明白了,你要套路老朱。”
  说到这儿,李昭拿起账本接着看,撇撇嘴,不屑道:“何必呢?若真想让朱九龄教你家鲲儿,朕下一道旨就是了,何苦做这种掉价的事,让人笑话。”
  “谁爱笑谁就笑去。”
  我白了眼他,阴阳怪气道:“您还会为了鲲儿特意下旨?不怕你恼,那朱九龄可是个‘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名士,会听你的?”
  忽然,我瞧见他用朱笔在我家账本上勾勾画画,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账本从他手里抢走,气道:“陛下,妾身从前翻过您的奏疏密旨?您凭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偷看我的账本?”
  “朕这不是关心你嘛。”
  李昭撞了下我的胳膊,笑得暧昧:“咱们自家生意,朕肯定得上心嘛。”
  说这话的同时,他从桌上拿起一沓奏疏,递给我,勾唇坏笑:“你若是想看,那你看呗,朕同意。”
  我瞪着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这人怎么了,他以前不这样啊。
  “妍华,幸好朕看了账本。”
  李昭用笔头指向账册,颇为严肃地对我道:“你这账记得乱七八糟,譬如肉和菜的采买,只记了买入,却不记买了谁家的,这样怎么比较嘛,再譬如,这两日酒楼开业,记了花费超过八百文的贵客名单,却没记清楚这些客人更具体的情况,朕看到,昨日酉时有两个叫张超的客人用饭,一个花费了八百六十文,另一个花费了一千三百文,显然这俩人重名了,若是这个张超下次来,你能认出哪个是哪个?所以啊,你得另准备个账本记录贵客。”
  他丝毫察觉不到我的怒火已经升腾起来了,喋喋不休道:“这还是丽和酒楼的糊涂账,明儿你把丽人行的账本拿来,朕再帮你看看,实在不行,朕从户部找两个不错的人才,帮你管账……”
  “你别管行不行!”
  我实在忍不住了,刚准备同他发火理论。
  谁知,外头守着的暗卫叩了下窗:“启禀陛下,李少带着朱九龄来了,正在敲门,要不要放进来?”
  “不要!”
  “要的!”
  我俩同时开口。
  “放进来吧。”
  我白了眼他,戴上面纱,迅速整理了下头发和衣裳,挺胸昂首,换上属于“丽夫人”的招牌媚笑,忙不迭出去了。
  快步走到大门口时,我故意开始一瘸一拐,挥手让阿良站开些,亲自打开门。
  借着月色一看,门外果然站着两个男人,他俩一开始正在说话,看见我了,一齐朝我看来。
  我一怔,李少还是那个李少,貌不惊人,但五官极灵活,随时在眉飞色舞。
  朱九龄呢?他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头发用紫金冠束起,身上穿着素色锦袍,脚蹬玄色靴,剑眉斜飞入鬓,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侧脸有三道触目惊心的指甲印,眼里依旧带着张扬和骄矜,清风徐来,撩起他纱衣一角,刹那间,似疏狂名士、又似仙人。
  朱大师梳洗干净了,还真是个美男子啊。
  “咳咳。”
  李少轻咳了两声,他踮起脚尖往院里看,笑道:“我们这半夜来,是不是打扰妹子好眠了。”
  “哪有,我也是刚安顿了赵姑娘回来。”
  我耳朵有些发热,忙侧过身,请朱九龄和李少进来。
  在往里走的时候,我故意走的很慢,凑到李少跟前,压低了声音,下巴朝走在头里的朱九龄努了努,低声问:“怎么回事?”
  李少掩唇偷笑:“今晚你从教坊司离开后,哥们气不过,打算寻这家伙的晦气,已经叫了两个打手,准备好好地教训他,起码也得在他脚上留点东西嘛,没成想上船后,发现这人正盘着腿喝闷酒,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竟同他一起喝上了,越聊越投缘,他说将咱们三个恩怨撇开,其实你的脚很美,若是被他毁了,他真的就是千古罪人了。”
  我摇头一笑:“这就成罪人了?”
  “你不懂。”
  李少笑道:“这些作画的大师都怪着呢,把美看得比命还重,他又听见你花费千金赎了赵丫头,觉得你这人除了铜臭气,还有点旁的东西,非要过来跟你赔个不是,拉都拉不住。”
  说到这儿,李少手指摸了下鼻下的胡须,坏笑:“哥们寻思着,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让他教鲲儿么,这不就是个机会嘛,说不准,以后关系好了,咱还能求他几幅字画呢。”
  “就你精!”
  我笑着白了眼李少。
  正在此时,前头走着的朱九龄停下脚步,回头,皱眉问:“你们俩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我屈膝见了一礼,笑道:“说待会儿给您喝什么好酒呢。”
  说话间,我一瘸一拐地疾走几步,跟了上去,侧身,请朱九龄进了内院,抬眼瞧去,内院此时静悄悄的,只有云雀一人立在青石台阶下,上房仍旧灯火通明,但门窗紧闭,仿佛没人似的。
  我还没张狂到把朱九龄和李少带进屋,打算就在小院招待他们。
  我让阿良往院子里再多添几盏灯,吩咐云雀,赶紧去小厨房弄几道菜,再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来。
  月色正好,清风吹来,将凤尾竹吹得飒飒作响,又将园中的芍药花瓣吹落,倒有几分诗意。
  我笑着转了个圈,试图同朱九龄套近乎,问:“久闻朱爷大名,这些日子交往下来,妾身眼见您手上功夫了得,十分的钦佩,您慧眼识美,正巧,妾身今儿刚捯饬了下院子,您觉得怎么样?”
  我暗道:李昭这人虽讨厌,可审美的确不错,得亏他给我收拾了下,否则依照之前那个简陋寡淡的样子,还真不好意思招待朱九龄。
  原以为,朱九龄会夸几句,没想到他四下瞧了圈,眼里含着抹讥诮,挡着我的面儿,很直接地说道:
  “竹子倒不错,有几分雅意,只不过弄个木凉亭怎么回事?应该也弄成竹的,里头还摆了个烤肉炉子,有些俗气,古人诗有云: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朱九龄双手背后,仰头看天上那轮圆月,莞尔浅笑:“依我看,快把那俗不可耐的烤肉炉子扔了,换上把瑶琴,岂不美哉?”
  我斜眼看向上房,使劲儿憋笑,拊掌赞道:“先生果然高见。”
  此时,云雀端着酒菜过来了,我帮着把菜一一摆在桂花树下的石桌上,请朱九龄和李少两个入座。
  我用酒涮了下杯子,满上,率先举杯敬酒。
  朱九龄瞧见了美酒,鼻头耸动,端起一饮而尽,拿起筷子,吃了好几口凉拌鸡丝,许是想起自己今夜是来做什么的了,他清了清嗓子,拎起地上放着的锦盒,拍了拍,对我十分客气道:“听李老弟说,你喜欢吃燕窝,我便现从教坊司拿了些极品燕窝盏,那个……你的脚没事吧。”
  我笑笑,稍微往上掀起纱裙,伸出脚:“已经无碍了,先生莫要担心。”
  “哦。”
  朱九龄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我登时愣住,这就完了?连个歉都不道?
  我偷偷给李少使了个眼色,示意李少看我的脚。
  李少会意,伸长脖子,眯眼瞅了下,胳膊肘捅向朱九龄,揶揄道:“老朱你这道歉也忒简单了些吧,我妹子说没事,那是为了宽你的心,你瞅瞅,血都渗出来了,忒吓人了。”
  “嗯?”
  朱九龄皱眉,低头去看我的左脚,叹了口气,亲自倒了酒,起身,捧着酒躬身给我行了一礼:“在下今夜误会了,还当夫人又来找在下的麻烦,无意伤了你的脚,放心,之后瞧大夫的费用,在下会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