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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一步,我退一步。
  我尽量充当一个合格的情妇,对他笑,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往下掉。
  我知道,我现在的处理结果,会影响我们俩日后的关系,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
  忽然,我想起了盈袖。
  当初袖儿被他生父和梅濂设计失忆,嫁给了陈南淮,那恶毒的小子百般欺辱折磨袖儿,害得袖儿和左良傅差点错过终身,总算天可怜见,经过左良傅多方周旋争取,再加上袁文清出面,袖儿顺利同陈南淮和离。
  可是和离后的袖儿并没有立马接受左良傅,她害怕接触所有人,只敢吃左良傅给她的东西,左良傅不在家的时候,这丫头就吓得躲在柜子里……
  我得给自己争取时间平复心绪,同时也要很自然地博得李昭的怜悯。
  于是我匆匆做了个决定。
  我抬眼看他,然后迅速低下头,回避他温柔的目光,哽咽着说了句:“对不起。”
  道完歉后,我跑到方桌前,一口将蜡烛吹灭,上房登时陷入黑暗中,我听见李昭担忧地喊“妍华,你怎么了?”,我没理他,径直跑向柜子,故意用胳膊撞出响动。
  我哗啦一声打开衣柜,将里面的厚被子、衣裳全都扯出来,然后我钻了进去,把柜门关住。
  在这时候,李昭亦跑过来了,他把柜子打开,要往出拉我。
  我推开他的手,把柜子重新合上,紧紧抓住,他在外头拽了很久,都没拽开。
  “妍华,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把自己想象成袖儿,亦或者,我就是如意,这些日子的起起伏伏,我真的很委屈,这逼仄而又狭小的柜子里,我觉得没人能伤害我,很黑,没人看见我在哭。
  “妍华,你别这样。”
  李昭手啪地一声按在柜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出来,咱们许久未见,好好说会儿话。”
  我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
  “你真的不愿见我?”
  李昭的声音徒然变冷:“出来!”
  我被吓得一咯噔,身子往后一闪,手肘碰到了柜子,发出闷闷的响声。
  “妍华,你怎么这样啊。”
  李昭苦笑了声,他的手,仿佛在摩挲柜子,良久,他叹了口气,道:“那你早些休息,别多心,这事朕自会处置,等过些日子,朕再来看你。”
  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听见他开了门,随后轻轻地关了门。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我松了口气,双臂环抱住膝,等了会儿,约莫着他已经出了小院,走远了,才觉得自己能出柜子了。
  可是,我又不想出去。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又黑又安静,能让我慢慢地平复,回想所发生的的一切。
  站在我的角度,我并不觉得手刃仇人是件错事;
  可站在李昭的角度,我的确有些恃宠生骄,甚至狠毒,我违背了最初当一个合格体贴的情妇初衷,先是刻意羞辱素卿,紧接着妄想和他一起穿嫁衣,他给了我面子,没计较,而如今,我刻意算计毒杀了他的妻弟,还把谢子风给裹了进来。
  他说得没错,我这般做,日后让他如何决断?
  他今晚噗嗤一笑,说跟我开个玩笑。
  可真的是玩笑么?不见得。
  我明明白白地看见他把大福子打了个半死,若没猜错,他的确生了想把大福子交出去的心思,毕竟大福子从前在羽林卫里混,没准真和张达亨有过过节,失手杀人也说不准。
  而对我。
  我觉得,他也是生了杀心了。
  如果我是李昭,我也不会容许自己身边有个不安分的麻烦。
  胡马公公身上应该装着两种药,一种有毒,另一种是坐胎药,如此说来,那方才我的生死真的在他一念之间。
  想到此,我浑身发抖。
  陈砚松当初说的果然没错,我要拼的就是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情分,因为这点情分,今晚,我保住了性命。
  ……
  我手附上小腹,含泪笑骂了句:“臭小子,你的命可真大!”
  这回李昭替我把事兜了,下回可不一定了,所以,在把孩子生下来前,我不能再有任何动作了。
  想通了这些,我推开柜门,走了出去,摸黑从梳妆台找到火折子,把蜡烛点着,找了些伤药。
  我想去看看云雀和大福子。
  我端着瓶瓶罐罐,打开了房门,谁知眼前之景把我吓了一大跳。
  李昭竟没走!
  他身上裹着黑貂大氅,直挺挺地坐在四方扶手椅上,正闭目小憩,而胡马公公手执拂尘,立在他跟前,看见我出来了,忙推了把李昭。
  “嗯?”
  李昭被惊醒,扭头朝我看来,他并未站起,笑着看我,眼里有股子宠溺,柔声道:“舍得出来了?”
  我低下头,没言语。
  心里真的又慌了,他、他好像真的在意我,可在一个时辰前,他又对我动了杀心。
  见我不说话,李昭轻叹了口气,挥挥手,让胡马去瞧瞧云雀和大福子。
  等胡马走后,李昭起身,行到我面前,手按在我肩膀上,俯下身,脸凑到我跟前,笑道:“明明是你对不起朕,怎么朕觉得,像欠了你似的,当真不说话?”
  我紧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那朕走了。”
  李昭转身离去,走下台阶,忽然停下,回头看我,笑着说:“朕可真走啦……”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端着漆盘朝云雀住得偏房走去。
  这大晚上的,我到底不好去瞧大福子,可我能看看云雀。
  我疾步走到云雀的房门口,此番连累云雀被责打,我真的不好意思进去,于是站在门口,犹豫着。
  寒风吹来,撩动了我垂落的黑发,我听见身后传来阵轻轻的脚步声,是李昭的,他在距离我一丈之地时停下了。
  我依旧没说话,抬头朝屋里瞧。
  云雀此时已经换了夹袄,坐在床上,腿上盖着厚被子,这丫头眼睛哭得像个核桃,双手举起,她早都包扎换了药,可伤实在重,血透过纱布渗了出来,瞧着触目惊心。
  胡马搬了张小凳,坐在床边,他把拂尘插到腰后,搓热了手,小心翼翼地给云雀拆纱布,眼里尽是心疼,低声嗔了句:“你这丫头真是越发大胆了,我素日里都白教你了,主子爷看你是个妥帖人,才让你出来服侍夫人,哪知你竟敢伙着夫人杀人,哎,若非今晚夫人一力承担,你瞧主子爷能不能放过你,怕是这双手都得剁喽。”
  云雀委屈地直哭,噘着嘴:“我就是心疼夫人,哎呦,您轻些。”
  胡马瞪了眼云雀,抬手,用手背轻轻地给女孩擦掉眼泪,许是听见身后有动静,胡马立马转身,看见了我和李昭,他赶忙躬身过来,笑道:“这里不干净,夫人莫要进来了,一切有奴呢。”
  我没言语,闷头就要进去,谁知脚还未踏进门槛,胳膊就被李昭用力抓住,他走上前来,将漆盘从我手里夺走,交给胡马,随后拉着我朝上房行去。
  我甩开他的手,低着头,杵在院子中间。
  “妍华,你是不是有些过了呢?”
  李昭立在我面前,仍保持着风度,笑道:“你确定要这么一直冷着朕?”
  我只是掉泪,手抓住衣角搓,哪知触动了指头上的刀口,我轻呼了声,把指头含在口里,吮掉流出的血。
  “怎么了?”
  李昭担忧地上前,拉过我的手,借着檐下的灯笼微弱之光瞧,皱眉:“什么时候切破的?”
  “你来之前。”
  我哽咽着说。
  “怎么这么大意。”
  李昭大拇指替我揩掉血,嗔了句。
  “因为害怕。”
  我实话实说,抬头,直面他:“你太可怕了。”
  “哎呦,瞧你那小气劲儿,不是说了,朕跟你开了个小玩笑嘛。”
  李昭轻轻地揉了下我的头发。
  我知道,已经不能再计较了,得同他和好了。
  “可你打了我!”
  我往后撤了几步,冲他吼。
  “我几时打你了?”
  李昭哭笑不得。
  “那会儿我吐的时候,你重重地打了下我的背。”
  我狠狠瞪着他:“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你不该,不是,你应该,不对,总之你把我打疼了!”
  “我这不是想让你吐得舒服些么。”
  李昭走上前来,屈膝,背对着我,扭头笑道:“那你打回来吧。”
  “这可是你说的。”
  我咬着牙,发狠,手扬了起来。
  “君无戏言。”
  李昭挑眉一笑。
  “好。”
  我呼吸粗重,真的想打这个狗东西。
  可我到底没敢,忽然灵机一动,跺了下脚,狠狠地打了下他的屁.股,声音有些响,在这静谧夜里着实有些突兀。
  “你、你……”
  李昭显然没想到我竟然打他那儿,几乎是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眼,轻咳了声,手指点了下我的额头:“以后不许这样了,不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