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柚欢欢喜喜地离开,
扶岑随手拾起桌案上,她曾用来为他降温的湿巾。
昨夜里他醉了酒,院内的储水用尽了也不知。
花柚为了沾湿这帕子给他降温,连夜去月牙泉取了水来,衣裳发丝被露水沾湿了也未察觉。
扶岑犹记得昨夜自己从噩梦中惊醒时,瞥见她发尾湿润,呆呆守在他床边时,不住打瞌睡的模样。
从前的事,她若记不得便记不得了吧。
只要她眼下是记挂着他的,就够了。
……
花柚跳槽跳得急,像她这样的苦力劳动者也不需要交接,也没个正儿八经的离职手续。
都第三天了,花柚跟着巡逻队的人围着将要巡逻的领地跑圈时经过药园,见好几个僵尸抬头望着她,还一副惊得下巴掉了的样子。
花柚不由反思自己,可能是这几天太忙了,她一时忽略了和小弟们的日常沟通,好像确实还没有通知他们这个消息。
于是在跑操短暂休息的时候去同他们通了个气。
最近两天的化妆都是67和8848包办的。67以为花柚是跟扶岑乐不思蜀去了,她既然都有大佬罩着了,偶尔请两天假放松放松也没什么,谁想到这一回来却是说换工作了。
这下不用花柚自个开口,僵尸小弟们围着她一人一句彩虹屁,吹得她愣是飘飘欲仙。
僵尸们当然愿意花柚进巡逻队了。不为旁的,从前若是遇见了巡逻队呼喝,僵尸纵然是什么都没干,也是会被吓破胆的。
山精没人和僵尸讲道理,不管是疑似犯罪,是和犯罪毫无关系,只要他们乐意,就可以将僵尸拎出来当做替罪羔羊随便处置。更别说僵尸遇到麻烦想要求助,巡逻队就算路过,也必然是不会插手去帮忙的。
眼下有僵尸在巡逻队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僵尸的权益也有人可以保障了呢?
花柚看着他们一张张期待的脸,实在不忍心说自己只是临时编制,且自己还在队里受着歧视冷漠,要改变僵尸受歧视的现状千难万难。
关键还是因为僵尸这个种群实在是太弱,又必须依附山精而生,没有实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获得别人的尊重。
所以啊,弃武从文是行不通的。
简单粗暴的世界,还是得靠拳头硬。
就算是阴差阳错,她也算迈出这一步了。
花柚拍拍小弟们的肩膀:“现在药园的活少,你们也别挑剔,都好好干。等我在巡防营站稳了脚跟,便想办法在那里给你们介绍一些高工资的零工来做。”
小弟们又是一阵激动,纷纷畅想未来。
花柚趁着他们开起了白日梦辩论会,将67拉到一边,压着嗓子问:“你可还记得之前同我说过的云梦泽领主的事?”
67身上全是脂粉的味道,香得呛鼻子:“咋了?”
花柚不知道怎么开口,要说她猜想扶岑就是云梦泽的领主,67肯定觉得她是疯了。
委婉道:“就是,你能不能帮我再打听打听,有没有哪个僵尸之前是见过他本尊的。他具体长什么模样,或者有什么特征,能不能描述给我听一听?我……有个朋友,她想知道。”
67一瞥眼:“哪个朋友?”
“就,就巡防营刚认识的。他刚来,好奇嘛……我又想和他们山精搞好关系,可不得多帮他打探打探。”
花柚半真半假,编得连自己都信了,
但67撇了下嘴,嘟嘟囔囔:“我觉得你这个人心里有鬼。”
花柚:“……”
67:“但这是小事,帮你打听就打听吧。等隔两日我打听到了,就找人传话给你。”
花柚立马双手合十:“好姐妹!谢谢谢谢!”
……
花柚安抚好小弟们,又趁着午休的时候,带着青果去逛了一趟药园,打算给她介绍零工的药师们解释番,再联络联络感情。
她们倒是无所谓花柚跳槽这事,本来她培植技术也不好,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
花柚:“……”扎心了老铁们。
倒是南猫冷不丁提了句:“你在巡防营这么快就交上朋友了?”
药师们亦处于午休时间,值班的全集中聚集在休息室内。
花柚一一给她们递着果子,闻言楞了下:“啊?”
“有个人和你一起来的,你不知道吗?”南猫靠在美人榻上,咬了口青果,奇怪道,“我远远瞧见了,他好像和你穿着同色的衣服,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就没让人拦,难道不是?”
花柚心里一寒,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磕巴道:“没有啊,我一个人、一个人来的。”
室内之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呆住了。
正说着,休息室的门忽然给人轻轻敲响。
大概是气氛使然,几个山精表情一悚,竟然吓得尖叫出声。
花柚心头也是一蹦,看药师们纷纷躲到一边,只得硬着头皮问了声:“谁啊?”
屋外人不答,
花柚寻思这里就是鬼域,谁还怕跟谁装神弄鬼呢?上前两步,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巡防营的小西施。
他唇色苍白,气息不稳,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模样。
原是摇摇欲坠地靠着门,花柚这一拉门,他整个人失去依仗,竟是直直朝她怀里跌来……
第28章
花柚反应从未这么快过。
啪一下, 双手撑回门板,让两扇门扉重新合拢成一个钝角,堂堂夹住了要即将倒进她怀里的人。
小西施的额头重重撞上门扉, 响了好大一声。
众药师:“?!”
花柚抽不开手,回头喊:“是自己人!劳烦大人们救救人呀!”
药师们:……好家伙,你都这么粗暴地对待自己人的吗?
……
山精们七手八脚地将小西施扶到软榻上,叽叽喳喳围着他吵开了。
“哎哟, 咱们这又不是医堂, 他怎么往这儿跑?”
“可怜见的, 脸色苍白成这样。”
“啧啧, 小模样长得可真好,你瞧见他睫毛了吗, 比我还长!”
花柚被挤到了外层凑不过去,踮着脚往里头探看,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不是, 他都晕过去了, 就这样放着不要紧吗?”
“这咱们可治不了。”南猫抬手拨开簇拥在身遭的山精,施施然从围得水泄不通的软榻边走出来, “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只能静养着。”
花柚嚯了声, 心想这还真是个病弱西施啊。
一叠声追问:“严重吗?是什么病啊?该怎么治呢?”
“说不清,像是体质的问题,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想要养回来也不容易, 不能过于劳累。”
“可他现在同我一道在巡防营当值呢。”花柚觉得纳罕,“他咋想的?”
“谁知道?”南猫取来水净完手,又去吃果子,漠不关心道, “你赶紧给他弄走,别晕我这了,巡防营找来了麻烦。”
她这话说得拒人千里,显得不留情面,其他山精听罢便闹腾起来。
“医者父母心嘛,南猫你别那么绝情,这小漂亮我管了还不行?”
“你管个屁,你但得起吗?”南猫凉声喝退那山精,随手丢掉果核,对着花柚,“都少往自己身上揽事儿了,这种病恹恹的小家伙最是难缠,仔细人家讹上你。”
原本热情的山精被她冷声一喝,顿时讪讪,都听话地从小西施身边退开了。
花柚想了想,无奈地搓了下手:“唉,成吧。”
人说的也对,瞧小西施这身子骨病弱,还非要进巡防营,必然有自己的原因。
而他想拿就能拿体制内的工作,若不是关系户,就是有别的本事傍身,怎么都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她这个社会底层僵尸来紧张担心的程度。
八成是今个出门的时候偶尔忘了吃药,急病晕了过去,
她顺手给人送去医馆,就算仁至义尽了,也甭刨根问底地搅合进去了。
“那咱们这有担架吗?我借一个,给他挪走了再还回来。”
“你一个人要什么担架?抱着就行了。”南猫道,“反正你力气大。”
花柚说这不是力气大不大的问题:“他可是山精,万一不愿意被我这种僵尸近身,醒来了又气坏了可怎么办?他身子本来就弱,受不得气的。”
再者说吧,她现在身价不菲,抱一下一团妖气呢,这免费抱别人就感觉有点亏。
南猫瞥她一眼,回想到她用门板挡人的直男举措,竟然还从中看出了一丝粗中有细的贴心来。
便答应了:“十七,去拿给她吧。”
……
小西施从担架上醒来,首先瞥见的是一方青伞。伞面展开来,替他遮挡下刺目的阳光。
执伞的人走在他的身侧,将伞都朝他倾斜着,好让阴影覆落在他的周身。身子却微微前倾,侧脸恰好被伞柄遮挡着,看着前方嘱咐道:“小心脚下的石头,这头路不好走,别跌了。”
嗓音轻灵,尾调总是带着一点儿笑音,
恰好与记忆里熟悉的声色重叠。
是花柚。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还身处梦境之中。
屏住呼吸,久久不敢妄动,生怕惊醒了那一捧来之不易的美梦。
……
抬着担架的151在阳光底下晒得直冒汗,汗珠沿着鼻梁滑落的时候,弄得他刚安上去的假鼻子总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