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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二爷看待他的眼光顿时大为不同!
  “阿弟别怕,白二爷不是坏人。”
  此时,这位看来?气度非凡的迟公子面上却再无?当日指点?乾坤的神秘从容。
  他一面示意那?老?仆按住挣扎不休的胞弟,一面轻声安抚着,目光里透露出了无?限的担忧与?着急,俨然与?寻常人家?里疼爱弟弟的好?兄长一般无?二。
  “啊啊!”那?黑煤炭叫得更厉害了。
  但整个?人却躺在榻上动弹不得,只用一双眼睛愤恨地盯着他。
  迟公子很是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对白二爷歉然一笑:“失礼了!只是胞弟尚且年幼,受到的刺激太大,如今不仅失了声,神智也不甚清醒,时不时便要发作,看他这般模样,真是教我心焦!”
  白二爷对他们这般兄弟情深很是感怀,甚至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大哥,也不由长叹了一声,安慰道:“祸兮福之所倚,迟小兄弟有幸死里逃生,福报自在后头。白某在这安阳府城还略有一二分薄面,也识得几位名医,若是迟公子有意,便由白某替二位引见!”
  “那?便再好?不过了。”迟公子眼前一亮,连声道谢,又继续低头去看那?黑煤炭,目光里露出了无?限的怜惜与?温情。
  “啊!”
  燕非池简直要疯了!
  如果他的眼神能够杀人,那?么原不为已经死了;如果他的怒气值能够化为实质性的攻击,那?么原不为已经千疮百孔。
  ——是的,这对看上去极为不搭的兄弟,正是原不为和工具人燕非池。
  只不过,如今原不为用的是燕非池的脸;而燕非池本人,就是一块彻头彻尾的黑炭。如此大的反差,都要得益于安彦安护法高?超的易容技术。
  自从被原不为整成这副模样,身?不能行,口不能言,还日日里见着对方那?副好?兄长爱护弟弟的模样,燕非池简直恶心坏了。偏偏他又反抗不得,只能沦为原不为完善人设的工具人,无?能狂怒。
  见他这般暴躁,化身?为老?仆的安彦掌心用力,直接就是真气一灌,让燕非池立时只觉经脉四肢发出剧痛,他瞪大了眼睛,猛然发出了颤抖。
  原不为又是满含怜惜的一叹。
  他轻轻抚了抚黑炭光秃秃的脑袋,怜爱道:“阿弟,你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为兄定然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见他这般真情流露,一边的白二爷更是动容,再看向那?黑煤炭的眼神就露出了几分“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般好?的兄长都不珍惜”的意思。
  “……啊!!!”
  燕非池简直被这个?蠢货气死了!
  当年江南镖局声势最盛之时,他父亲结交南北武林诸多人脉,与?白氏商号也有往来?,见过这位白氏二当家?,本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物。
  没想到这人却被原不为的一番伪装骗得团团转,对这位气度才能皆是非凡,偏偏身?世坎坷,遭逢不幸,身?患重疾,还要拖着一个?不懂事?的拖油瓶弟弟的迟公子,充满了欣赏与?同情。
  眼看着此人在原不为再三推脱下,一脸遗憾地放行,任由三人从车队中?离开,被安彦放在特制轮椅上一把推走的燕非池终于慌了手脚,他费力转动着眼珠子,不断向着远去的白家?车队使眼色。
  “啊啊!”
  ……别走,别走啊!救我,救救我!!
  “等等!”
  突然而来?的一声喝止听在燕非池耳中?宛如天籁,他双目中?顿时充满了惊喜。
  莫非这位父亲的旧交总算认出了他?
  却见白二爷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抬手将一只匣子奉给原不为:“区区心意,不值一提。还望迟公子万万不要推辞。”
  这是他之前赠给这位迟公子的谢礼,没想到对方如此高?风亮节,分文未取。
  原不为沉吟了一声:“这……”
  白二爷颇为奇怪地看了一眼目光激动的燕非池,隐晦地指了指脑门,补充道:“我观迟小兄弟的伤势非同小可,便是为了治好?迟小兄弟的伤,迟公子也该收下才对。”
  显然是在暗示燕非池疾病已经入脑。
  原不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燕非池,脸上露出几分不忍,终于还是打破了自己“高?风亮节”的原则,极为勉强地收下了这只匣子,更为勉强地一笑。
  “那?就多谢白二爷了。”
  白二爷再次用那?种“你看这是多好?的兄长竟然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的眼神看了燕非池一眼,摇了摇头。
  这才转身?离开。
  ……唉,只望迟小兄弟懂得惜福吧!
  燕非池:“……”
  ……什么白氏商号的二当家??好?人坏人都认不出来?,你他妈就是个?瞎子,是个?瞎子你知道吗!!!
  第56章 宗师8
  安阳府城作为?中原最繁华的三座大城之一,曾为?三朝古都,汇南北之风貌,正道七宗之二的一尘观及观禅寺,这两家山门一直以来分立东西?坐落在城外。
  ——说是?白道大本营也不为?过。
  只是?这两家正道宗门地位较为?超然,平日?里往往不会?干涉普通人的琐事。
  原不为?给自?己似模似样编了个背景,细节无一处不妥帖。接着,这位带着胞弟前来投亲的落魄公子,便顺理成章地搭着白氏商号的车队,入了安阳府城。
  两个再正统不过的魔门中人,挟持着一位燕少镖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摸入了江湖白道经营的腹地所在。
  那所谓“出了五服的远方亲戚”,自?然是?找不到的。或许死?了?或许搬走了?或许一开始就记错地方了?总之,这片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于是?,这主仆三人,一老、一病、一残,终究只得“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投亲的打算。花了身上大半的财物?,在城中勉强盘了一家店铺,这才安顿下来。
  秋风起时,安阳城西?,十里巷,一家奇怪的铺子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这铺子有三奇。
  一者?,奇在它原是?一家棺材铺,直到数日?前才被新店主盘下。前一日?还?在卖棺材,后一日?就卖起了点心。
  第?二奇则是?因为?,这铺子并非全然改作点心铺。只是?前院卖点心,后院依旧摆放着原先店主留下的棺材。白日?里卖点心,晚上卖棺材。
  最后一点惊奇之处自?然是?那新店主了。
  那是?个看上去病恹恹的年?轻公子,只往店铺里一坐,就引得大姑娘小孩子走不动道,脚也不听使唤了,不知不觉就拐进了铺子里,晕晕乎乎捧了点心出来。
  十里巷中的百姓们,平生从未见过这般的好气度。若说他是?哪家高门贵胄中培养出来的人物?,大家可一点都不惊奇。
  这样的人物?,好像生来就该是?高卧在锦绣堆中提笔作画,行走于江湖之上弹剑作歌,最不该的便是?待在十里巷这样偏僻的小地方,经营着这么一家半间点心铺子加半间棺材铺子的组合。
  偏偏这不可能的事实却发生了。
  再看这位病恹恹的迟公子,身体本就虚弱,身边不过跟着一位沉默寡言的老仆,还?要照顾明显被火烧成残疾兼脾性暴躁的胞弟……众人已然自?动脑补了一番悲惨经历,对他的态度便分外不同。
  这一日?,日?头升起不久,就听迟家院子里传出一阵隐隐约约的摔打声,以及年?轻人温柔含笑的安抚。
  ——附近的邻居们已是?见怪不怪。
  不用想,这必然是?那位脾性古怪的小迟公子又在发脾气了。
  这位小迟公子他们不曾见过几?回,那副尊容便教人害怕,更?何况他还?总是?瞪着眼珠子,一看便是?凶恶至极的人物?。而?迟公子却能始终耐心安抚,对他温柔以待,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兄长?啊!
  燕非池可不知自?己正在遭人如此诽谤,他此时正顶着那一身焦炭的造型,蹲在厨房里,用堪称凶狠的动作,挥舞着手中的菜刀,“咄咄咄咄”切菜。
  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剁的不是?馅料,而?是?原不为?那张可恶的笑脸。
  ——绑了他来,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使唤他做事,他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这人是?真不怕被他毒死?吗?!
  对此,原不为?一脸微笑地表示:“你尽管放心做。看一样食物?合不合格,只看它是?否美味罢了。我就从来不看点心有没有毒,只看它好不好吃。”
  看他这模样,似乎只要足够美味,哪怕是?毒药都敢吃下去。
  而?作为?食物?链最底层惨遭压迫的工具人,燕非池自?是?无法可想,被原不为?“温温和和”讲几?句道理,只得不情不愿地准备今日?的饭食和点心。
  如此“兄友弟恭”的互动,传到外面邻居耳中,稍稍发生了那么亿点点偏差。
  尤其是?那些整日?里被迷到点心铺子里,三五不时就要闹一出“荷包无故变轻,银钱离家出走”之谜的大姑娘小朋友们,只有一个念头:唉,迟小公子又不听话闹脾气了,心疼迟公子!
  在这一阵担忧心疼中,好半晌后,一袭淡色青衣,脸色惨白如纸的迟公子便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极为?疲惫。
  他一步三咳,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在店门口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往那竹编的藤椅上一躺,沐浴在暖洋洋的日?光之下,脸色这才好转了些。
  仿佛被阳光补充了力量,少年?唇边渐渐露出一抹极为?满足的微笑。
  对面的早点铺子上,刚刚结束了忙碌的一对老夫妇,看他这副似乎晒晒阳光就能病情好转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着有一个同他一般大的儿子,那老妇人看这位年?轻人格外顺眼,忍不住多嘴劝了句:“迟公子,你年?纪轻轻的,可要小心着自?己的身子骨,该看大夫千万不要舍不得花钱,这若是?落了病根可就不好了。”
  原不为?迷惑地眨了下眼睛,很快反应过来,轻轻一叹:“多谢大娘关心。我这点病痛不算什么,晒晒太阳就好了。倒是?我家阿弟的伤不一般……咳咳咳……”
  他话未说完,脸色又是?一白,连忙按住心口,看上去就是?一副强撑的样子。
  这段日?子以来,原不为?秉持人设,处处与?人为?善,时不时还?支使二号工具人安彦给其他人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早就轻轻松松攻略了整条十里巷。
  此时他咳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如此虚弱又无力,很快就收获了来自?四面八方欣赏,钦佩,心疼,担忧的目光。
  ……谁听说过晒晒太阳就能治病的?这迟公子啊,为?了省钱给弟弟治伤,竟是?这般不顾惜自?己,还?说出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话来,真是?太傻太善良了!
  燕非池从三更?天起忙到日?上三竿,准备好了三人的饭食,又做好了今日?的点心……累得像一条死?狗一般,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在安彦的监督下出来放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咸鱼躺在店铺前的原不为?,还?有他那一脸虚弱又满足的微笑。
  燕非池口不能言,心中的憋屈郁闷和愤恨简直成倍增加。
  心知对方暂时不会?杀他,他恨恨地瞪向?原不为?,眼神中的火焰几?乎要将?对方杀死?:“啊啊!”
  下一刻,他就被更?多双眼睛狠狠瞪了回来,几?乎要被淹没在群情激奋的指责声里,被喷得怀疑人生。
  “有一个这般呕心沥血待你的兄长?,你却如此忘恩负义,反倒记恨、欺压兄长?,你还?是?人吗?”
  “迟公子已是?为?你付出了一切,但凡你稍懂感恩,便不该再得寸进尺,以怨报德。做个人吧!”
  “呸!什么东西??!”
  燕非池:“???”
  他看看这些个义愤填膺,简直要高举“保护善良柔弱天真无害迟公子”这么一面旗帜的左邻右舍们;再看看躺在一边左脸写着“虚弱”,右脸写着“好欺”,一双眼睛写满无辜的原不为?……那双煤炭般的脸上,冒出了一排问号。
  ——传说中的真·黑人问号脸。
  究竟是?谁在欺压谁,谁在辛苦谁在享福……
  继白二爷之后,这群刁民也瞎了吗?!
  ·
  不过,很快燕非池就顾不得这些心思了。因为?一个消息从江南那边传过来,已经传遍了整座安阳府城。
  ——江南镖局总镖头燕行满门被灭,唯有少镖头燕非池不知所终。而?此事据说与?一件极为?稀罕的秘宝有关。
  外界谣言纷纷,据知晓内情的人所言,此事终究还?是?贪心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