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秋末冬初,今儿个晨起大雾,雾散之后,却又出了个迟日,白惨惨的挂在东方,被微弱阳光映照,大内皇宫也显得有些灰白。
透过大庆殿大门。
赵昚看着依稀可见的群臣背影。
走在白色的阳光里,三五成群,熙熙攘攘……
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心情大好。
这一次剿灭义平庄,获脏银三百余万贯,让空虚的国库稍微充盈了那么一点。
且最近主战派抬头,本来是好事,但过分就不好了,而汤思退自任相公一来,似乎并没有多少作为,已有换相的打算,但今日一看,这汤思退还不错,能应付势大的主战派。
方才若不是陈俊卿耍流|氓,汤思退怕是要打得陈俊卿溃不成军。
陈俊卿比起张浚,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
大宋左相,朕便再用用罢。
倒是参知政事这个位置,又让谁来?
六部之中,貌似只有诸葛瑾我有这个资格啊……这倒是不麻烦,麻烦的是钱端礼去参知政事一职后,又将他安排到哪里?
安排得太低,钱家的颜面就跌倒阴沟里去了。
如此对不起吴越王钱弘俶的颜面。
若是依然安排个高职位,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真是个麻烦事情。
李凤梧走出大内皇城,出门便看见赵恺立在皇城根下。
笑道:“怎的,请我去喝酒?”
赵恺呵呵笑道:“你若愿意,搬进王府也可以。”
李凤梧大笑,“那可不好,你王府那些丫鬟会发花痴的,王妃也会嫌我碍眼。”
赵恺撇嘴,“少假,我那王府中可没有唤儿姑娘的白莲风采,更别提还有一朵娇艳玫瑰张玉儿了,你是舍不得她们罢。”
李凤梧嘿嘿嘿贼笑,“有事?”
此时众多大员,签押房不在皇城内的,都已经坐轿离开,皇城根下只有赵恺和李凤梧一行人。
赵恺也不避嫌,“大理寺那边要不要动动手脚?”
李凤梧摇头,“用不着,这件事到现在,咱们谁都别管,官家刚得了三百余万贯会子充盈国库,心情好着呐,要是咱们动手脚整治钱枫和钱鸣,会适得其反的。”
其实李凤梧并不是没想过,可以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这个么……
相信有人会去做。
这件事自己不能再去插手了,否则会被官家发现。
告别赵恺,李凤梧去了一趟秘书监,钱端义被监禁后,秘书监国史院那几个编修见机的紧,今日看见李凤梧,便谄媚着说李少监有没有空,晚上三元楼小酌几杯。
对于这种墙头草李凤梧向来没有好感,只是当官嘛,做事不能太绝,于是笑着婉拒,很是诚恳的说晚上有了饭局,改日我请你们……
几个国史院编修受宠若惊,纷纷说不敢不敢。
李凤梧确实有事。
钱端义三父子被罢官已成定局,就连钱端礼的罢相也是迟早的事情,这一次自己出击大获全胜,还是得多亏了三个人。
首功魏蔚,然后是魏廷晖。
至于西辽郡主么……工具啊!
况且魏廷晖受了伤,自己于情于理都要宴请一下他,以示感谢。
不过今日只能去探伤,宴请还得延期。
此时已快到晌午,若这时候去魏府,估计得给自己和魏太尉找难堪,你说你个秘书少监去尚书府,一直看你不顺眼的魏太尉要不要留你吃个饭?
留你吃饭吧,魏太尉他自己心里不爽。
不留你吃饭吧,又要被人说失礼。
因此简单布置了下公事,捱到饭点,果断离开秘书监回梧桐公社吃饭去。
……
……
在大庆殿争吵得如菜市场的时候,被禁军把守的钱府——钱端义的府上,来了位年轻人。
十九岁的钱象祖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华。
把守钱府的禁军,因统领早有交待,看见钱象祖进入钱府,都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有人在他们面前经过一般。
钱府里已乱成了一锅粥。
主心骨钱端义瘫坐在正堂,长吁短叹。
看见侄孙进来,顿时一阵振奋,猛然站起来拉住钱象祖的手,急切问道:“象祖,事情怎么样了?”
钱象祖挣脱二叔公的手,叹道:“我也不知晓,不过张侍郎说过,今日朝会上大概会处理这件事,张侍郎也推测,二叔公您的秘书监丞大概是做不成了,枫叔和鸣叔应该会被交给大理寺,最后应该也会罢官。”
钱端义闻言,顿时瘫坐在地上,“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钱象祖一把薅起钱端义,“二叔公,您这是作甚,事情还没到你想的那般境地,您和枫树鸣叔只是罢官而已,又不是被流放……况且,就算是流放,不也有重新启用的可能么,何况只是罢官,爷爷的相位也保不住,尚且不怕。”
钱端义闻言,怔了一下,片刻没有发声,旋即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委顿在地,几近于嚎啕大哭,“大哥啊,是我害了你哇!”
真情毕露,毫无做作。
哭得钱象祖心里也一阵酸,只好再次扶起钱端义,“二叔公勿要惊慌,事情没到最坏的地步,咱们是谁?大宋钱家,能这样被人打倒?放心吧二叔公,只要殿下入主东宫,我钱家将会再续辉煌!”
又劝慰许久,最后,钱象祖才说道:“张侍郎说过,爷爷也说过,此次大难会多坎坷,当务之急是以退为进,先暂避锋芒,根据他们两位推测,估计今日下午,枫树和鸣叔就要被送去大理寺,叔公您也可能要接受大理寺讯问,爷爷和张侍郎让我给带您带一句话。”
钱象祖顿了一下,正欲直说,却见钱端义挥手打断自己,“你不用说,叔公明白,这件事止于我处,绝不能牵连大哥。”
可是真的能不牵连吗?
自己和两个儿子获罪的话,大哥作为钱家家主,必然要被世人扣一个治家昏庸的骂名,如此,钱家的名声没了,大哥只能引咎辞相……
名声对于读书人而言,重若千钧啊。
想到此,钱端义戾气横生,“象祖,还记得当初我们去见殿下的时候,在密室里说的那件事么,我已准备妥当,你等下就带出去,必用此物击败敌人!”
钱象祖诧异无比,“真找到了推背图?”
钱端义颓败神色里终于有了一丝得意,“找到了,虽然是摹本,但足以致敌人于死地了。”
钱象祖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