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初授官职的依据,是新科进士们在殿试中的考试等级,擢在上第的进士,不迨十数年便位至公卿,因此殿试考试定等分甲极为重要。
按规定,状元授从八品作监丞,通判诸州。
第二第三名并为大理评事、通判诸州。
第四第五名为两使幕职官。
第六以下甲科进士为初等幕职。
其下,第二甲为试衔大县簿、尉,第三甲试衔判司簿尉。
所谓试衔,就是未正式授衔的实习官。
所以甲科进士以外,都是要实习三年,才能正式授官的,而前十名则是直接授官,相比之下要快上三年。
绝大多数进士,都是九品、从九品起步,哪怕状元,也不过是从八品起步,而按规制三品以上穿紫袍,五品以上穿绯袍,七品以上穿绿袍,九品以上是青袍,也就是蓝色的官服。
所以新科进士们得赐绿袍,是官家的隆恩。
按照规矩,有官人考中进士,可以原地升两级,状元的授官,又要比同科高一级。所以李凤梧不用从大理评事、通判诸州做起,很可能要跳过从七品,任职正七品的官职。
运气好就是个尚书诸司员外郎或者录事参军的实职,若是运气不好,搞不好又是个朝请、朝散、朝奉郎的散官。
继续被官家放养。
不过以琼林宴和金明池宴的状况来看,官家应该不会放养李凤梧了。
至于状元木待问,虽然官家对他不如李凤梧般热络,但他外放一任后,只要没出大问题,马上就可以召回京城充任馆职,向着宰辅之路大踏步前进。
所以说,两人现在还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阳春三月,是属于新科进士的一个月。
但也有例外。
比如黄洽,还没在临安呆多久,便被授绍兴府观察判官,走马上任。
同时,官家下了一道旨意。
原天章阁直学士、江淮宣抚使王之望去职回临安,仍职右谏议大夫。
原同知枢密院事、保和殿大学士陈俊卿任职江淮宣抚使,都督建康守备两淮兵事,雄武军节度使、庆王赵恺改任安丰军节度使。
这个旨意出来之后,东府三省差点炸锅。
调走主和意愿大于主战意愿的王之望,让纯粹主战派的陈俊卿担任江淮宣抚使,官家之心昭然若揭……对此主和派忧心忡忡。
更让主和派郁闷的是,官家将通问金国副使胡昉外放,任重庆府别驾。
这俨然是放弃和谈的意思。
对此汤思退连上数封奏呈,都被官家留中后,这位大宋左相无可奈何,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觉得自己的相位不保,终于破釜沉舟,走出了遗臭历史的一步。
三月中旬,一封论政秘信从汤相公府上送出,不走驿站,经由民间线路,走出了大宋境内,送到金国毫州的江北大营,再由八百里快马加急,送到了开封,摆上平章政事仆散忠义的案头。
看到大宋相公给自己的这封密信,仆散忠义不敢丝毫怠慢,立即连夜赶回燕京,第二日天色大亮就进皇宫请求面见完颜雍。
其后,金国境内大军调动,尤其是江北大营,悄然向着宋金边境的两淮增兵。
十万雄师剑指江南。
没有人知晓,金人在国内局势不稳的情况下,竟然还要大肆进攻大宋,意图以武力逼迫大宋接受和谈条件的契机,就是汤思退的这封信。
在这个背景下,汤思退的那封信起了巨大的作用。
正因为有大宋相公的这封看似论政,实则通敌的信,完颜雍才下定决心,哪怕是折兵三成,也要把赵昚这小给打怕了。
一劳永逸。
怪只怪赵昚这小子没眼光,竟然让汤思退这种人来担任相公,竟然罢了张浚的枢密使一责,自断肱骨。
这是大宋的悲哀。
却是大金的机会!
这汤思退不愧是秦桧的党羽,做的事比之秦桧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让我大金铁骑践踏大宋的脊梁。
金人大军调动,大宋潜伏在中原一带的细作立即得到消息,最终在无数人暴露的情况下,终于在四月前将消息送回大宋。
是以四月的第一个朝会,大庆殿气氛格外凝重。
左相汤思退、右相洪适、参知政事钱端礼、签书枢密院事蒋芾、六部尚书、三司使以及诸多老臣武将,全都面色凝重。
没有任何一位三品以上的重臣请假。
三位皇子,赵愭、赵恺和赵惇也在,不过心思各异。
赵愭想的是立储。
赵恺想的是如何说动父皇,让自己这个安丰军节度使去两淮前线,配合陈俊卿防御金人渡江南下。
赵惇想的是,如何搞掉赵愭的最大助力,他那个担任参知政事的老丈人钱端礼。
只要搞掉钱家,再谈立储,自己便能拥有优势。
官家赵昚坐在龙椅上,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许久之后,赵昚才涩声道:“金人大军调动,平章政事仆散忠义以都元帅之职统军十万,兵锋直指两淮,众卿有何应对?”
没人说话。
到了这个时候,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战,要么乞和。
这是句废话。
但又不是废话,要么战,那么就该有主战派的洪适、蒋芾等人进言,如果乞和,谁都明白,当今首相汤相公一力求和。
其他人没有绝对上乘的意见,还是乖乖的闭嘴好。
赵昚见无人说话,直接点名,“汤相公有什么看法?”
汤思退不得不出列,道:“臣以为,金主完颜雍初等大宝,国内局势不稳,此刻大兴兵锋,并无死战之心,其目的不过是和谈,不如送出国书,启动和谈,若宋金和谈再启,官家稍作退让,金人必然退兵。”
这就是让官家降低姿态,委屈求和。
赵昚沉默的看着汤思退。
片刻后看向洪适,“洪相公以为若何?”
洪适早有想法,此刻出列,声朗气正,大气磅礴,“我大宋天|朝上官,前有上皇兢兢业业打造出泱泱国力,后有官家励精图治意谋盛世,金人忘我之心不死,若是一味退让,只会让金人将我大宋仁慈之风以为是软弱无能,令宵小放纵无忌。”
顿得一顿,高声道,“金人欲战,那便战!天|朝上国,岂有畏之!”
振聋发聩。
豪气冲云霄,声振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