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何其苦】
“第三件事,几年前甘陇南荒的白虎之祸,诸位可还记得?”
云和风立了规矩之后,便继续往下讲去,
“当时负责墩荒法华寺守区的圆真道友与一名黑角联手出招,止住白虎的邪风,又一并往蛮荒深处追去。而后,圆真道友几年未归,再无音讯。”
此事距今相隔不远,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曾听闻。
占据甘陇南荒那头白虎素来暴戾,喜怒无常,故而当时许多人只当这白虎发了疯,未曾联想太多。
法华寺圆真追身去逐,多半亦只是从安稳边界、稳定军心的立场出发。
云和风却冷冰冰说道:“前几日,圆真道友已从蛮荒返还。”
“可惜只剩一具镇海兽法相回归,”他稍稍顿了顿,声调低沉,
“经他讲述,我们才知当时白虎之祸,乃是角族人早就与白虎暗谋之策。为的便是暗渡一些角族子弟入我人族领域。前几日镇魂塔出事,便与这些入境的角族人脱不开干系。”
“圆真道友原只想将那白虎躯离,不想归途中,中了黑角与白虎奸计,舍了肉身,魂寄法相归来,方得真相大白。”
他说到此处,语气虽是波澜不惊,但话里的怒意却已藏不住了,仿佛随时要从嘴里面喷出火来,“角族人处心积虑设计我等,狼子野心,所图甚大,我们怎可忍得?”
秀秀听了,又在寻思:“前面三件事,不管是空间裂缝异变,还是洪炉照遇险,亦或是镇魂塔劫狱,白虎之祸,圆真陨身,都是我人族吃了大亏,怪不得这些大人物坐不住了。只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为何不在角族人于此界立足未稳之时,斩草除根呢?云长老口中所说的,角族中最厉害的那一位,又不知是何等人物,竟然叫我人族这么些顶天的大人物唬的顾忌重重、不敢出手,倒叫人好想亲眼瞧一瞧。看云长老说话的口气,往后还有几件事要讲,似乎也不大吉利,难不成人族和角魔之间的大战真到不了可避免的的地步么?”
念及此处,她潜意识中又升起了旁的心思:“人族角魔的仇怨,本就不共戴天,现今眼看又要决一死战,魏不二与那魔女岁月还有可能走下去么?如此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心里方有些幸灾乐祸,转念又想到:“我傻乎乎地瞎高兴什么?魏不二本就是角族人罢?虽然他自己可能都不晓得。人和人相好,魔与魔爱恋,他(她)两个岂不是天降奇缘?再者说,冒什么天下大不韪?他二人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本来就肆无忌惮,胆大包天,今时岂会因人魔大战而有丝毫改变?”
越琢磨,脑子里越是麻乱成团。
又想到自己拜陆盈为师,往后便要走忘情大道——要彻彻底底忘了魏不二,忘了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何其苦哇!
一时间,血气乱窜。
整个人浑浑噩噩,好不难受。
“第四件事,各位道友想必也察觉到了,”
云和风眼见第三件事无人有议,继续往下说道:“我宏然界的灵气近年来愈加驳杂,虽是变化微渺,但显然一直在向着不利于我们修行的趋势而行。本宗已差遣有特异镇海兽神通的修士查探,现今尚未得出结论。”
他声音忽地一沉,显出千钧力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等必须赶在此界灵气继续恶化之前,与角族人分出胜负,否则,此消彼长,总有一日,我等再无还击之力!”
宏然界灵气的变化当然微渺难察,除了一些原本便有特殊神通的低阶修士,知情者皆是悟道境大能。
大家或迟或早,或多或少,都有觉察,但心中却是各有解释。
有人说是宏然界天道循环,每十万年便有一次。
但法华寺主持,宏然六尊之一,被称为【灵山】的本执就在殿中,他是法华寺在此界中唯一一个仍存活着的第三十二代“本”字辈弟子,辈分高绝,无人可当。
十万年前,他虽只是小小的开门境沙弥,但亦可佐证,那时绝无界面灵气变故一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
如果十万年前,真有灵气变化,也如今日今时一般,变数极其微渺,难以察觉,本执那时只是小小一沙弥,又岂能晓得真相。
又有人说,这变故当缘起于宏然界与角界界面交合挤压一事,现今偌大的裂缝都出现了,混入角界灵气,继而引发本界灵气驳杂,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再或者,根本就是角族人在青疆捣鬼。
众人议了一番,但事情真相尚未查明,也无法得出结论。
总归,又为人角大战开启加了一筹砝码。
(二)【祭祀阵】
这四件事,综合分析一番,可见人族形势的确岌岌可危。
但云和风却似乎只在为最后的决定做着一层层铺垫:
“诸位,第五件事,今日聚会之前,也同大伙讲了,我们之中,有一位精通推演之道的道友,要利用这个法阵,勘算推演遥不可见的未来。”
他声音一正,讲到了最关要之处,“倘使预测的结果,于我人族有大不利,我等今日便一定要做个决断。不管是主战的,还是主和的,亦或是抱着其他心思的,都要摆明立场,再要拖且等待的,且来看看我们几个老家伙的手段。”
他嘴上说,诸人都要摆明立场。
但有前面这几件事做铺垫,当然一定要众人同意大战。
只不过,这几件事虽然牵扯重大,但有的全凭推测,有的不具一锤定音之力,有的不是十分紧迫。
故而,在聚会通气之时,法华寺和望鸽几人都提出了异议。
人角决战,亡者只怕难以计数,周围又有其余几族虎视眈眈,岂能轻做结论。
因此才有了今日,从宏然各地调来预言类修士,强开法阵,勘破未来,再做决断之果。
兽人塔掌门,宏然六尊之一【厚土】——万古愁却有疑议,“云老兄,你我皆知,看破天机,有招天损,更何况我等所要预言之事,牵扯一界安危,莫要由此坏了本族气运才好。”
他说着,声音忽而高昂,方显豪迈之气,“方才老兄说的几件事,分量已然足够,我等就此决断,有何不可?哪一个反对,来与我万古愁说一说,我倒要看看厉害。”
兽人塔百千年前便主张与角族人大杀一场,到死方休,今日势在与此,当然迫不及待。
云和风笑道:“万兄心寄人族安危,我们自然佩服。但此事涉及深远重大,又必须于今日有个结果,我们在场哪一位不能心服口服,留下嫌隙,日后真的要打仗了,便不能万众一心,汇成合力,反而坏事。倒不如今日把情势显得清清楚楚,叫大家看个明明白白。”
说起招天谴之事,他倒另有安排,与万古愁暗中传音道:“至于勘破天机,有招天损,坏我气运之事,万兄也不必担心。我等布阵之前,便已顾虑此事——”
“需晓得,我们足底的阵法,既是预言阵,又是祭祀阵……”
(三)【泛血色】
“前辈,未来需要推演么?”
光球之内,秀秀问陆盈,“我听说本族有不少可以预测未来的修士。”
“力寡易生变,”陆盈回道:
“—个人的预言往往存在很大的变数,对于整个人族而言,便不可轻信。”
“那么,”秀秀指着阵法上诸人,“他们能起到什么作用?”
“具体的原理我倒是未作细究,”陆盈答道,“不过,他们每个人占据一处阵眼,待会儿推演法阵运转起来,每个人的神通都会自行激发,负责一方演算。”
“会有性命之危?”秀秀试探问道。
陆盈不答,目光却往足下阵法瞧去,隐隐瞧见了大殿石板上渐渐泛起了淡淡的血色……
(四)【大阵起】
头顶的光球里说的热闹,但大殿法阵内的诸多低阶修士却是丝毫听不见。
悟道境修士的神识一遍遍扫过,就仿佛被屠夫的目光冷冷盯着。
法阵里一千多个低阶修士,有人哭着,有人惶恐着,有人混沌着,有人怒吼着。
但大家都被孤零零地隔在光罩里,只能看着阴沉沉的大殿,看着头顶冷冰冰的光球,看着彼此的神情,却听不见半点声音,更是叫人凄惶难言。
不二举目四望一圈,看见这副情形,心里恍有所悟:“大殿里的修士,十有五六面色戚戚,要么面色沉重,如临大敌,想必都对不久将来的厄运有所知晓。”
“他们多半与我一同被抓进来,之前从没有人告诉他们会被带到这座大殿里。来了之后,也没有人告诉他们,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要做什么。”
“既无人向他们透露真相,他们却不告自知、惶恐不安,如此想来,恐怕这些修士也都与我一般,对未来的灾祸,亦或者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有所感应。”
“再看某些人面色惨白,哭天喊地,说不准,他们同我一样,之前就看到了自己身陨道消的画面!今日来到这里,眼看四周的情形与预言中一般无二,定是吓得魂都没了。”
如此想来,他足下的法阵多半就是与征兆灾祸或者预演未来有关的法阵了。
有什么事,值得惊动这么多悟道大能来此,以观未来的情形呢?
只有大战。人族和角族的大战。
他终于想清楚了。
不过,旋即苦笑一声。
想清楚也没有什么用罢?
不会有人因为他的聪明和看破,将他从致命的法阵里解救出来。
一切只能靠自己。
他低头往下看,贴了符箓封印的盒子就在手中——他还未想明白,李苒是怎么将这盒子送进来的。
便在此时,大殿里忽然传来“嗡”的一声低鸣。
紧接着,法阵上的纹路一道道亮起,纵横戈壁,如光龙电蛇,气势惊人。
只少许功夫,整座大阵亮光耀眼,胜过白昼。
法阵内一众低阶修士正心惊肉跳之时,一个身着黄裙的女子身影忽然出现在半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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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不敢相信,我加班到这个点……
累得快昏倒……
好在有前几天的基础,这章抽空写出来了,正好半夜发罢……
祝各位有个好梦——我怨念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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