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件事啊,你想太多了,当时你只是染了重风寒昏睡两日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久。”
程氏一脸无关紧要的样子,阮凌秋说:“你当我是傻子?我睡了多久难道我会不清楚?”
“凌秋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在生病的时候确实会记忆错乱,可不是我瞎说,不信你问太子。”
慕眀翰坐在一旁把玩她摆放在桌上的小饰品,不动声色地把一幅画卷丢给程氏,程氏接住,看清陈旧的画卷上面画的是谁时大吃一惊,脸色立马从从容变得十分紧张。
不待她发出疑问慕眀翰便冷声道:“阮铭是个不错的探员,来日他若找不到出路,本宫可以收留他来东宫当差。”
铭儿?!
程氏攥紧画,“你说这是铭儿给你们的,这怎么可能?!”
阮凌秋道:“需要我带你去阮铭的房间看看吗?你身为母亲,口口声声爱孩子,根本不知道他经常偷偷去西院吧?上至我爷爷那辈起西院就被封起来了,阮铭的事要是被我爹知道,你觉得你们娘俩会怎么样?”
程氏冷笑一声,“呵!阮凌秋,你别忘想威胁我,铭儿是相府唯一的儿子,你爹护他还来不及呢,就算这件事捅出去了顶多就是挨顿罚,又能怎么样?”
这时,慕眀翰发出沉沉的低笑,程氏不寒而栗,慕眀翰说:“不会吧,程氏,你真这么想?本宫实在没想到你在相府好歹安生度过了这些年还会这样傻。”
“你什么意思?”
“上位者为了利益永远不择手段。他可以为了讨好皇室把亲生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即便是亲生儿子又怎样?若本宫是丞相,大可以先将你抹杀再对外称你突发急病暴毙身亡,阮铭还小什么都不懂,本宫可以编造许多合情合理的谎言骗过他,再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后娘,让阮芊芊的秘密永远地埋藏地底。程氏,你已经人老珠黄了,你觉得丞相是顾念旧情的人吗?”
阮凌秋微微蹙眉,她不喜欢慕眀翰称呼自己是“病秧子”,他不是。
程氏沉默,将慕眀翰的话听了进去,正在权衡利弊,经过良久的斗争后她妥协了。
的确,丞相是个非常薄情的人,他只顾着相府能否壮大,如果真的东窗事发,他即便会留下铭儿也不会考虑她的安慰,她和阮凌秋一样都被他当成棋子。
她叹了口气妥协说,“好吧,你说的不错,你是中毒,阮芊芊给你下的。”
果然她猜的没有错!阮凌秋很激动,竟然不顾疑点地问:“那她在哪,现在还活着吗?”
“她死了。”
阮凌秋和慕眀翰双双一顿,“死了?”
程氏“嗯”了声,“当年你中毒很严重昏睡了整整一个月,丞相暴怒,命人寻找罪魁祸首阮芊芊,结果相府的人前脚刚到那没多久后脚槐花林就发起了大火,等火势退下去找到了阮芊芊的尸首,面目全非,身体已经被烧焦了。”
阮凌秋道:“她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程氏摇摇头,“我们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而且这么多年就在身边不知声,想想多可怕啊!那几天我天天做噩梦,老梦见她来相府索命,后来去庙上一趟才好!”
怪不得有一阵子程氏突然在家立祠堂,请小佛像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神神叨叨的呢。
这时,慕眀翰突然问道:“她是阮芊芊?”
“对啊。”程氏回答的特别干脆,没有丝毫犹豫,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被慕眀翰阴霾的目光吓到这才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她真是阮芊芊,上次我说老爷喝醉了嘴里念叨妹妹什么的记不记得?就是在槐花林失火以后!那段时间除了那件事,风平浪静的什么都没有,不是阮芊芊又能为了谁啊,总不可能因为一个没见过的死老太婆吧,我就说她是狐媚妖精变的老爷还不信,差点跟我翻脸。”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程氏还是有怨气。
“太子爷在吗?”
是沉香,阮凌秋打开门,“怎么了沉香?”
“太后让太子爷去一趟,也没说什么事。”
慕眀翰心情不是很好。事情查到现在终究没什么眉目,阮芊芊的身份又扑朔迷离,太后又在这时候传他,慕眀翰直说:“不去。”
最后还是被阮凌秋劝去了宫。
她担心太后察觉他在查皇后的事,让他去探探底细。
慕眀翰直到晚上才回来,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解下披衣,看到阮凌秋还没睡,坐在灯下书写着什么,他从后靠过去搂住她的腰,俯身将下巴抵在阮凌秋肩膀上。
一阵夜晚的寒气贴身传来,阮凌秋说:“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咱们的动向被太后察觉了?”
慕眀翰摇摇头,“不是这件事。是说嘉韵的婚事。”
阮凌秋忽然想起来,对哦,洛嘉韵好久没出来作妖了,最近异常的老实本分,皇上说把洛嘉韵嫁给那市井百姓做妾,再然后就没了消息,她还以为皇上后悔了不忍心将洛嘉韵下嫁,怎么突然又提起来这档子事?
看出阮凌秋的疑惑,慕眀翰疲惫地解答道:“嘉韵怀孕了,两个月。”
阮凌秋震惊地转过身,与慕眀翰面对面,“什么?!”
对于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慕眀翰并非无情,只是一直以来都是单纯的将洛嘉韵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就算她做了很多让慕眀翰无法原谅的事,他也不会像皇上那么狠心,终究希望她有一个好结局。
但是,洛嘉韵现在不仅要嫁给一个市井流民做妾,还怀了他的孩子,慕眀翰一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
“太后怕嘉韵显怀惹人怀疑,败坏皇家名声,急着操办婚事,但是嘉韵不肯,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是哭就是闹,要么就以死相逼。她想让我去劝劝嘉韵。”
一开始阮凌秋还有点担心洛嘉韵想不开,听到慕眀翰说“又哭又闹”松了口气,看来暂时应该没什么事,还有精力哭闹呢。
她问道:“那你去了吗?”
慕眀翰摇头,阮凌秋不由得心里舒畅了些,他是她的男人,虽然她知道慕眀翰只把洛嘉韵当妹妹,可洛嘉韵不把他当哥哥啊,如果他真的去了,那就是安慰她的情敌,她一定会有点不开心,但是不会说什么,因为这是慕眀翰身为兄长该付的责任。
她又问道:“你怎么不去啊?”
“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慕眀翰揉揉太阳穴,一阵头疼,“她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是所有事都能有人为她善后。”
“头疼吗,我看看。”
他眼底有些发青,似乎太累了,阮凌秋知道最近查他母后的事让他身心俱疲,洛嘉韵又出了事,他肯定心里不好受。
她让慕眀翰坐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给他按摩头部,她在大学的时候修过课程,还得了全班第一。
“现在怎么样?”
慕眀翰闭眼享受,针刺般的头疼在阮凌秋的按压揉搓下奇迹般的缓解很多。
“好多了。阮阮,你在写什么呢?”
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阮凌秋特别认真的写东西,连他走到身后都没有发现。
“我在理时间轴,最近查到的线索有点碎,我想试试用这种方法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
慕眀翰捡起案上的纸,他一眼注意到的是阮凌秋的字体,端方玲珑,看着便和人一样讨人喜欢。
然后他才注意纸上的内容,首先是阮芊芊横空出现在相府,受到老丞相和她爹的重视,引起后院女人们的不满。
老丞相培养她各种技能。
阮芊芊进王府,和皇后同期怀孕。
写下记录册,精神状态堪忧。
突然暴毙。
多年后又出现在槐树林,容貌尽毁,给阮凌秋槐花饼。
阮凌秋中毒。
槐树林失火,阮芊芊身亡。
丞相酒醉痛呼其妹。
“今夜暗卫传信已经查到了阮芊芊成长的地方,过几天应该就会有新的消息。”
阮凌秋说:“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这个时辰你应该做的是好好休息。”
头疼就更不能想事,越想越疼。
慕明翰却很抱歉,“对不起,让你也掺和进来,本来这些都和你无关的。”
阮凌秋手一顿戳戳他的肩膀,“没把我当一家人是吧?行,那我不管不问了。”
“不是这个意思。”慕明翰着急地回头解释,“我是怕你为这些事劳累,伤了身体。我要是像你想的那样,怎会全都告诉你,无论你怎么逼我我都不说才是。”
阮凌秋也就是逗逗他,连忙安抚道:“我知道啦。”
慕眀翰情绪起伏比较大,各种事叠加在一起导致的后果,阮凌秋让他等一会,转身去厨房熬药,已经很晚了厨房没有人,阮凌秋从空间拿出西药捣碎了放进碗里,再配合中药一并端给慕眀翰。
喝完以后慕眀翰明显感觉紧缩抽痛的心脏得到舒缓,他好奇地问道:“阮阮,你给我喝的什么?我的病连御医都没办法,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说没得治,只能慢慢调养。”
阮凌秋傲娇道:“他们哪能跟我比,我敢说全天下我的医术要是算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她可是自带医疗系统穿越的女人,在古代也能各种医疗设备应有尽有,在科技还不发达的古代当然是最牛的了。
“厉害。”慕眀翰由衷的夸赞,“能告诉我是师承何人吗?我着实好奇,很想拜会这位世外高人。”
“无师自通!”阮凌秋小下巴一扬,像小猫一样,逗的慕眀翰轻笑,他挠挠阮凌秋的下巴,“好吧,我家阮阮是个小天才。”
阮凌秋给慕眀翰的药有的成分有催眠作用,慕眀翰靠着阮凌秋的腰睡意上头。
“去床上睡吧。”
“好,一起。”
他拉着阮凌秋的手,双双而眠。
第二天,阮凌秋被敲门声吵醒,以往都是沉香来送早膳,如果他们没有回应就知道他俩还没醒,过会再来询问,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走,她感到很奇怪,正准备合衣起身开门看看,身旁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道:“我去吧。”
慕眀翰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太多,看样子服下药以后已经恢复过来了,他轻轻把阮凌秋按到床上,拉下床帘穿上衣服开门,接着就听到慕眀翰低沉防备的声音。
“你是谁?”
罗竹雨眼睛眯起来笑说:“我是新来的丫鬟,太子爷几日不见就不记得我了吗?”
是守着西院的那个神秘高手!
她一开口慕眀翰就知道她是谁,剑眸一凛,运功起势,罗竹雨看他的架势却不慌不乱,“太子爷,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阮凌秋听到二人的对话,穿好衣裳走了出来。罗竹雨瞥见她露出狡黠戏谑的笑容,“怪不得日上三竿还不肯起呢,原来太子爷身边有美人儿啊。”
阮凌秋上下打量她。
这个人给阮凌秋的第一印象——是个美女。虽然她看起来应该比他们都要大,但是岁月根本没有减去她的风韵,反而让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魅力。她就是能和慕眀翰一战的高手吗?
阳光盛好,她仰头对着阳光眯眼,“初次坦诚相见,难道你就打算让我在外面站着吗?”
她看慕眀翰的目光很赤裸裸,是一个女人看到自己欣赏的男人的目光这让阮凌秋本能的起了占有欲,很不自在,想让她赶紧离开。
但是,她一定知道阮芊芊的线索。
斟酌之下,阮凌秋让开位置。
“带着你的早膳滚进来。”
罗竹雨不生气,反而对慕眀翰调侃道:“你的小女人脾气很不好哦。”
然后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甚至很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半分拘谨和紧张。
慕眀翰下意识地护在阮凌秋身前,生怕罗竹雨有什么动作。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竹雨,你可以叫我罗姐。”
慕眀翰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罗竹雨摆摆手,“别紧张,我要是带着恶意来的,早在你开门的时候我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她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依旧不能打消阮凌秋和慕眀翰的警惕心。
阮凌秋道:“你大费周折来找我们不是为了这个吧。”
罗竹雨盯着一桌的早膳,突然从她的方位传来咕噜噜的叫声。
她“嘿嘿”一笑,看向两人,“我饿了。”
慕眀翰,阮凌秋:“……”
“吃吧。”阮凌秋说:“我相府还没寒酸到请不起一顿早膳的份上。”
“爽快,比你爹强多了。”罗竹雨欣赏地对阮凌秋挑眉,阮凌秋蹙眉道:“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罗竹雨不回答了,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的不亦乐乎。
真是一大早来了个瘟神。
但愿带来的不是坏消息。
看她吃的很香,阮凌秋也饿了,她吃东西真的看着让人特别有食欲,阮凌秋推开椅子坐上去,也拿起了筷子抢走她要夹走的一块糕点。
罗竹雨手一顿看了她一眼,阮凌秋旁若无人,两个素未谋面又带有敌意的女人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判若无事地共餐,真是跟她的心大有的一拼。
还不错嘛,这小丫头。
慕眀翰顿时觉得这一幕处处透着异样的诡异,可是他又不知道哪里奇怪,他想了想也坐下来,给阮凌秋夹食物吃。
看着两人恩爱默契的样子,罗竹雨一下子就没有食欲了,筷子啪地一下撂在桌上,慕眀翰也当仁不让地阴冷眼神刺去,好像她一有什么不轨的动作他就要动手把她拍死似的。
“不吃了,没胃口。”
她掐腰,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在查阮芊芊对吧,不用查了,她的所有信息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她的话并没有激起阮凌秋的激动,反而觉得很奇怪。
“条件是什么?”
“条件?”罗竹雨撑着下巴沉吟好一会,指着慕眀翰道:“就让他陪我一晚上吧。”
“放肆,你当本宫是什么。”
慕眀翰极其冷漠,像从寒冰洞里出来似的,坐在他身边的阮凌秋都寒颤。
罗竹雨轻笑,她的笑声和慕眀翰的截然相反,哼哼的,像是住在幽穴里的妖精,如丝一般滑进人的耳朵。
“我管你是什么,反正我的条件也很简单,要不要随你们。”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慕眀翰要动手,阮凌秋好不容易把他养回来点,不能看着他再做伤害自己的事,连忙将他拦住,对罗竹雨冷了你说:“来者若是客,我自当款款相待,若不是,那就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罗竹雨很不屑地打量阮凌秋,“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只鸡都没杀过吧?你要是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
阮凌秋眯眼微微一笑,“那你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谁说她没杀过鸡,上大学的时候她连人都解剖过,学医的会怕这个?
“你就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吗?”
她不说罗竹雨还不觉得,她这么一说,罗竹雨突然感到肚子特别特别的疼。
“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一点调味品。”
阮凌秋自然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刚才她和罗竹雨抢早膳的时候就偷偷把泻药放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