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念念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无奈的笑笑,就跟哄小孩儿似的说道:“好好,明天就请他来家里吃饭。”她故意的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把您的好酒都拿出来。”
任天行哪里舍得,立即就说道:“酒就不喝了,年轻人还是少喝点儿酒。脑子随时都要明明白白的。”
任念念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恐怕您是舍不得吧?”
她哪里不知道任天行的心思,所以故意的在将话题带开。
父女俩说笑着,宅子里一时和乐融融的。
吃过早餐,任念念又陪着任天行到外边儿的院子里慢慢的活动着。待到绕了一圈儿回到宅子里,他便对任念念说道:“你有事儿去忙你的,你胡叔说一会儿过来陪着我,不用担心。”
任念念点点头,应了一声好。虽是应下来,但她却没有离开,等着胡叔过来了,这才打了招呼出去。
她去了以前的宅子里,那边现在已经空置了下来。现在白天齐青多半都是在那边。
她过去时齐青没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事情都是齐青在处理,她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做,只略坐了片刻便离开,打算去码头那边看看。
她开车过去时齐青也在码头,车子就在一旁停着。看见她过去他并不惊讶,过来打了招呼之后问道:“怎么想起过来了?”
任念念笑笑,说道:“胡叔陪着我爸,在家里呆着碍他的眼。所以就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其实是放心不下,稍稍的顿了顿,开口问道:“陆迟派人过来了吗?”
齐青摇摇头,说道:“还没有。我估计不会有那么快。”
陆迟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恐怕还会再晾晾他们。
任念念也是想到了这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一时无言,略站了片刻之后齐青抬腕看了看时间,说道:“我带你到处看看。”
她对任天行手中的生意其实知道得是少之又少,他一直试图着将她留在为她组建好的城堡之中,不让她去触碰这些东西。以至于任念念现在仍旧是两眼摸黑。如果不是有齐青在,恐怕现在帮内就已经是一团乱了。
她这下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码头这边有货,齐青放心不下,一直呆到了傍晚。任念念回去也没事儿做,便也在码头呆着。直到傍晚才一起离开。
对于陆迟那边迟迟不让人过来谈任念念是有些不安的,她忍不住的伸手揉了揉眉心,看向了齐青,开口问道:“你觉得陆迟什么时候会派人过来?”
陆迟现在这样儿,其实也是隐形的在给他们施压。以便到时候更加的方便谈判。
齐青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说道:“应该就这几天。”
刀子悬在脖子上的滋味并不好受,任念念点点头,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儿。
齐青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看了看前方的道路,开口问道:“吃了东西再回去吧,想吃什么?”
现在回去也已经吃过饭了,任念念不愿意回去再让阿姨麻烦,这下便说道:“吃什么都行,随便吃点儿就好。”
齐青点点头,应了一声好。车子开进市区后又驶了十几分钟,这才在路边儿的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
菜是由任念念点的,点了许多菜,并让上了酒。她这段时间是累的,齐青并未阻止她。
待到啤酒送上来,任念念先是倒了两杯,举起了杯来,对齐青说道:“这段时间谢谢你了,我都记得在心里,先干为敬。”
她说着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
齐青是想说点儿什么的,但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只是举起了杯子来,也将杯中的酒给干了。
俩人少见的什么都没有谈,只是默默的喝着酒。任念念是十分有分寸的,在微醉时就停了下来,表示不能再喝了。
齐青自然不会勉强她,自酌自饮着。
任念念一手撑着桌子,喝了一杯浓茶解酒,问道:“你过来了,酒吧那边有人打理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问过齐青这问题。有时候想了起来,但一忙转眼就忘了。
齐青拿出了一支烟来点燃,抽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要想在道上混,太过重情义也是一最大的弱点。酒吧那边有人打理,不必担心。如果不是于先生出的价码太高,我也不会过来。所以,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他其实一直都是理智的人。
陡然间听到他提起了于安河来,任念念的身体微微的僵了僵。她一时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默着。
她也并没有问于安河都许诺了些什么,因为她很清楚,那都是她给不起的。隔了会儿,她自嘲的笑笑,说道:“是,我应该谢谢他。只是欠他的太多,我已经还不起了。”
想起了这次过去于安河的冷淡来,她又倒了啤酒,重新开始喝了起来。
齐青并未阻止她。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谁都未说话。到了十点多,齐青看了看时间,拿起了搭在一旁的外套站了起来,说道:“走了,我送你回去。”
任念念这下摆手说了不用,说道:“你也喝了不少酒,别开车了。让司机过来吧。”
齐青并未坚持,应了一声好。
两人在路边站了没多大会儿司机就过来,齐青并不急,让司机先送任念念回去,他则是在路边站着等人来接。
大抵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情绪变得格外的脆弱。任念念没有推辞,上了车。
她是压抑得厉害的,上了车之后就一直侧头看着车窗外。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千斤重石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车子没多时就在宅子门口停了下来,任念念打发了司机回去,自己并没有往宅子里去,在门口的石梯上坐了下来。
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她背靠在围墙上,就那么看着路边昏黄的灯光。空荡荡的疼痛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攫取住了一般,疼得几乎让她窒息。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全身变得冰凉了,这才站起身来。
待到进了院子,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竟然下雨了。天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来,落在脸上冰冰凉的一片。
她抬起了头来,看向了灰沉沉的天空。半响后才回过神来,继续往屋子里走。
灯还是开着的,阿姨这时候还没睡。不知道是见她和平时不一样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儿,快步的迎了上来,问道:“您没事吧?”
任念念摆摆手,挤出了个笑容出来,说道:“没事,您去睡吧,不用管我。”
阿姨稍稍的犹豫了一下,应了一声好,去睡去了。
任念念没有在楼下呆着,上了楼洗漱换了衣服,这才去任天行的房间。看看他睡得是否好。
有了她那继母所给的心理阴影,在任天行的身体上她比以前要仔细了许多。
重新回到楼上躺在床上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不知道是酒喝得多了的缘故还是怎么的,脑子在这大半夜竟然十分的清醒。她完全没有一点儿睡意。她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陆迟那边足足的过了五天,才约了齐青谈了码头的事儿。陆迟这次倒是格外的大方,先是提出了让他们合伙,在齐青婉言拒绝后也不生气,给了一定的抽成。倒是出乎齐青的意料,更加不知道于安河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齐青并没有说要在这边呆多久,任念念在得空时开始熟悉帮内的大小事务。她是想让齐青留下来的,但最终还是未开口。无论于安河那边许诺了他什么,他能到现在其实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也很清楚,他未必是因为于安河的许诺而动了心。如果他当初没有隐退到青河镇,现在的他可能已站在另一个台阶上。
任念念在忙碌的空隙里仍是时不时的都会想起青河镇那边的事儿来。她几次想给宋于打电话,但最终都未拨出号码。
重新介入事物中后她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请老范找一个可靠面生的面孔,盯着陆迟那边。
陆迟永远都是一不定时的炸弹,得时时刻刻的盯着。而且,他现在正和姓孔的合作,是更得盯着的。
她倒是挺能屈能伸的,该示好时便示好。往陆宅那边送了几次东西,虽然陆宅那边未有任何的回应。
她主张的一向是与于安河那边井水不犯河水,突然开窍起来让老范颇觉得欣慰。倒是齐青觉得有些奇怪,找了个机会问她:“怎么会想到要往陆宅那边送东西?”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不耻陆迟的为人的。突然安排人送东西是挺奇怪的。只有老范他们才会觉得她是突然开了窍。
任念念淡淡的笑笑,说道:“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不是吗?陆家几乎已经把控了整个白城,和他们家作对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是,和陆家作对对他们来说确实没有任何好处。
齐青仍旧看着她,隔了会儿才开口说道:“你应该很清楚,陆迟那个人,不会因为这些就会……”
他说到这儿没有说下去。陆迟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这点儿任念念是知道的。
她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一点儿变化,唔了一声,说道:“我知道。”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表面上的功夫总得要做出来。你放心,我有分寸。”
齐青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让盯着陆迟那边的人没几天就带回来了消息,她原本以为姓孔的早已经不在白城了的。但盯着的人带回消息才知道,姓孔的这段时间竟然一直都是在白城的。只是很低调,呆在陆迟安排的地方几乎没怎么出来过。
他一直呆在这边是让人起疑的,她是想让人查查姓孔的在这边干什么的。但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显然是查不到。她便未吩咐出口,只让人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继续告诉她。
齐青在这方面是要比她敏锐得多的,任念念独自在书房里呆了一个下午后给齐青打了电话,询问他在哪儿。让他晚上一起吃饭。
齐青不知道在干什么,那边闹哄哄的,简单的应了好便挂了电话。
他是傍晚十分才驱车过来的,彼时晚餐已经熟了。有两道菜还是任念念亲自下的厨。
她让齐青稍等会儿,帮着阿姨将最后的菜端上桌,这才坐了下来。她也不绕弯子,开口便说道:“今天盯着陆迟那边的人来告诉我,说姓孔的一直都在这边。”
她的语气沉沉的,并不轻松。姓孔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在这边,不知道是否和陆迟的那批货有关。
这显然也是齐青没想到的,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据说他早在一个星期以前就已经离开了。”但现在人既然还在这边,只能说明,当初说他离开不过是放的烟雾弹。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面前的饭菜也让人失了胃口。齐青久久的没有再说话,餐厅里一时安静极了。
隔了会儿,齐青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他呆在这边,应该和陆迟要从码头上走的那批货有关。而且,那批货肯定有问题。”
陆迟这次的态度那么好,并且那么大方,显然是不太对劲的。但如果从码头走的那批货有问题,那这就说得通了。
任念念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这些天了解下来,她是知道齐青的意思的。现在上边儿在严查,陆迟的货只要从他们的码头走,一旦查下来他们也脱不了关系。陆迟那边应该是被盯得紧,所以才会借用他们的码头来瞒天过海。
她立即就看向了齐青,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齐青的面色复杂,看了看她,摇摇头,说道:“我们没有任何办法。”稍稍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非但没有任何办法,恐怕还得想办法帮忙遮掩,已保证这批货的安全。他们在查内奸,一旦货在我们的码头出了事,就算是和我们无关,我们也脱不了关系。”
到时候他们的处境,恐怕就不是用艰难就能形容的。
在这一行里,对待叛徒内奸,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任念念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知道陆迟不会安好心。”
齐青苦笑了一声,说道:“现在说这已经没用。”
可不是,现在他们已经被拖下了水,再抱怨也没有任何用。
事情比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齐青没了吃饭的胃口,放下了筷子,开口说道:“我去码头那边一趟,这次只能留我们信得过的人。”
现在就要提前安排好,到时候货进入了码头,再安排就晚了。
任念念也没有吃饭的胃口,站了起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齐青说着站了起来,拿起了外套。
任念念也跟着他往外边儿走,说道:“一起去吧。”
两人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到了码头,齐青便叫来了底下的人,开始吩咐安排了起来。并让要不动声色的安排下去。
等着从码头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两人都是饥肠辘辘的,但谁也没有提要吃东西。齐青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俩面包来,丢给了任念念一个。
他很快发动了车子。任念念将面包拿到手中,却并没有吃。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你觉得那批货会是什么东西?”
他们现在连货的影子都没看到,怎么知道那货是什么东西。也也许这只是陆迟的障眼法而已,谁又知道?
她会那么问,纯属是因为神经太过于紧绷。
齐青摇摇头,说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稍稍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这段时间我会一直亲自盯着,剩下的……就听天由命。”
“辛苦你了。”任念念开口说道。
幸好有她在,如果是她一个人,恐怕已经乱了阵脚了。范叔他们虽是老人家,但大概是隐退得太久的缘故,做事情已经放不开手脚了。他们以为,只要抓住了陆家这根大树,就能无忧。
但事实却是,陆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可以抓住的大树,而是一不定时的炸弹。同陆家有牵扯,他们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齐青这下没有说话,稍稍的顿了顿,说道:“不必太过担心,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
任念念没精打采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开了车将任念念送回了宅子,看着她往宅子里去了,这才开着车离开。他并没有开出多远就停下了车来,拿出了一支烟点了起来。他的一张脸在烟火中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好会儿他才将烟头丢到窗外,闭上眼睛靠在了车椅上。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到过了半个来小时之久,齐青这才睁开了眼睛来。他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重新发动了车子驶离这条街。他的车速很快,没多大会儿车子便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