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旭心中有些不悦,一个司机拽什么?
不过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大人物的司机最好也不要轻易得罪。
刘东旭闭嘴不再问话,转头看着车窗外,在脑海里演练起待会儿见到雇主,要说些什么、怎么表现。
车辆驶入市区,刘东旭在庆城交换过半年,看到熟悉的街景,心头难免还有点小激动。
进入城南,前方不远处是一幢白色的大楼,这时车速略微放缓,接着转弯,驶入大楼前的蓝色大门。
刘东旭愣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体,“诶?这是……你走错了吧?”
门头上大大的蓝底白字——公安,police,不容错认。
这是公安局啊!
蒋时鸣没有理他,在楼前的停车位中停好车,下了车,拉开后座的车门,“请。”
刘东旭:“……”
“喂,你……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刘东旭只是纳闷,倒没有太为自己担心——毕竟应该没有哪个欲行不轨的人会选择在公安局作案对吧,方便行凶后自首么?
蒋时鸣懒得跟他废话:“进去你就知道了。”
刘东旭满头雾水,难免想起各种耸人听闻的报道传闻——什么警黑勾结,什么屈打成招蒙冤入狱……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是新国公民,华国向来注重国际形象,警察也要对外国人客客气气的,否则他回头找国际上的媒体曝光,事情闹严重点就是外交纠纷,谅他们也不敢胡来。
这么一想他胆气就壮了,还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公安的领导找我做雕塑吗?”
蒋时鸣心道这傻叉长得丑,想得还挺美。
刘东旭下了车,跟着蒋时鸣走进大楼。
一进大厅,便有一个穿制服的警官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戴无框眼镜,打扮干练的中年女性。
“刘东旭是吗?我们接到报案,你涉嫌恶意造谣污蔑他人,可能构成诽谤罪,请你协助调查。”
刘东旭心头一惊,只见那个打扮干练的中年女性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好,我是丁律师,代表我的当事人封窈小姐处理这件案子。”
封窈的名字一出,刘东旭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惊慌了一下,旋即勉力控制住,“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诽谤,什么协助调查?我只是应邀来搞创作——噢。”
他终于恍悟,猛地转头瞪向蒋时鸣,“好啊,你们勾结警察——”
“注意你的言辞,”鲁警官冷下脸呵斥,“我们华国警方接到公民报案,依法展开调查,是合法合规的正常程序,什么叫勾结?提醒你一下,诽谤诬陷警察属于违法行为,情节严重可以拘留。”
“我是被骗来的!”事到如今,刘东旭哪里还不知道这就是个套?“我要离开!你们没有权力强迫我!”
法盲天天有,丁律师不介意给他普法:“公安机关有权传唤违法嫌疑人接受调查,被传唤人拒不接受的,可以依法实施强制拘传。”
警官有意无意地扶了扶别在腰侧的警棍。
刘东旭:“……”
刘东旭倒是想夺门而逃,可是周遭全是深蓝色的制服,还有铁塔般的蒋时鸣立在他身后,逃是不可能逃掉的。
“……我,我要律师。”
……
信息时代,消息的传播是即时性的。
如果说几个聊天群被封禁,还没有引起太大的水花,接下来几张照片通过不同渠道在学生间流传开,却是迅速引起了讨论:
“爆炸性新闻!上学期跳楼那哥们儿,叫刘东旭的,被请去喝茶了!有图有真相!”
“啊这,他不是新国人,早就回国了吗?跨国追捕?”
“确定是本人吗?为什么被抓啊?”
“我了个去,刚还看到说要抓造谣传谣的典型,抓的就是他了?这么说来,他搞的那一出,居然还真的是造谣?细思恐极……”
“不是,警察还管这个?”
“法学狗来了,科普一下,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触犯刑法,构成诽谤罪,自诉,最高能判三年。”
“大事不好,我之前还跟我哥们儿科普过蛊王的由来,不会等会儿就有人来敲我宿舍的门,要□□吧?”
“淦!放个屁股,持续关注……”
……
作为前女友,马玉玲理所当然地收到了不止一个人转发给她的照片。
刘东旭在警局大厅,面对警官一脸恐慌;刘东旭缩头缩脑,坐在审讯桌后……
“完蛋了玲玲!”宿舍门被咣的一声猛地推开,梁娟闯了进来,“你看到没?刘东旭那个傻逼是不是要坐牢了?!”
……
宗衍走进审讯室时,丁律师正在一桩桩一件件,将谣言传播的证据摆在刘东旭的面前。
“……传播范围之广、性质之恶劣,构成刑法上的诽谤罪,我的当事人已经提起了刑事诉讼。”
刘东旭只咬死了一点:“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做笔录的鲁警官在旁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瘪犊子真是美剧看多了。
这案情他提前已经知悉了,作为一个有女儿的人,没给这小瘪犊子照脸来两拳,是他穿着这身制服,不得不克制。
——一个女孩子,好端端地被传成那样,眼看着都传到别的学校去了,这种事儿哪个女孩儿摊上了不得抑郁啊?
流言蜚语是能逼死人的!心思忒歹毒了!
“宗先生。”鲁警官看见宗衍进来,忙站起身打招呼。
宗衍冰刺般的目光落在刘东旭身上,须臾收回,冲鲁警官点了点头,“鲁警官,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鲁警官接收到蒋时鸣的眼神,会意地道,“我去倒杯水,一会儿回来。”
说完便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宗衍迈着长腿,缓步走到桌前,颀长的身形居高临下,眼神冰冷睥睨。“你就是刘东旭。”
高大的年轻男人有一张惹人嫉妒的脸,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如有实质,让人脊背仿佛都要支撑不住。
“你……”刘东旭下意识地缩了缩,不禁疑惑——他应该,没有得罪过这样一个,一看就不简单的人物吧?“你是……?”
宗衍已经看过丁律师加班加点搜集整理出来的证据——那还只是一部分,此刻还有两个助理在搜集旁证。
胸腔中盘踞着一团暴戾的火,宗衍眸色阴寒,须臾倏然伸手,抓着刘东旭头顶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地朝下一磕——
咣当的一声巨响,刘东旭整张脸砸在桌面上,只觉得鼻梁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有热热的液体从鼻腔中流出来。
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是懵的,延迟了几秒,他才惨叫出声,“嗷……”
才刚嚎出声,又只觉得头皮一紧,被拽着头发把脑袋提了起来。
……他就不该装文艺留长发,早知道应该剃个寸头……
旁边不管是蒋时鸣还是丁律师,面上的表情都毫无波澜,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蒋时鸣甚至想自己动手,把这傻叉的关节一节节卸了,再给他装好,然后再卸再装。
“就凭你,也敢编造谎言污蔑窈窈?”宗衍的嗓音夹着冰渣,“你穷得买不起镜子,不妨去马桶里照一照。”
“我……咳,”刘东旭被鼻血呛了一下,“我没有……你、你打人,我要报警……”
话没说完,他的眼前一黑,脑袋又被猛地朝桌面上撞去——
“说,是谁指使你的?”
刘东旭瑟缩了一下。
他……他怎么知道?
宗衍当然不知道,或者说不确定。刘东旭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交换生,在庆大只待了一个学期,又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现在来调查他在校期间的细节,难度颇大。
照理说,追求被拒,恼羞成怒,趁着离开华国前摆上一道,报复拒绝他的女人,动机也不是说不通。
然而宗衍见惯了太多阴私,更是出于多疑谨慎,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如果时间充裕,他当然可以把刘东旭查个一清二楚,只是这人就在眼前,何必去浪费那个时间?
宗衍二话不说,拽着头发将刘东旭的脑袋提起来,又要朝桌上撞——
“等一下!”刘东旭抬手格挡,“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
鲁警官端着水杯,推开一条门缝,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唉哟了一声。
”这地板真是,忒滑了点,怎么好好的摔成这样?来来来,快拿张纸巾擦擦,别把桌子搞脏了,难洗。“
今天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宗衍无意令鲁警官为难。
宗衍在蒋时鸣搬过来的椅子上落座,一双长腿在身前伸展,目光凌厉刮过刘东旭那张涕泪交错、惨不忍睹的脸。
“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刘东旭把鲁警官塞来的一团纸按在脸上,他胸口的衣服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鼻子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没有人指使,”刘东旭声音嗡嗡,“我就是恼恨她拒绝我,还羞辱我……”
倒不是刘东旭的骨头特别硬,或者有多讲义气,只是他清楚,这事看来是没法善了了。
直接招出那个姓邹的幕后人,他就没有了任何筹码;相反如果不招,还有机会以保密来要挟姓邹的,帮他应对这场无妄之灾。
毕竟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姓邹的不想暴露,就得力保他。
刘东旭不知道姓邹的和眼前的男人谁的势力更大,但是此刻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只是想小小的报复她一下,没想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又不是我指使他们传流言的,不是我的责任……”
“你想好了?”宗衍朝后靠,对他的狡辩不置一词,“监狱里蹲三年,也有不同的蹲法。你的同室狱友可能只是小偷小摸,也可能杀过人放过火,还都有点特殊的癖好——”
宗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后者更适合你。”
刘东旭:“……”
刘东旭动摇了一下,硬着头皮还想强撑,却只听这个气势慑人的男人冷声问:“指使你的人是邹美婷,还是封嘉月?”
……
“咚咚。”
正当这时,门上响起一声轻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