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度感染,导致后遗症很严重,这些年身体各个部位都出现了问题。遇上我的时候他还清醒着,经常来给我读报上的新闻,说他以前考古的见闻,鼓励我坚持下来。我虽然无法醒过来,但人的神智是清醒的,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可惜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霍云琛转过头,神情悲痛。
“他不是还在医院里吗?”顾安安捏着纸,不解地问道。
“那是找来的一个病人,病入膏肓,骨瘦如柴的人,大家都那样子了。齐添,他已经去世了。他生前叮嘱过老先生,帮我回家。”霍云琛最后一笔写得很重,笔尖戳穿了纸张。他低着头,长久地沉默着。
顾安安突然想到路平匆匆离开的那一天,回来之后路平的情绪就很不好……一定就是那天的事!
老爷子得忍着悲痛,帮着霍云琛完成心愿。作为报答和交换,霍云琛会帮他找到那个罪恶的地下交易市场。
“太可恶了!”顾安安愤怒至极,脸涨得通红,噙满了眼泪。
“他去越南的前一站,是汉拿山。他曾经爱过一个姑娘,约定要去汉拿山相会。但他一直未能成行。我要帮他上去看看。”霍云琛把小本子给她看,眸子望向远处的汉拿山。
“我陪你去。”顾安安马上就说。
“明天吧。”霍云琛转头看她,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滑动。
他就想这么看着她,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那你最近都得跟着剧组走吗?”顾安安握住他的手腕,把脸靠在他的掌心,小声问他。
“不。”霍云琛摇头。
顾安安看着他下巴上的疤痕,实在忍不住了,跳起来,一颗一颗地解他的衣扣。
“安安不要看。”霍云琛马上就摁住了她的手。
“我要。”顾安安推开他的手,慢慢地把他的衣摆扯了上来。她先没看,只是把手抬起来,从他的小腹开始往上轻轻抚去……
疤痕!还是疤痕!肩膀上像梅花一样隆起的就是枪伤,有三个!还有心口上,再偏一寸,他绝活不下来。还有他的背上……他的腰……
“安安不要看。”霍云琛拉下她的手,低低地说道。
“要看。”顾安安抱住他的腰,吻住他心口的那朵伤。
霍云琛轻抚着她的头发,喉结又沉了沉,突然就抱住了她,往身后的沙上一放。
顾安安听不到,霍云琛索性不说话了。他要吻她。
从她的眉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吻尽他的她。
顾安安心里头的海,储藏着无边无际的海水,哭过这么多场,居然还能有眼泪。所以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不假。
她也想坐起来吻他。但是只要她动一下,霍云琛就把她摁回去,用他细密温柔的吻来安抚她焦燥惶恐的双眸。
“我总是让你哭……”他喟叹,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她的短发被揉得乱得不像样子,一哭脸就肿,再加上被他亲吻过的唇也肿了,这张脸和美艳动人毫不沾边。但他就是喜欢这张脸,还有这双眼睛,这副身躯里伸展的灵魂。
她的一切,于他来说都是温暖和光明。
顾安安也是这感觉。人这辈子,寻寻觅觅的其实就是一个可以灵魂相依的另一半。你笑一笑,他懂。你哭了,他心痛你。他也会和你说多喝点水,但他更会为你端来那杯水,用唇喂你,用指尖安抚你。
她拉起他的手指,一根根地咬……整齐而白亮的牙,从他覆着薄茧的手指尖上重重咬下去,再咬他的手背,手腕……这是活生生的他、重归的他,她恨不能把他吃进肚里去,以后再不会担心分开了。
海风撞开了纱帘,哗啦啦地响。星月交辉,光芒闪耀地冲进来……
顾安安不知道别人的人生、别人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她这一辈子可以出上一百本书了,惊心动魄到快耗尽她十生十世的热情和眼泪。
这都是因为她遇上了霍云琛。
——
聂新带着盼盼回来,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楞住了,赶紧给顾安安发消息,过了会儿,顾安安回他:“我和步灏凡去散散心,不用担恼我,路平和我在一起。”
聂新照顾好盼盼睡下,走到露台往外看。
剧组还在忙碌,演员们通宵拍戏是常有的事,步灏凡要靠这部戏翻身。这半年来,他们这群人或多或少的都损失了不少。但最大的回报就是保住了擎天,不管股市冲击有多大,有多少人打擎天的主意,他们几个楞是咬牙硬撑了下来。就跟顾安安想的一样,其实都是留个念想……
万一霍云琛回来了呢?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给顾安安发了个消息,“安安,太晚了,早点回来休息。”
嗯,他喜欢顾安安。但他绝不会说,就这么照顾她们母子就行了。
顾安安回了个笑容给他,“知道,聂大哥。”
一声聂大哥,足能让他心甘情愿付出所有。
顾安安有很多优点,也有固执倔强不肯听劝的坏毛病,但是她就是讨人喜欢的顾安安。聂新照顾她八个多月,日夜看着她,看她怎么悲伤,怎么强撑,怎么咬牙,怎么紧强。做为一个女人,顾安安实在承担了太多太多。聂新喜欢她这一股子犟劲。、
他站了会儿,回到房间,陪盼盼睡觉。
此时顾安安正和霍云琛手拉手往汉拿山上爬。
景区早就关门了,他们两个是悄悄翻进去的。黝黑的山林里落着月光,风卷林叶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