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我说怎么这么倒霉呢。”顾安安借着酒劲,冷嘲热讽道:“我这四年别提过得多顺心了,一看到你,我就回到解|放前。”
她伸手夺鞋子,本来以为他会不给,所以用了很大的力气,结果霍云琛压根没用力气,这下子顾安安被自己的惯性给甩得后退了几步,直接坐进了雪堆里。
“啊啊啊啊,你怎么这么祸害人啊!”顾安安在雪地上用力蹬了几下,粗鲁地把棉鞋套到脚上。
霍云琛弯下腰,把手递给她。
顾安安咬牙皱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会儿,用力打开了他的手。
“不要你扶,我看到你就会倒霉。”她骂着,自己爬了起来。
霍云琛挑了挑眉,退开两步看着她。
顾安安更生气了,这算什么?他就是跑来看她怎么倒霉的吗?
那种火气在她胸膛里熊熊燃烧,借着酒劲形成了一片火海,灼得她一身滚烫。
“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盼着嫁你?”她抓起一团雪,用力地往他身上丢。
雪团打在他的肩上,扑嗖嗖地往下落。
顾安安觉得这威力不够,于是蹲下去,扑哧扑哧团了好大一团雪,狠狠地砸向他。
霍云琛抬了抬手臂,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雪团。
“你还挡!”顾安安彻底被激怒了。
别惹一个半喝醉状态下的女人,她们分分秒秒能化身狮子王!
顾安安左右看看,旁边有人堆了个大雪人,脑袋真大!她快步过去,抱起了雪人脑袋,毫不客气地砸向了霍云琛!
霍云琛他还真没躲!
那么大一团、压得紧紧实实的雪团砸在他的脑门上,裂成数瓣,砸到他的肩上,胸膛上,落下来……
顾安安看着顶着一头一肩碎雪的霍云琛,有些发懵了。
“好了?”霍云琛扫了扫胸膛上的碎雪,沉声问道。
“祸害!”顾安安扫他一眼,转身就走。
“顾安安!”霍云琛叫了她一声。
顾安安下意识地回头看……
扑……
一团雪准准地落到她的嘴巴上面!好狠!
“霍云琛!”她火冒三丈地抹脸,飞快地往他面前扑。
“你居然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她像个小豹子,双手在他的怀里又挠又抓。
怎么不挠他的脸?她现在明明没有完全醉倒!她怎么会挠他的脸?这张脸已经统治她的梦境整整四年!
直到现在,她都在怀疑站在面前的他还是一个梦!她在梦里头才能和他说话,她在梦里头才能见到恨着她的他!
她打着打着,双手渐渐垂了下来,呜呜地哭了。
哭声很细,很尖,被
“霍云琛,你还来干什么?求求让我安静地活下去吧。我惹不起你,我能有今天不容易,你饶了我吧。”她抽泣着说道。
霍云琛的呼吸沉了沉,慢慢地把她揽进怀里。
顾安安的脑袋抵在他的胸膛上,呜咽道:“你知道你让我过得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这四年怎么过来的吗?”
霍云琛的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打,一言不发。
“你知道我生孩子的时候有多痛吗?”顾安安的手环到他的腰后,用力捶了几下,然后猛地抓着他的手摁在她的心脏上面,仰着泪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生孩子的时候不是肚子痛,是心绞痛!”
霍云琛眼神黯了黯。
“别人都有老公,有家人陪着。我只有一个人!我一个人躺在产床上,我一个人看着医生朝我走过来,他问我谁签字……我说,我自己签啊。我痛到拿不稳笔,用力支着胳膊,在纸上面写自己的名字,写一笔,落一行泪。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谁都怪不到。”
“那之前我多痛苦都不哭,我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觉得我是个爱哭的妈妈,我得让他活得高兴点。我一个人大着肚子,一个人去做产检。别人问我先生在哪里……医生让我通知先生去医院,我都没有……我还得笑,我说我先生在中国,他好忙。”
“我生盼盼那天,车就那么朝我撞过来,我以为我一定活不成的……我摔到地上,裤子里全是血,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我觉得我要是那样死,真是冤。我生盼盼的时候,胎位不正,生不下来,医生要动剪子。我痛得要死,还笑着对医生说,快剪吧剪吧,我再也用不着那地方了……不就是让男人享受的地方吗?除了生孩子,它没有别的用处了,我再也不想恋爱,再也不想和男人在一起了。你明明说过喜欢我的,你说过的……但是你那样对我,我没有做错什么事……”
她说不下去了,用力推开他,掉头往回走。
霍云琛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回来,死死地抱着,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地蹭。
“你还抱着我干什么?不要抱着我了。你高高在上,可以目中无人。我不行!我的心脏只有拳头这么大,它只有左右两个房间,它能装下的人只有那么多。你既然不要我,就不要再往我心里头踩,我把它粘起来不容易……”
“安安……”霍云琛的双手越来越用力,箍得两个人完全贴合。
“你是想要盼盼吗?他是我的……”顾安安抬头看他,哽咽着问道:“世界这么大,世界上这么多人,不要为难我一个人好不好?”
霍云琛长指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地抬起,“世界这么大,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我只想要你一个。”
“你当初赶我走?”顾安安打开他的手,唇瓣颤个不停,“现在说好听的话,四年前干吗去了?”
霍云琛眉头微拧,唇角抿紧。
让他解释?那还不如让他去举起地球!
嗯,他就是这么个家伙!
况且,那时心境与此时根本不一样,没办法解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痛苦,别人没办法体会,说再多都是白说。
再见顾安安,霍云琛才明白一件事——有些人住进心里,一住就会是一辈子。
“走开,我要回家了。你自己站在这里挨冻吧。”顾安安再打他的手,不让他碰到自己。
“顾安安!”
“我知道我叫顾安安,你别再叫了!”顾安安掀了个白眼,抱着双臂,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爱是一回事,遗忘是一回事,原谅又是另一回事。顾安安的自尊和痛苦都不允许她现在低头,尖刺扎在心里,不是一个拥抱、几句好话能够拔掉的。
“顾安安,别和我斗气。”霍云琛跟过来,神情肃然。
“我喜欢和你斗气!”顾安安又要炸毛了,真的,谈恋爱找老公,千万别找霍云琛这种人,多有钱也不能找!他分分秒秒能把你的更年期给炸出来。
霍云琛又跟了几步。
顾安安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掉头往小区外面走。
霍云琛的性子太刚硬了,他现在肯跟在她身后,但明天说不定就想把她摁到地上。她得想个办法,让霍云琛知难而退,别再来找她,也别打顾睿的主意。
小区门口有几家夜宵店,小火锅,麻辣烫,烤肉,又便宜份量又足。
顾安安朝他勾手指,大步走进了麻辣烫的小店。
雪太大了,这时候店里没客人。老板夫妇正缩在火盆前面看手撕鬼子的剧,见二人进来,赶紧热情地起身招呼。
“以前你也陪我吃过这些东西,今天我请你。”顾安安拖开椅子坐下,朝老板打响指,“赶最辣的上,天太冷了。”
“来了。”老板立刻端上了一大盆蒙着厚厚红油的锅底,笑哈哈地说道:“这是我们的独家秘方,爆辣锅底!保证你驱散寒气。”
“酒!”顾安安又打响指,“54度的,两瓶。”
老板拍掌,“姑娘豪气,但我家的酒,你们两个一人喝一小杯就行了。我家的药酒是自己酿的,绝对够味,里面泡的可都是好东西!”
他往柜台上指,半米高的大玻璃缸里泡着一些乌漆漆红彤彤的东西,有的细长,有的干瘪,根本认不出是些啥。
老板神秘兮兮地凑到霍云琛耳边说:“爷们喝了,保证一晚上九次不喊累!”
霍云琛嘴角抽了抽,扭头看他。
老板竖着大拇指,拍胸膛,“我绝不骗你,我生了四个儿子!靠什么交罚款?全靠人家来买我这祖传药方!这四条街上的男人,全叫我刚哥,女人全叫我刚爷。”
“你赢了,快拿酒来。”顾安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吹牛皮也不带打草稿的,这些话也好意思说!
老板乐颠颠地打了满满两杯酒过来,笑着说:“慢慢喝,这酒可不能喝急了。完了,我给你们送两碗绿豆银耳粥,不然晚上你们两个可熬不住喽。”
“老板,你去那边忙去!”顾安安指柜台后面,赶这个话唠老板走开。
老板娘推着配菜车过来了,恶狠狠地瞪老板,“看到漂亮的姑娘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不要脸的东西。”
老板挨了骂,装模作样地朝她挥了挥拳头,缩到柜台后面去了。
顾安安好笑地摇了摇头。
但是,这不是正好的夫妻关系吗?开个小店,一起抚育儿女,争争吵吵,即始终不离不弃。在这雪夜里,喝点小酒,吃点火锅,想想未来,好幸福的生活。
霍云琛有钱,给她华服豪宅,但又能怎么样呢?她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她的眼泪能淹了这座城。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辛辣中居然有一丝丝甜味儿!她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酿酒不仅需要手艺,还需要心意。跟感情一样,不光走肾,还要走心。那滋味才会回味悠长,让人念念不忘。
民间藏龙卧虎,这老板的一杯酒,绝对称得上最好二字。顾安安决定过几天就来拍期节目。
看,顾安安多有专业素质啊,和前夫谈判还能想着怎么做好工作,好棒!她赞美了自己几句,终于抬头看向霍云琛了。
“霍先生,鉴于你这几天的态度和行为,我们确实有必要好好谈一谈。”她清清嗓子,严肃地说道。
霍云琛双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你哑巴了?”顾安安拧眉,不悦地说道:“我可不是来唱独角戏的。”
“哦。”他眉角动动,缓缓一声。
“盼盼是我的,你绝对不可以想恃强凌弱,把他夺走。还有,我的工作是我自己争取来的,请你不要给我制造麻烦。这是做人的基本素养。”顾安安继续说道。
“嗯……”他还是缓缓一声。
“最后,我不希望你再和别人说我们的事,太太什么的,都是过去。我们往前看。你有梅嫣……”顾安安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她得多喝点,才能维持这样强装的镇定。说真的,霍云琛就这样盯着她看,她都快败下去了。霍云琛是她的致命伤,稍用力戳一下伤口,她就能溃不成军。
他呶呶嘴,端起了酒杯,朝她伸过去。
“干吗?”顾安安拧眉,难道他还想让她帮他喝酒?
“?cheers!?”他沉声说道。
“干杯,你拿杯二锅头泡的药酒和我干杯?”顾安安真的怀疑面前这个男人是不是霍云琛,霍云琛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平常别提多嫌弃这种小饭馆了,现在他拿着一只上面豁了口子的玻璃杯和她干杯?
霍云琛一仰头,把酒给喝了。
顾安安瞪他一眼,往锅里丢菜。辣死他!
霍云琛朝老板勾手指,“再来一杯。”
“先生,这酒不能喝多了。”老板娘提醒道。
“没事。”霍云琛平静地说道。他心里头的各种杂念,得用烈酒给驱散了才行。
老板娘又给他倒了一杯过来,顺道端了碗绿豆粥。
“喝点这个。”老板娘叮嘱道。
霍云琛抿唇,端起了酒杯。
顾安安嘲笑道:“怎么着,想回去和梅嫣一晚十八次?”
“和你行不行?”霍云琛眯了眯眼睛,把酒杯凑到了唇边。
妖孽!看他那表情,看他那眼神,看他那漂亮的嘴唇……就是个妖孽,祸害!
顾安安扭开头,专心致志烫菜吃。
现在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往下谈,和霍云琛谈事,简直是对着一头桀骜不驯的大野牛谈琴,他压根不按你的路数走。
“顾安安,你也不问什么事,就那么跑了,你现在和我说什么梅嫣?”他喝了酒,把酒杯子丢开。
“你敢说我跑了?你让人拿着离婚协议在我家里蹲了多久?你在医院里怎么对我说的?我是木头吗?你抡个锤子想怎么锤就怎么锤?霍云琛,你再敢说这样的话试试看!”顾安安恼火地一拍桌子,震得火锅都颤了三颤。
滋……还真是凶悍啊!
霍云琛拧拧眉,伸手拧她的鼻头,慢吞吞地说道:“给我凶。”
顾安安彻底无语了,他还真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琛大爷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真是愉快啊!
“琛大爷,咱没什么好说的了。当年没吃过散伙饭,今天就是散伙饭。”顾安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一抹嘴唇,抬头看着他冷笑道:“天大地大,路长路歪,咱没任何关系了。各自嫁娶,各自相安。”
“还是这么好看啊。”霍云琛又拧她的鼻头。
顾安安真想尖叫。
“啧啧,这男人脾气真好。”老板娘趴在柜台上看霍云琛,双眼放光。
霍云琛一直就是那种能让女人眼睛放光的人物。
“酒!”霍云琛又朝老板勾手指。
“先生,真的不能多喝了。”老板娘提醒道。
“拿来。”霍云琛拧拧眉,扭头看她。
老板娘只好又给他端了一杯过去,好心地提醒他,“这个里面泡了虎鞭,鹿鞭,牛鞭,鹿茸,淫羊藿……全是大补的东西,你这么年轻,正是燥热的年纪,喝多了不行的……姑娘也受不住啊。”
扑哧……顾安安一口菜吐了出来,没好气地说道:“和我没关系,我是前妻,他有现任,他回家去使劲就行了。”
“啊……”老板娘楞住了。
“喝,你使劲喝,我给你加油,我为你骄傲。”顾安安朝霍云琛竖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