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颜云没有变成这个样子,权御玺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有时间和她在一起,他甚至不确定在一切未完全尘埃落定之前,他是否能够不后悔如今所做得一切。
从医院回到家中,整整三天的时间,颜云一直都在保持一个安静得不寻常的状态。
有时候甚至权御玺都会陷入恍惚,不知道究竟病的是颜云,还是他自己。
他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总是坐在远处不会惊动到她的地方,隔着长长的距离,将她从头到脚一一打量。
“你走吧。”
当听见她的声音时,权御玺甚至恍惚以为自己大概听错了。
所以当他看到颜云藏在杂发下的眼神逐渐清明时,他顿时被巨大的欣喜淹没。
但悲哀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诉说自己的欣喜,就被她冰冷的目光击败。
“你走吧。”她将刚才他未来得及听清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然后就安安静静地等在哪里,将他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
“我……”权御玺人生第一次感到了莫大的无助,因为他知道颜云此刻的神智并不是很清晰,而在这种状态,她依然在冷漠地拒绝他。
“权御玺,我不想爱你了。”
颜云低着脑袋,轻声细语地说。
权御玺再一次迷茫了,他以为她是神智不清的,可是事实证明她明明是清醒的。
“为什么?”
他掐着心口上的血肉问出这个问题,是不甘心,也是想要求一个真相。
“我想了很久。”颜云抬起头,长长地叹了一口冷气,“我不想将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了。”
“你也累了,不是吗?”她转过头看他,干净的眸子平静到不寻常,里面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爱。
“所以我说,你走吧。”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真的是觉得累了吗?”权御玺不甘心地问起。
“对,不是这样还是怎样。”她低头沉思着,有一瞬间开心地笑了。
“我想过了,你的存在确实让我畏手畏脚了,无论我在做什么事情都能够想起你,不管遇见什么场景与你,我都是第一个想到你,我曾经以为我们两个是最亲密的,我可以对你有无限的期待与依赖,但事实并不是那样的,我不仅没有得到救赎,反而像是被绑上了铅球,放空到了一个无底洞里。”
权御玺就是那个将她绑住,让她饱受痛苦,又无法挣脱的铅球。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分开?”
她在日光下昂头,白日里灿烂耀眼的光芒悉数落在她的眼里,但本该光芒万丈的瞳孔,权御玺却在空中看不出一点颜色。
理智不允许自己答应她,可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确实放她自由。
“如果你感到痛苦,当然可以选择放手,这是你的权利。”
他能做到的,不过是在这时候,给她最大的自由。
“其实那天,我也不是完全糊涂,他们说你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颜云继续低着头,她坐在床沿上,双腿顺着床框落下来,脚掌在空中左右划动。
“我还想告诉你的事,既然决定分开,那么你就再不需要为了我而做任何事,放心大胆地去过自己的生活,无论我怎么样,都与你无关。”
权御玺泪目了,他很想在她耳边大声告诉她,他的生活如果没有她,那将毫无意义。
可他明白,他不能这样说。
此时的颜云已经被绳子绑到出血,只要外界再给她加一点压力,就算不太多,就只是一点点,也足够将她压垮。
他不忍心这么做。
“好,今天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双手垂立,静静地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身为宣判官的颜云,为他宣读罪行。
“没有了,你就只做这个,就好了。”
她从床上滑下来,迈着轻快的步子,像小女孩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然后双手置腹,嘴角挂着安静地美好的笑容,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
“什么朋友?”
“最好的朋友。”她轻轻地笑,抬起手将他额角的碎发一根根捻起。
嘴角念咒一般,“答应我好吗?”
权御玺中邪了一般点头,“好。”
“那你走吧。”她回头,刚才的美好与融洽顿时不复存在。
似乎两人只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不,比这更严重,两人不止是陌生人,而是不能再见面的陌生人。
权御玺试着抬起脚步,但看似费尽全力的,却只是往前轻轻地挪了一小步。
身体的反应是最真实,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比他更诚实。
“云儿,如果以后我想见你,还可以吗?”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颜云眼角含着泪,头也不回地说,“如果你想司云,那是可以的,但若只是我们两个人的见面,我希望我们能够像从未认识过一样,给彼此时间,让彼此都淡出对方的生活。”
权御玺喉咙滚动了两三下,上颚紧紧地咬住下唇,最终他强迫着自己说出了那个字,“好。”
“嗯。”颜云点头,背过身去。
她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可她也没有勇气再去看他的眼睛了。
“好。”他像是成为了一个复读机,不开口则罢,开口就也只能说出这个字。
他深深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心里很是期望她能够回头看他一眼,但又清醒地明白,他等不来这一眼,无论是他还是颜云,都承受不了这一眼所带来的后果。
所以他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在她未发现之前。
等到身旁的风声寂静,颜云开始反应,他走了。
一时间,她卸下了身上所有剩余的坚强与勇气,孤独而无助地蹲在地上。
其实她明白,权御玺什么都知道,为了她他选择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给她最大的尊重与照顾,让她可以放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他总是这样,没有余地地纵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