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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这就是粮草辎重?
  她心中一喜,目光四下逡巡却在无意中瞟见东南方三十余里处,竟然也有密集绿点缓缓行进,这又是什么?
  总不能也是粮草辎重?
  卓枝重新变换地图识别模式。系统地图可识别全部友军,但是若用于识别敌军,就不那般容易。必须是在本地图发生过冲突的敌军,才能用于地图标注。因而她没法确定伊智逐位置,只能探查伊先位置。
  伊先大部全部聚集在保泉不远处山坡之上,他们距离保泉三十余里。
  卓枝心中一凛,她想到了系统任务名为“保泉之危”。是啊,她困于山中缺吃少穿,而伊先率领近万人缺吃少穿的情况只会比她更为严重,那他如何解决?
  说不得这正是他冲击保泉的缘由?
  “叮咚,官居一品系统提示您:玩家任务保泉之危,已开启倒计时模式!强玩家妥善安排时间,竭力保护保泉!”
  “叮咚,倒计时:41:59:59。是否为将倒计时悬挂于页面右上角以作提示?”
  卓枝沉重地点点头。
  思虑片刻,她心中已有了决算。
  卓枝跳下树,假说远处树林有鸟雀惊飞,唯恐伊先隐藏其中,遂派斥候前去探查一二。斥候分为两路,一路向东北,一路向东南。他们其余人等原地待命。卓枝如此吩咐,众人并无异议。反倒是李义军找上前来,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人。
  似这般突然上前很少见,李义军开口直言,并不含蓄:“兄弟们剩余干粮勉强够今天嚼用,若是明日仍不能找到出路,恐怕难捱。”他略略一顿,说:“某有个想法,此下七十余里应该会经过隘口,附近有村庄,我们暂做休整,不扰民就好。”
  他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焦虑,他话说的还是含蓄了许多。所谓的难捱其实意思怕是地方残部哗变,只是不便说的那般清楚。
  卓枝点点头,决定向他漏个口风:“早先在石头坡,我曾听大人说大同会为驻军提供粮草,届时必然途经此处,”她将方才看过的地图,简单画在地上,标记出保泉,大同和周围军事重镇。
  她见李义军听得认真,又说:“如今冯将军所部不知去向,但是河东本有屯兵九万,调去玄缺三万,余下六万分别是沿大同一线分布守军。整条防线唯二缺漏之处,就是太行山以北燕子坳处,以及西南雁荡山。”她定定看着李义军说:“远就雁荡山可能性不大,他们极有可能在燕子坳。”
  卓枝在燕子坳画了个圈,又将大同保泉连接一线,直至燕子坳说:“大同运送粮草辎重定然途径保泉,伊先前日还追逐不休,可见他大概率未离开保泉周围。”
  李义军万年不变的表情有了裂痕,他失声:“保泉没有守军?”
  卓枝点头:“不错,冯将军之所以全线向北推进,极有可能燕子坳还有一处敌人。若是保泉出事,他们定然回顾不及。如若伊先也知粮草之事,那么他们大可以埋伏保泉,一举劫得粮草,而后无论是北进,还是南下都大为便捷。而冯将军缺少粮食,届时腹背受敌......”
  粮草路过保泉正值夜晚,他们应当预备借宿保泉,第二日天明出发。伊先定会夜半侵扰,卓枝提议将粮草辎重暂时藏匿距成阳镇,此地距离保泉二十里开外。天亮后,他们一行人再行护送粮草去燕子坳。
  两人轻声交谈一阵,基本达成共识。
  此时金乌高挂,和煦的阳光遍洒大地。经过一夜,山中更深露重,不少草木都结了层白霜,这会阳光照耀,温度和暖,白霜倏然消融化作点点晶莹露珠。卓枝看着树影西移,略略估算,这会应当到了巳时。两队斥候分别是卯时一刻派出去的,他们骑快马,算算时间应当就快回来了。
  果不其然两队斥候一前一后归来。
  东北方探查的斥候报,东南方约莫五百余人运送物资,约莫有百人骑兵护持,正缓缓靠近保泉方向,此时距离他们应该还有三十里地。东南方斥候带来的消息也令人兴奋,东南方聚集小撮大昭士兵,正是石头坡打散的士兵,一共约两百多人。他们且随且行很快便会赶来,共同汇合于此。
  卓枝又重新规划一番。等待东南士兵赶来汇合,卓枝收拢队伍,全部交由李义军管理。她则单独对高九郎说:“九郎,我们等会截下粮草辎重。”
  高九郎大惊失色,白净的面庞因激动涨红。他四下回看眼中惊慌顿现,竭力低声说:“怎么能劫自己人,此举不合适吧?”
  卓枝不欲说的分明,高九郎不比李义军,他年龄浅不知事。瞧他只听了一句话,就难以自制。何况这件事里面有许多难以解释的,她没时间废话,干脆说:“什么叫劫?我们这是寻求帮助!”
  高九郎一下子沉默,他似乎被卓枝理所当然的无耻劲惊住了。
  卓枝振振有词:“如若不暂时借用,我们将近千人吃什么?”她指了指地上简略图,又温声讲理:“我们暂时借用部分,然后随他们一道押送粮草,等见到冯将军一切就好说了。放心,论及处罚我一肩担着!”
  萝卜加大棒的计策,无论换到何时都适用。
  高九郎果然争辩:“哪能让你一人负责!”他面色沉重,见李义军看向这边,眼神毫无波澜。他便知李义军定是同意此事的......也是不同意的话,明天大家该如何是好?
  正午日头正炙,卓枝率残部百人等在道路旁,其余六百余人设伏藏于山野之中。亦是两手准备,若运输粮草小队听从劝告,他们正好一行绕到去成阳;若他们执意不听,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
  保泉城守王瑰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他不明白手令没错,运输粮草也没错,怎么这传令官就错了呢?王瑰对着铜镜理了理稀疏的白发,长叹一口气,任命迈步出堂屋。苦着一张老脸去面见粮草运输官——玉面罗刹鬼。
  如今粮草运输官不是别人,正是卓枝。
  若说她缘何变作粮草运输官,这还要从昨天说起。昨夜她率东拼西凑的七百余人,连夜强行“护送”粮草辎重藏匿成阳。
  甫一迈入成阳她便心中怆然。
  年初成阳遭鞑靼屠城,如今百般凋零,竟然像个鬼城一般。到处可见房屋破败不堪,尽是烈火烧灼的痕迹,还有随处可见的白骨......卓枝心中悲凉,从前她听闻屠戮成阳,心中尽是愤怒不堪。而如今看到这一切,才知道从前的愤怒太浅,她心中更坚定此行定要剿灭伊先,以告慰成阳无辜百姓。
  她使计扣押粮草运输兵,然后借其身份,摇身一变,现下她变作手持官方证明书的粮草运输官。保泉城守见令自然得开门,她就这样率兵五百轻而易举进入保泉城。
  第84章 保泉之危(已完成)……
  保泉城。
  保泉城墙是土石所筑, 因并非军事重镇,所以城墙建筑之初基本没有考虑军事效用。论及高度远远比不过就近的城镇,论其防御工事更是聊胜于无。
  卓枝心中淡淡思虑着, 自然就带到了面上,她皱着眉沿着城墙快步走过。保泉城守王瑰陪着小心跟随。眼见绕城半圈,罗刹鬼面色越发难堪,他那颗心是越提越高。终于绕到自北门绕到正门,整整走了一半, 王瑰轻轻拍了拍老腿, 颤声提议:“咱们就不走了吧, 那面和这边是一模一样。”
  话落,他抬眼小心打量罗刹的面色, 却没成想罗刹鬼却笑了。
  思及早先种种,他莫名其妙便同意更换城防,无缘无故便觉鞑靼今夜定会攻城, 更是毫无理由的将保泉城全部人手都交到罗刹鬼手里.......这一定有什么不对, 方才为啥就觉得这人说的事事都对呢?
  等他反应过来, 手里权交得一干二净, 就连他手下那帮酒囊饭袋, 如今个个也是信服万分,难道真的是罗刹鬼......王瑰满脑子胡思乱想,就听罗刹鬼说:“保泉这瓮城, 再好不过。”
  他要对瓮城做什么?
  很快王瑰便知晓了。
  卓枝令高九郎率领步兵五百,足备滚石箭枝埋伏于石头坡朝东百余里鹰嘴峡之上。再令李义军率领骑兵三百埋伏于石头坡以西密林草甸处, 听指令行事。余下还剩余粮草运输队两百余人,他们则佯装粮草辎重运输晚半日,十五号晚进入保泉城。
  李义军领命离去, 高九郎踌躇着提议:“若是设伏,我们不妨于山口,上次我们进山的羊肠小道两面设伏,正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卓枝则说:“伊先定会派斥候左右布防,勘探情况。若是我们在山口设伏,斥候定会将此事汇报伊先。伊先考虑到进山遭伏死路一条,反而激起斗志同李义军拼杀意图突围,凡是不好。”
  毕竟照计划,李义军率骑兵三百起的是佯攻的作用。届时夜黑林密,李义军多点火把,驾马拖动滚木扬尘佯装人多势众。以此诈伊先,则他只能东逃。若是山口设伏,伊先只能拼死一搏。
  高九郎又问:“何况进山之后,也有不少地点适宜设伏,鹰嘴峡是否远了些?而且鹰嘴峡虽然窄险峻,但是这段路程极短,我们埋伏此处,他们也便于逃窜。”
  卓枝拾起一根树枝,简单画出山脉走势,她以树枝代指伊先,沿着地图缓缓划过,轻声说:“九郎,你有没有想过冯将军缘何率军离开保泉?”
  高九郎一呆,他本能的张口:“定是领上命。”
  卓枝叹气,又问:“上命他们转移阵地,是为了什么?我们来此是为了阻击伊先部,如今伊先部就在眼跟前,他们为何率先转移?”
  高九郎又是一呆,抱拳道:“还望二郎教我。”
  面对十万个为什么,卓枝决定长话短说:“定是还有其余鞑靼大军骚扰大同附近,”她没有将话说的直接明白,虽然她早就通过诸葛扇略知一二,她继续说:“我们截下的运粮队正是大同派往燕子坳的,可知另一波鞑靼正在燕子坳附近。燕子坳正在保泉东面。”
  高九郎张了张口:“若他们不去燕子坳呢?我们岂不是空手而归。”
  卓枝反问:“我们此行为何?”她不等高九郎回答,自顾自说:“为了防止鞑子屠保泉,若是鞑子不进范保泉,万事大吉;若不幸鞑子进犯保泉,我们竭力应对。同样,若九郎正巧在鹰嘴峡伏击到鞑子,那时我们的运气;若是不能,也没什么,安全归来便是了。”
  高九郎喃喃:“二郎你做了多番安排,都是针对城外如何,若是鞑子强行攻保泉,届时该如何是好?保泉不过数百兵士,我们又都在城外......拢共不到千人之数,不妨我们全留在城内,人多面对鞑子也更好些。”
  “何况我们怎么知晓鞑子何时入城?万一他们选择其他时候?这一番安排?”
  卓枝心道莫说咱们这拼拼凑凑的八百余人,纵使翻了倍,就保泉城目前这毫无准备的情况也根本防不住。她微微摇头,说:“山人自有妙计,我有法子教他择夜里攻城。天快亮了,你趁夜进山,记着自西南直下绕过山头东上,切记躲避鞑子斥候。”
  话落,卓枝快步越过几个垛口,对王瑰说:“王大人不是备了几个擅长行猎识路的老手吗?借我一用。”
  王瑰直点头,命人引来几个熟练猎户。
  保泉城墙之上,卓枝垂目望着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高九郎,心中微微一松。她反手将孔明扇展开,只见绿点沿着既定路线前行,红点伊先部仍蛰伏茂林之中,尚未发觉。
  既然已经遣走知情人士高李二人,接下来她就要安排余下的事。伊先劫粮草辎重是必然之事,想来他应当极有可能趁粮草辎重进城之际,忽然发动攻城。既截取粮草辎重,又能把握先机,一举趁此良机取得城门控制权。
  接下来无论是入城还是过门不入,都由他随心所欲。
  是已按照正常行进流程粮草应于酉时初入城,只是那时候天色虽暗,但仍是白日。伊先大部人马不好隐藏,恐怕他不好擅自发动攻击。因而卓枝就要给他一个更好的时机,她令粮草运输官赶在戌时末刻入城,那时暮色四合,金乌西沉。
  如此天赐良机,伊先定会牢牢把握。
  她也会。
  ※
  二月十五日,是夜。
  自大同始,满载万旦粮草的运输队伍于夜色掩映之下缓缓靠近保泉。
  运输校尉官,赵泉生虚虚握了下手中佩剑,望着不见五指的夜色,心中更加没底,但是一想到全部粮草都被扣押在别处。如今车里满载的尽是些马草,他心中微定,若是真如那人所说鞑靼劫粮攻城,出了事,至少保住了全部粮食。
  终于他们一行人来到保泉城下,今夜尤其寂静,平日还能偶尔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时时呼啸的风声,如今没有一丝动静。
  保泉城楼上,几个兵士点亮火把,一个精瘦的老头,正是如今的保泉城守王瑰,抬手指了指下面。很快就有兵士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赵泉生眯起眼睛,看到王瑰身侧隐于暗影中熟悉的人影,稍感放心。那人手执羽扇,背一柄黑铁大弓,初次见面听他不过三言两语。赵泉生立即便信了,还按着他的意思办事。如今是死是活,便是这一遭了。
  赵泉生大声喊:“奉河东指挥使谢大人令,大同一行暂借保泉过夜。请取文书,令牌对照,若是无疑请速速开门!”
  兵士问:“应是酉时初,怎么晚了?”
  赵泉生指了指车轴:“晦气!不少车轴出了问题,全靠兄弟们推过来的。”
  两厢一比照,果然是自己人无虞。
  保泉城缓缓打开南门,两扇巨大的木门被缓慢打开,粮草运输队快速进城。
  四周安静的不正常,眼瞧着大半粮草都进了瓮城,王瑰擦一擦额头冷汗,颤声说:“罗刹,壮士,三清在上,今夜无......”
  他那个“忧”字尚未吐出口,城下异变突起。
  不知何时隐藏于密林之中的鞑靼倾巢而出,霎时星星点点火把全部亮起,一簇簇明亮的火光几乎耀亮天际。不待众人有所反应,鞑靼骑兵上前已经截住运输队伍,接着他们正要上前控制城门。
  王瑰连退几步,说:“这这这,壮士?”
  卓枝扶住他,温声吩咐身后侍卫:“以箭啸为信,着令城中百姓准备点燃孔明灯并风筝迎风直上。”她话落没多久,伊先大军压上,缓缓呈合围之势。
  伊先早就知晓这两日会有粮草经过,因而他一度派人盯着峪口。说来也是天助他,正巧粮草赶上夜里入城。便叫他不费一丝一毫轻易占据了城池,他驭马前行正要进城,却有侍卫上前禀告:“大王子,南蛮死守瓮城,瓮城似乎涂满了油,十分光滑。我们并无合适器械,一时攻不进去。”
  伊先料想定是城中早就准备的防备之物,只是未曾料到他们突然攻城。是已全用到守瓮城之上罢了。如今粮草全堆在瓮城之内,南蛮防个什么劲?他轻笑传令:“传令下去,全军攻瓮城,破下保泉,全军儿郎自可像成阳那日,尽兴而为!”
  侍卫又说:“大王子尽可等待此处,瓮城不过半个时辰可破,一两千个儿郎足以。只是粮车上尽是上好的马草,可要先与战马吃马草?”
  伊先想了想说:“都是马草?可派军医看过了?”
  侍卫点头,得到伊先的准许令全部战马就地使用马草。因为车轴有毛病,马车难行,伊先之前在城下听得一清二楚,是已毫不怀疑,干脆挥手下令骑兵引马瓮城内喂马草。
  眼瞧着过半鞑子挤瓮城,卓枝抬弓射出三支箭,示意放灯及弓箭准备。今夜刮得是西南风,风很快会带着孔明灯顺东北而来。卓枝下令等待孔明灯顺风飞到瓮城之上,便由早就埋伏城墙左右的百姓以弹弓打下孔明灯。
  她之前自玄缺城中扣下鞑靼准备的众多风筝,事后曾仔细着人问过,上面古怪的粉末全都是硝石硫磺。她不禁心惊,幸得当时未曾一把火烧了。如今这些硝石硫磺粉末正好还给鞑靼,纸鸢遇火既然,配合瓮城周边遍布的菜油桶,被油浸过的城墙,一时间小小的瓮城只见火焰冲天。
  没人敢往火焰中冲,鞑靼大军瞬间仓皇逃窜,他们沿着西面直行欲图跑向空旷之地。而卓枝早就下令埋伏与密林之中的李义军霎时率军而出,他们之后的马匹全都绑着圆木,跑起来尘土飞扬。眨眼望去,仿若千军万马。
  伊先此时方知中计,一时无路,他只能向着山中逃窜,但他未曾忘记招来斥候,问询山口情况如何。斥候称整整一百天未见敌人踪迹,三十里之内不见南蛮。伊先遂带着残兵败将一股脑香山里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