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池崇义郑重其事地起立向众人敬了一杯酒后,便有一个身材曼妙打扮干练的女子走进了包间,此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盈满笑意,却也透出了几分藏不住的精明,因此,无法让人产生半分亲切感。
池焰认得她,从他挺小的时候,这人就偶尔跟着池崇义一起出现在池焰眼前,池崇义要池焰叫她杨阿姨,池焰却一直都记着她的全名,叫杨瑞雪,是池崇义最信任最能干的秘书。
杨瑞雪拉着一个挺大的黑色行李箱,进门后先向池崇义和众人问了好,然后,便在池崇义的吩咐下,将箱子放在了包间角落,并坐在了席上唯一的空位上,左右两边分别是《逐梦银河》的总导演和淘天然,正对面,就是池焰。
杨瑞雪不及坐稳,就有服务生上前为她倒了小半杯红酒,她二话不说便持杯起立向众人敬酒,说了好一番漂亮话,引得赵元和陶天然连连夸赞。
一席八人,四主四宾,除了夜阑珊与池焰基本不开口外,其余六人都是话多且健谈的类型,桌上的气氛很是热络和谐。
池崇义客客气气地敬了坐在主宾位的总导演一杯酒后,便恭恭敬敬地转向夜阑珊,亲自起立为他倒酒。
往日里旁人倒酒连睫毛都不抬一下的夜影帝,这一回居然跟着池崇义一起站起身,并十分礼貌地略微颔首用手持着酒杯,可谓是给足了池崇义面子。
这一举动,让桌上与夜影帝打过交道的人都吃惊不小,在场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夜阑珊缘何如此。
若不是为了讨池焰的欢喜,池崇义这样一个外地来的不知名企业家,莫说为夜阑珊倒酒,恐怕是连跟他同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赵元缓了一口气,才消化了这个场面,恢复了如常神色。
原本,他只以为老朋友的儿子是贪图娱乐圈的光环,一门心思想要出名,所以才仗着自己年轻脸蛋好看又会讨喜,撞大运傍上了夜影帝。
就连宴席开始前池焰同赵元打招呼时,他心里都还对这个漂亮小孩儿带着一点鄙夷和偏见,只当他又是个为了红豁得出去的,还在心里替池崇义可惜来着,甚至在言谈间带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提点之意。
可如今,赵元看到夜阑珊不仅纡尊降贵地出席了池崇义做东的饭局,还对池崇义这般尊敬,不由得开始暗暗钦佩起池焰来。
就算是傍金主,人家也是被金主搁在心尖儿上疼爱的那种,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一类有着本质的区别。更何况,他混迹名利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向来骄矜自持的夜影帝被拉下神坛。
赵元从前有幸跟夜阑珊打过两次交到,知道这位是个顶不好伺候的主儿,脾气上来谁都不惯着,奈何人家偏偏就是个得罪不起的,不光家世背景强大,在内娱圈和商圈也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因此,他再怎么狂,旁人都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思绪纷飞间,赵元一双眼一直在看着池崇义的这个漂亮儿子,想知道他是哪方面做得好,才得了夜阑珊的青睐,可他自始至终也没见池焰做出哪怕半分谄媚讨好夜阑珊的举动,不由得在心里将人又高看了一眼。
池崇义并不清楚好友在对面上演着什么内心戏,将席间宾客敬了一圈儿的同时,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没离开自己的宝贝儿子。
他与池焰之间,只隔着一个夜阑珊,因此,很清楚池焰表面上虽是端坐着,可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只在夜阑珊的身上,他那一双眼睛就像是粘在了人家身上一样,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简直让池崇义急得不行。
池崇义知道儿子从小就喜欢夜阑珊,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可现在面前这位毕竟是个真人,不是他小时候抱着睡觉的那种屏幕里的虚影,被人这样盯着,肯定是会反感的!
虽然,表面上夜阑珊并未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绪,一直在谦逊温和地听着席间人同他讲话,并偶尔回应一两句,可儿子一直这样傻看着别人,毕竟不好。
池崇义忍无可忍,终于决定提醒一下池焰,便笑着叫他:“儿子!儿子?”
夜阑珊就坐在父子之间,见池崇义叫人,很自然地偏过视线,略微垂眸望向池焰。
池焰满脑子走的弹幕都是:阑珊哥现在心情是好还是不好?他到底生我气了没有?为什么都没像之前那样夹菜给我呢?为什么一直都不看我?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句悄悄话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以阑珊哥是真的生我气了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直到夜阑珊看过来,池焰才被他璀璨的眸光闪到,恍然惊醒,迟钝地捕捉了一下耳边的声音,强作镇静地望向池崇义,应了他一句。
池崇义在心里狠狠敲了下池焰的头,面上却和蔼笑道:“小池啊,别光顾着吃,来,把酒杯拿起来,跟老爸一起敬大家一杯。”
池崇义生生把心里那句“别光顾着看夜老师”改成了“别光顾着吃”,叫上池焰一同起立,敬了众人一杯,紧接着,又让服务生给池焰倒满酒,让他单独敬总导演一杯。
池焰依言照做,对总导演说了句请多关照,便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夜阑珊眼睁睁看着池焰连喝了两杯红酒,却未作干涉,只不动声色地微微眯了眯眼。
池崇义让池焰敬过总导演后,不敢怠慢夜阑珊,笑容满面地催儿子赶紧再单独敬夜老师一杯。
一直拿不准夜阑珊到底有没有生气的池焰心里忐忑,刚想拿起酒杯,就被夜阑珊轻轻压住了手腕。
池焰下意识抬眸,就看到夜阑珊正垂眸看着自己,璀璨眸间闪烁着让人看不透的深邃。
夜阑珊的手只轻轻碰了池焰的手腕一下,就迅速撤回,池焰心里急,却压根猜不出夜阑珊现在是什么情绪,只听见他压低嗓音对自己说了句:“你喝果汁。”
池焰对夜阑珊言听计从,哪里有拒绝的道理,抬手便拿过旁边一直没来得及喝的草莓汁,才刚要举杯,就被池崇义吼住了。
“傻儿子!人家夜老师那是客气!你还当真了!你……你刚才喝的都是酒,怎么到了夜老师就换果汁呢,这多没礼貌!听老爸的,咱们都是成年男人了,喝酒!”池崇义的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
池焰被池崇义给说蒙了,一时之间,竟真的不知自己到底是该拿酒还是拿果汁。
池焰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想求助夜阑珊,于是,众目睽睽之中,漂亮少年一双剔透的眼睛无辜地看向了身边的夜影帝,软软叫了声:“哥……”
夜阑珊被池焰这甜腻腻的一声叫得心神微动,唇角不自觉就微微牵起了笑意,可对方毕竟是池崇义,他不想驳了人的面子,只温和地对池焰说了句:“随意,你想喝什么都行。”
池焰见夜阑珊这样讲,又回忆刚才池崇义说的话,觉得对总导演喝酒,却对夜阑珊喝果汁的确显得不尊重人,便毅然决然地拿了红酒与人碰杯。
“阑珊哥,我……我敬您。”
夜阑珊回应以绅士微笑,没再多说,与池焰一同饮尽了杯中红酒。
接下来的时间里,池焰又顺着池崇义的指示跟余下的每位宾客都喝了酒。
除了最后一位敬到的杨瑞雪欣然受之,江云舟、赵元、陶天然都顺着夜阑珊的意思,纷纷客气道不必真的喝酒,可池崇义再三坚持,池焰也觉得前后双标不合适,便未作反抗,实实在在地喝了一圈儿。
于是,肉眼可见地,夜影帝的脸色越来越冷了。
今天开的红酒,每一瓶价格都在六位数,口感绵柔,后劲却大,池焰喝酒时还很清醒,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头发晕了。
他勉强规规矩矩端坐在酒桌上,努力提醒自己不要歪,不要乱动,总算支撑到了散席。
池崇义喝得高兴,已经开始说起了醉话,搭着夜阑珊的肩膀,非要认了这位老弟。
吓得陶天然和赵元都赶紧慌慌张张地扑上来拉人,杨瑞雪倒是还算清醒淡定,大方地笑着替池崇义向夜阑珊道了歉,好生扶了自家老板坐下,又满脸笑意地打开角落里的行李箱,将池崇义特地为大家准备的礼物分发完毕,才跟赵元一块安排司机送众人走。
赵元特地从公司叫了四位司机过来充当代驾,夜阑珊提前吩咐了老马开车来接,不必旁人再管,其余众人皆被赵元和杨瑞雪安排得明明白白,各自散了。
杨瑞雪本来是想让池焰跟她和池崇义的车走,但夜阑珊说要带池焰走,杨瑞雪便没再多说什么,跟赵元好生将两人送出了门,这才转回去扶池崇义。
*
夜阑珊与池焰一同坐在车后排,因池焰醉得厉害,夜阑珊怕他坐着不舒服,特意收起了后排座椅的中央扶手,方便池焰随意歪着睡。
可池焰显然是浪费了夜影帝的一番体贴,根本没有半分睡意,且一路上都没安生。
他从上车开始,就一个劲儿地往夜阑珊身边靠,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夜阑珊,十分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夜阑珊禁不住他这么看,也不想理他,索性将头偏向窗外看东海夜景。
池焰本来就担心夜阑珊会生他的气,发现自己居然看不见夜阑珊的表情,急得不行,干脆蹭到了座位的正中央,再努努力,都可以直接坐在夜阑珊腿上了。
夜阑珊心里的确有点不爽,今天他还在场呢,池焰就敢当着他的面一杯又一杯地喝酒,这要是他不在,池焰不知还要疯成什么样。
每次说他,嘴上都答应得好好的,可行动上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该干嘛干嘛。
夜阑珊自我反省,是不是他对池焰脾气太好了,所以才让人这么有恃无恐的,可若真要让他对池焰凶,他还真舍不得。想想都不忍心。
有火不能发,夜影帝有点郁闷。
池焰见夜阑珊真的不理自己了,急得快哭出来,干脆借着酒意大胆伸手勾缠住人的脖项,软声叫他:“哥……哥……你别、别不理我……”
夜阑珊垂眸,伸手解开池焰勾住自己的手臂,轻轻将人推开,池焰却不管不顾地又扑上来。
“哥……我错了……我真错了……”池焰怕夜阑珊真的生气,厌烦了自己,一心想要求原谅,一双手臂勾住人的脖子,埋头在人肩上,使劲儿软声求饶,“哥……求你了……别不理我……你这样我特别害怕……只要你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行……哥……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池焰言语间带着醉意,每个字的尾音都无端拉长,微微上扬,带着点软绵绵的甜意。
他埋头在夜阑珊肩上,说话时,嘴唇无意识地隐约碰到夜阑珊的肌肤,加之带着红酒醇香的温热呼吸也跟着一起悉数落在夜阑珊项间,勾得人无端心痒。
夜阑珊克制着情绪,冷声说了句:“离我远点。”
池焰还是第一次被夜阑珊说这种重话,心里一惊,如临大敌般仗着酒意将人抱得更紧,带着点委屈的哭腔嘤咛道:“哥……别、别凶我……我怕!”
夜阑珊忍无可忍,抬手摁住池焰头发蓬松的后脑勺,微微颔首贴近他耳边,沉声警告道,“池焰,你最好老实点儿。别特么逼我现在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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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开车的老马险些没把住方向盘,稳了稳心神,才重新找回驾驶状态。
我的个乖乖!他刚才是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这这这这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夜影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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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焰:??????我刚才是幻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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