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和李泌在温泉池中坦诚相对,如祖孙二人一样。两人说了很多,也说了很久。这时候的玄宗不像是一位君主,李泌却还是李泌。
直到晚宴时分,两人才有说有笑的从池子里出来。李泌还没有在水中泡过这么久,看着手上的皮肤已是皱了,心说这次真的是泡秃噜皮了。
不过,李泌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玄宗答应他,明日就下诏,让范阳军回长安值守。皇宫中的禁军不是固定的,都是各处军队轮流来此当值。
范阳军这支劲旅来长安,那位平卢节度使造反的时候就少了一个帮凶。至于调哪支军队去范阳,李泌对玄宗说,“王忠嗣,他的河西军去那里最为合适。”
一听这话,玄宗顿时想起自己这个干儿子。只是,王忠嗣此时是河西节度使,他如果去了范阳,河西节度使就要另外找人做。
玄宗想了想,只说了“再议”两字。李泌猜着他是一时想不起合适的人选,估计会和宰相们商量商量。
李泌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心说此事也只能先这样了。晚宴上,李泌见到了杨家四姐妹,还看到了李白。
华清宫这里很少有外人来,来这里次数最多的就是玄宗和杨氏姐妹。突然看到李泌在这里,杨家这四个女人都是有些惊讶。
杨玉环早已认识李泌,只见她款款走到李泌面前,笑吟吟的说道:“小先生,近来可好?”
自打给武慧妃看完病,李泌就再也没见过她。现在的杨玉环,已经比那时更是妩媚动人。看来,女人常常泡温泉还是有好处的。
李泌不咸不淡的说道:“我很好,那人却不怎么好。”
杨玉环一听这话,两只大眼睛绕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不上是怨恨还是生气,只是,这一瞥之下,李泌看到了杨玉环的另一种风情。
这时,虢国夫人走了过来。她两眼顶着李泌,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后说道:“这位就是那个小先生啊!果然是一表人才,犹如玉树临风一般。”
李泌早已知道这位拆家哈士奇的事情,看到她说完这话后便肆意笑了起来,就对她说道:“夫人在长安名气,也是大的很。”
虢国夫人不笑了,目光中似有愠色。李泌又说道:“我听人说,这长安城里最好找的就是你家,只看哪处府邸最气派,最显眼,哪里就是你家。”
虢国夫人愣了一下,随后便是笑的花枝乱颤。而杨玉环的另两位姐姐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则一边一个拉着李泌的手臂,向宴席那边走去。
她们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听环环说你会讲故事,今晚不如你就给我们讲一讲那个孙猴子取经的故事可好?”
李泌犹如掉入花香丛中,已经被冲鼻香气熏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可即使是这样,李泌还是挣扎着说道:“不是孙猴子取经,是孙猴子保护玄奘法师取经。”
这一夜,华清宫中莺歌燕舞,花香酒香弥漫,醉了佳人也醉了李泌。
第二天,送李泌出宫的还是高力士。李泌走在他后面,一边走还一边揉着额头。这是李泌来到大唐后第一次喝醉酒,他也不知道自己喝醉后是不是胡说过什么。
想起早上去辞行的时候,玄宗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李泌就放心了。正走着呢,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泌心里一惊,赶紧转头看去,看到追来的是李白,他才放下心来。
“小先生、小先生,这个给你。”李白气喘吁吁的把一叠诗稿交到李泌手上后,又说道:“看这个样子,陛下要在此常住。我可能最近就不能回书院了。”
李泌朝长生殿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太白先生多多保重。”
李白拱手说道:“小先生也多保重。”
说完,李白朝他匆忙行了一礼,然后就转身走了。
李泌看着他消失在拐弯处,这才回身。高力士看他转过身来了,却没有立即就走。李泌朝前走了两步,高力士依然没有走的意思。
李泌已经走到他面前了,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压低声音说道:“高将军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高力士看看左右,那两名跟着的小内侍就赶紧低头向远处走去。这时,高力士才说道:“李翰林昨晚在宴席间脱靴……”
不等听完,李泌已是变了脸色,心说那个有名的“力士脱靴”的故事不会是真的吧?
要是李白真的让高力士给他脱鞋子,李泌相信,不管玄宗对李白有多喜爱,李白最多还有几天的好日子过。
高力士继续说道:“尚无人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无礼,多亏小先生化解,没有让老奴为难……”
李泌有些发蒙,看着他问道:“我做什么了?”
“李翰林酒醉,竟然在圣人和娘子等人面前脱下靴子,此为大不敬,按律当诛。可老奴知道圣人对他甚是喜爱,故老奴很是为难------”
李泌明白了,李白醉酒,做了不得体的事情。作为內侍监将军,高力士就该惩治李白。可李白正受宠,高力士就很是为难,对李白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力士继续说道:“圣人虽是没说什么,可老奴若是当场击杀他,唯恐事后圣人不高兴。幸亏小先生硬是让他将靴子穿上,这才使老奴不至于为难。”
李泌昨晚喝的断片了,真的不记得还有这种事发生。不过,李泌相信自己会做此事。
你想啊,在九五之尊的皇帝,还要四位花容月色的美娇娘面前脱下靴子,还是在酒宴上,不管是谁见了,也会让李白赶紧穿上靴子。
持宠便放肆这种事,就怕有人秋后算账。所以,李泌赶紧说道:“谢高将军手下留情,我代李白谢过将军了。高将军做事有理有节,在下也是佩服的很。”
说完,李泌对他行了一礼。
高力士微微颔首,道:“小先生不必客气。小先生是明白人,老奴心里明白。”
李泌又对着他行了一礼。两人不再多说什么,心里都已是明白对方的苦心。
高力士人不错,大多数时候,这人还是比较厚道的。只是,这人处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又是一个特殊的人,有些事情,也不能过于苛求于他。
高力士所想所为,皆为玄宗考虑。
这是高力士的原则,也是高力士唯一存在的理由。
高力士说道:“小先生,昨夜之事不可与他人言。”
李泌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高力士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李泌跟了上去,那两个手捧着锦盒的小內侍也赶紧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