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燕出了厂子直接回家,景南宇在后面紧追她。
一直到了路口,她停下来转身对景南宇说道:“你别再跟着我了,有这功夫你不如回去问问你父亲,有没有跟宋老师解释一下,宋老师是文人,有风骨,如果你们还知道什么叫尊重,最好去说一声。”
“如果你不走,那这件事就不用告诉宋老了。”景南宇说道。
李喜燕忍不住短促笑了一声,“米姗说让我走我就得走,你说让我留我就得留,你们以为你们自己是谁?真以为自己是王大和王二啊?地球得围着你们转?”
她烦躁的摆摆手,“行了,景南宇,你也不用在这儿劝我,何必用别人做的事来惩罚你自己呢?我累了,你别再跟着我。”
她快步往店里走,景南宇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追。
李喜燕话说得狠,但心里不可能一点也不难过,她紧抿住嘴唇,鼻子有些酸涩,眼睛也泛起潮意,胸口像堵了一块棉花,万般滋味都哽在喉间。
远远看到自家的灯光,她深吸了一口气,停在路边缓了一会儿,才又慢慢的走。
走到门口,隔着玻璃门,看到里面一阵欢笑,她一眼看到坐在凳子上的宋绍礼和欧阳然,正在和妈妈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笑声。
她一怔,手扶在门把手,一时忘了推门。
喜凤眼尖发现了她,叫道:“姐姐回来了!”
众人回过头,李喜燕推开门走进来,屋子里有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一锅绿豆粥晾在一边,旁边放有拌好的小菜,桌子上摆着凉茶。
宋绍礼看着她微微点头,欧阳然拉住她说道:“我们今天来你家蹭饭,太香了,你再不回来,我们都快忍不住了。”
李喜燕想笑,眼角却有细碎的光芒一闪,她别过头,欧阳然的手指抚过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好孩子,我们先吃饭,你老师有老胃病,饿久了可不行。”
“好。”她点点头,急忙带帮着收拾桌子,摆碗筷。
大家团团围坐,让宋绍礼夫妇坐到主位,宋绍礼也不推辞,目光在大家身上一一掠过,微笑着说道:“哎呀,真是热闹,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吃饭啦?”
欧阳然拍拍他的手,“那也不准多吃,七分饱就好。”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宋绍礼和欧阳然也没有拘束,吃过饭搬了小凳到店前的树下坐着乘凉,李喜燕低声说道:“老师,对不起。”
宋绍礼诧异的挑眉,问道:“你做错了什么?”
李喜燕抿唇,宋绍礼继续说道:“你并没有做错过什么,错在别人,你何必说对不起?要道歉,也应该是他们向你道歉。”
“喜燕,你做得很好,”欧阳然轻声叹了叹,看着天边的弦月,语气温柔的说道:“你看,月光忽明忽暗,云朵来来走走,我们人呐……这一辈子不可能总是顺风顺水,也不会因为你没做错就不会有事情来烦你,但是,你要相信自己,没有做错的时候就不用歉意,你的道歉很贵,不能随意说。”
李喜燕紧紧咬住牙关,眼泪汹涌而出,欧阳然却笑了,用手帕给她抹去眼泪,说道:“傻丫头,多大的事。你老师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俗事本来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我们的目标是学术研究!不管了正好,从明天开始,好好上课。”宋绍礼铿锵有力的说道。
李喜燕破涕为笑,眨着泪眼点点头。
老人到底是体力不支,聊了一会儿见她情绪缓和了就要回去,李喜燕一直把他们送到市场门口。
她其实并不只是因为不能再去工厂哭,这点事儿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只是,这件事情的意义非同寻常。
是李喜燕自重生以来,通过自己长久的努力,第一次去做的,之前的小生意,开店,都是为了维持生计,而这一次在她心里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认可,她活了两世,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认可。
再加上想为宋绍礼争光,所以才会这样努力,付出那么多的心血。
但这些都比不上米姗的一个嫉妒心,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李喜燕如何能够甘心。
她抬头仰望星空,一片云刚刚遮住了月,光线有些黯淡。
“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走着瞧。”李喜燕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其实这件事情,景南宇是一早准备出门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当时特别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爸爸,您是认真的吗?”
景鸣俊弹了弹烟灰,一时没有回答。
景思慧在一旁翘着指甲说道:“哥,这种事情爸爸怎么会跟你开玩笑?照我说呀,那个什么李喜燕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开始就不该让她掺和这件事,就凭她,也配。”
“你住嘴!”景鸣俊怒声喝斥道,手里的烟狠狠按在烟灰缸里,“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吧,像什么样子?整天就说别人这不配那不配,你倒是配,你除了会动这一张嘴,还会干什么?”
“爸爸……”景思慧不服气的说道:“我怎么也比李喜燕那个土包子强吧?您……”
“我倒没看出来你哪里比人家强,”景南宇冷声说道:“你觉得你强,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厂里?”
景思慧“切”了一声,“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又脏又臭的。”
“完全不在点儿上,”景南宇白了她一眼,转头对景鸣俊说道:“爸,这是为什么?喜燕做得很好。”
景鸣俊皱眉说道:“我知道,心里也有数,但这件事情,是米家提出来的,我总不能为了她去得罪米家吧,我们和米家的合作项目还有几个没有结束,不能因小失大。”
“米家?”景南宇眸子一缩,“这件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个项目又没有和他们合作。”
“米姗不也是海归吗?她也懂外语,所以想和你一起做这件事,”景鸣俊回答道。
“她是海归,但是她翻不了俄文啊,这个您应该知道呀。”
景鸣俊抚了抚太阳穴,按压住有点疼的神经,“就这样吧,你去厂里,我再和宋老交待。”
景南宇还想争辩,景鸣俊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景南宇在厂门外转悠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李喜燕,这才没有出现,索性中午又回去据理力争,但仍旧没有结果,午饭也吃得不欢而散,下午父子俩又吵了一架。
这些他没有对李喜燕说,李喜燕也不感兴趣,对于景家,她唯一觉得亏欠的就是周明烨,她想起景南宇说,周明烨曾经为了她去特意找过景南宇,心里愈发酸涩。
第二天上午中间的大课间,周明烨正在翻看复习资料,忽然有个同学跑进来说道:“周明烨,你干嘛呢。”
周明烨头也不抬的说道:“看资料呢,别叫我打球啊,没空。”
“不是打球,是校门口有人找你。”
“找我?”他诧异道:“什么人?”
“是个女孩子,挺漂亮的,说是姓李。”
周明烨立即站起来,撒腿就往外跑,同学看着他一阵风跑出去,纳闷的说道:“这么快?”
他一路跑到门口,远远看到李喜燕,心里又惊又喜,还有一些担忧,第一句就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
李喜燕心里微酸,还有丝丝的甜,脸竟然有点发烫。
“没出什么事,就是今天有空,过来看看你,喏,这个给你。”
她说罢,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来递过去,周明烨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漂亮的杯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