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血洗扬州渡(七十七)
这一声轰鸣再次震彻天际,让霹雳作响的雷声都黯然失色,随着这一声轰鸣,这艘纷乱了快两刻钟的、被刀光剑影所充斥的“花艇”终于也恢复了安静。
这花艇的二层甲板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十九具尸体,雨水依然瓢泼地从天际洒下,冲刷着甲板上源源不断地从这些尸身上渗出的血水。
刘赐挺直着腰身,定定地拿着火神枪指向敌人,如若不是此时大雨瓢泼,刘赐手上这支铁枪的枪口上该冒出袅袅的白烟。
婉儿站在刘赐身旁,方才她将装填好弹药的火神枪交给了刘赐,只看见刘赐不慌不忙地握住了枪柄,举起了枪对准了黑衣人,然后刘赐对着朱十三喝了一声,随着朱十三的身形向下一趴,刘赐立马扣动了扳机,随着刘赐的这一扣,火神枪的枪口炸出一抹火光,同时那黑衣人浑身一颤地向后倒去。
此时那黑衣人终于软软地向后仰倒,倒在甲板上,他庞大的身躯震得甲板又是一阵颤动。
站在他旁边的最后一个黑衣人看着他最后一个同伴也倒下了,他看着同伴那狰狞的神色,那瞪得浑圆的眼球,还有胸口那黑洞洞的枪口,他顿时感到窒息,他浑身颤栗起来,他不可遏制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这声尖叫像是女人的声音,混杂在雨声和闷雷声中显得异常的诡异。
此时柳咏絮也已经飞奔出来,婉儿奔出去之后,她立马抢过那装火药的药管,开始装填火神枪,她聪明之极,看过上官惠子装填之后,她就清晰地记住了装填的步骤,而且已经在心中演练了数遍,她有条不紊又动作飞快地着手装填那火神枪,她如法炮制地,不过拍五下掌的工夫,她就已经完成了火神枪的装填,然后她立马抱着枪飞奔而出,奔向刘赐。
柳咏絮跑到刘赐身旁时,她听见那最后一个黑衣人发出的凄厉的尖叫,这声音诡异之极,惊得柳咏絮都禁不住颤了颤。
最后那个黑衣人又是愤怒,又是恶毒,又是疯狂地看向刘赐,他举起了刀,没命地向着刘赐冲过来。
婉儿看着黑衣人那疯狂的模样,她不禁惊得身子一缩,紧紧地揪住了刘赐的衣袖,同时,婉儿抬头看向刘赐,她一看见刘赐的神色,却又不禁愣住了。
只见刘赐目光冷峻,他那双像女人一般漂亮的眼睛中甚至满含着阴狠的光芒,他的嘴角微微地向上撅起,像刀锋一般尖锐,又像野兽露出獠牙一样的凶狠。
婉儿瞧见刘赐这个神色,她顿时感到又是陌生,又是心中生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她刹那间觉得,眼前这个如此阴狠的男子,哪里是他熟悉的那个“夫君”?
眼看那黑衣人没命地举起刀朝刘赐冲过来,刘赐依然挺着胸膛,神色纹丝不乱,只是阴冷地看着对方,然后他回过身,从身后还在呆怔着的柳咏絮的手中拿过了那把火神枪,然后他举起了枪,将枪口对准了那正在扑过来的黑衣人。
刘赐的动作让婉儿想起曾经在宫里面看到的御厨宰杀牛羊时的情境,御厨杀牛时也是这般气定神闲地从背后拿起锋利的屠刀,而刘赐那阴冷的眼神更是让婉儿感到不寒而栗。
那黑衣人已然是陷入疯狂,他大踏着步伐,举着长刀杀向刘赐,一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而刘赐已经将枪口定定地对准了他,瞄准了他的胸膛,就要扣下扳机。
却在这时,只听得那黑衣人口中那含糊不清的嘶吼哑然而止,同时,他的身形也僵住了,只见原本蹲伏在地上的朱十三猛然挣扎起来,向前扑了半步,顺势挥出绣春刀,将绣春刀那已经斑驳不平的刀锋横斜着切入黑衣人的肚子。
朱十三的这一切用了劈砍的气力,又用了斜削的巧劲,很顺当地割开了黑衣人的衣甲,横向切开了黑衣人的肚子。
黑衣人低下头,绝望地看了朱十三一眼,他试图抓出朱十三切入他肚子的刀锋,但已经没有机会,因为朱十三又运劲将绣春刀一收,刀锋从黑衣人的肚子中掠出,顿时鲜血混杂着黑衣人肚子里的异物喷洒而出。
黑衣人软软地瘫倒在地,他的手还试图捂住他肚子上那长长的豁口,好像想把流出来的大段的肠子塞回去。
刘二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他看着最后那个黑衣人的手上托住的大截肠子,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他的一小截肠头已经流出来,但好在他一直紧紧地捂着它,没让更多的肠子掉出,此时他深深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觉得伤势好歹还算没有恶化。
同时,他又细细地看了一眼他的肠子,还有那破损的伤口上流出的鲜血,他这一看觉得他的肠子暂时还没有破损,这让他又隐隐地松了口气,他觉得好歹是活下来了。
他不禁又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幽黑不明的天际,禁不住又是苦笑一声,他如何能想到,这个夜晚,在这江南的渡口,在这艘华丽的“花艇”上,他竟然会面临今生为止最接近鬼门关的一次考验。
刘赐看着那黑衣人捂着肚子瘫倒在地,他的神色依旧阴冷,只是眨了眨眼睛,松开了扣着扳机的手指。
婉儿和柳咏絮同样站在三步开外,她们清楚地看着那黑衣人的肚子被朱十三用绣春刀划拉开了,她们两个女孩,如何见过这般赤裸裸的残忍的景象,柳咏絮登时就忍受不住,紧蹙着黛眉退后了两步,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婉儿则是靠着刘赐,紧紧地揪着刘赐的衣袖,她看着那黑衣人还在地上蠕动挣扎着,她不禁感到一阵悲惨的滋味,直让她头皮发麻。
却在这时,刘赐和婉儿听到身后一声惊叫,刘赐立马回头看去,只见柳咏絮踉跄着跌倒在地,她那白皙的足踝被一只血红的手抓住了,那是倒在地上的一个黑衣人,这黑衣人方才被刘二一刀劈在胸膛上,负了重伤,但还没有死绝。
这黑衣人撑着一口气,他挣扎着半支起身子,方才柳咏絮干呕着向后退去,柳咏絮没有提防身后和脚下,她来到这黑衣人的面前,这黑衣人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足踝。
柳咏絮感受到那只冰冷的、染满血污的手抓住了她的足踝,任她再冷静和心思敏锐,都不免吓得魂飞魄散,她跌倒在雨水中,发出惊慌万分的尖叫。
她跌坐在那黑衣人的身侧,那黑衣人挣扎起了半个身子,柳咏絮正好看见他鲜血淋漓的脸和胸前那豁大的伤口,柳咏絮看见这男人的样子恍如从阎罗地府中爬上来一般,她看着这男人胸前生生被劈开的一条巨大的沟壑,她更是惊恐得失了神,大张着嘴,却叫不出来了。
眼看那黑衣人伸出手去摸腰间的匕首,只见刘赐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条被砍伤的半死的狗,刘赐稳稳地抬起了火神枪,对着那黑衣人扣动了扳机。
只听得又是“嘭”的一声巨响,婉儿站在刘赐身边,她看着这火神枪爆发出来的火光,听着这声巨响在她耳边炸开,她禁不住捂住耳朵,发出一声悲惨的尖叫。
这声巨响之后,这艘喧闹一时的、鲜血淋漓的“花艇”终于陷入了死寂,只有瓢泼的大雨仍在淋漓地下着,冲刷着船上的鲜血,船上原本亮满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大半,剩下的灯火也已经奄奄一息,在风雨中摇曳着。
这艘大船孤独地晃荡在长江的江面上,前不见彼岸,后不见来处,只是孤独地在浪涛之中浮沉,它在明灭不定的灯火的照耀下,在天际时不时闪现的闪电的映照下,更是显得异常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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