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道霞光的映衬之下,一轮红日终于露出了地平线,它试探着,渴望着,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想要挣脱暗夜的禁锢。在它的光芒映照之下,沉沉的黑夜开始大面积地向西消退,溃不成军丢盔卸甲,刹那之间就没有了影踪。原来高悬在空中的月亮逐渐隐去,终于隐没在湛蓝的天空之中了,至于是大功告成之后的归隐田园,还是风卷残云之后的溃退,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早起的鸟儿们停止了欢快地鸣叫,从树枝之上腾空飞起,一群群飞上天空。
以巨大的管城大营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是潮水一般急驰而来的并州步骑,如同惊涛拍岸一般,狂飙突进,从八个寨门径直冲进了管城大营之中。此时此刻,若是从空中俯瞰,管城大营的周围是一个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不断地缩小,不断地向前推进,蚕食着整个管城大营。
冲在最前面的是典韦和许褚两人,两个人各率部下,第一个冲进了管城大营之中。“刺奸将军马忠马大人做得好!只要一动机关消息儿,管城大营中的木墙都他娘的沉入地下了!偌大的军营之内,全他娘的是一马平川!这一仗,咱老典一定要杀个过瘾!杀个痛快!”
典韦抡起了手中的双铁戟,遇到抵抗的冀州兵,兜头盖脸迎头就是一戟!看他的架势儿,是利用自己的神力,将两柄双铁戟当作铁棒来使的。不能不说,这样子杀人很拉风,也很有效率,一路疾驰而过,嘁哩喀喳就砍倒了十余人,个个都是脑浆迸裂而死,并无一具全尸。
典韦的耀武扬威,恣意汪洋,许褚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虽然他加入并州军的时间并不长,可是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都使得他兴奋不已。并中军的将士们,无论精骑、步卒,还是辎重兵、医匠和百工,人人身上都有着一股子桀骜不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心劲儿。
譬如他身边儿的这一位大杀神典韦,除了段煨段忠明,是和他交往最多的。这位仁兄作战从来都是不管不顾,总是冲在最前面,他麾下的虎贲军和他一样儿,每战必先,而且战必取攻必克,从来就没有打过败仗。不但如此,即便是面对十万铁骑,他们也会决死冲锋。
按照典韦的原话儿,咱虎贲军是大司马亲卫,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是诸军之冠!作为虎贲军的一员,就要有敌无我,舍死忘生,即便是单人独骑面对千军万马,也要敢于冲锋陷阵!敢于亮剑!宁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能擅自脱逃,坏了大司马和虎贲军的名声儿!
典韦的这一番话,颇合许褚的胃口,他立刻召集全军,斩钉截铁地复述了一遍。
咱老许虽然刚投了大司马,却不能让典韦比下去!想到这里,许褚的双眼之中顿时冒出了一阵血红色的光芒,据说这是大杀神独有的光芒。“他奶奶个熊!给老子滚开!”许褚将手中的九耳八环象鼻刀舞得像风一般,嘁哩喀喳,一路疾驰,同样斩下了十余颗大好头颅!
老典,咱老许一定不比你差!看我斩将夺旗,取下袁绍袁本初的项上人头!“随我来!去取袁本初的项上人头!”许褚大吼一声,拍马舞刀,直奔管城大营之中的中军大帐而去!有一句话他没有说,绝对不能让老典抢了头功!就这样,典韦和许褚较着劲儿飞驰而去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两人的部下如何不知道主将的心思儿,齐齐大吼一声,追随而去了。
典韦和许褚是从正南门杀入的,张辽的陷阵营从正东杀入,徐晃的虎豹骑从正西杀入,庞德的背嵬军从正北杀入,六万多精骑马蹄咚咚,疾驰而入,将整个管城大营杀得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段煨带着他的旧部还有新补充给他的一万郡兵,早已蚁附登城,打开了管城县的城门。然后一拥而入,沿着城墙封闭四门,直奔县衙、粮仓、武库等处,疾冲而去了。
赵云的选锋军――这是他麾下三万轻骑新得的军号――分布在管城大营四周,重点是封锁东边儿。卫将军给他的任务是封锁管城大营四周,斩杀、俘虏逃散的溃军,若是发现袁绍和他麾下的大将逃跑,可以立即追击。按理说,这个命令似乎有些不太公允,凭什么别人吃肉我喝汤?若是不仔细加以解释,三万选锋军轻骑定然会群起鼓噪的,于是,高顺开口了。
“子龙,在平定洛阳叛乱一役中,你已经大放异彩了,和马忠一起,新得了县侯不是?你麾下的三万选锋军也有荣与焉,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一样儿也没落下。你要知道,自从大司马在并州边军之中做一个小小的屯长之时,许多追随他的部下都没能得封县侯,很多人都是一个小小的亭侯。子龙,你已经吃了一块儿大肥肉,这次就不要和并州诸将抢功了。”
高顺特地儿把赵云唤到身边儿,苦口婆心地说道。赵云虽然年轻,确实最重大局的,一听这话儿,立刻满脸肃穆,叉手答道。“多谢卫将军提醒!如此大恩,赵云没齿难忘。自古以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赵云不是目光狭窄之人,只知道抢功,不知道以大局为重,我会向麾下部曲解释的。”
说到这里,赵云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儿。“何况,卫将军还给我留了一道儿后门儿不是?若是并州诸将拦不住袁本初和他的麾下大将,我赵云率部急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自然也就无人说闲话儿了。”“哈哈哈哈哈!虽不中亦不远矣!子龙,没想到你也是一个胸中大有丘壑的妙人儿!”一听赵云这话儿,高顺的双眼顿时一亮,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了。
并州精骑马蹄咚咚,惊天动地而来,从八个大敞四开的寨门潮水一般涌进管城大营。他们跃马扬刀,冲在了最前面。他们身后两三里之外,是十万步卒,在校尉、军侯们的指挥之下,排成整齐的队列,正在向管城大营疾行。一路之上,溅起了条条屡屡的黄尘,直冲云霄。
适逢寅初时分,管城大营之中,辎重兵们已经纷纷起床了,他们被都伯、什长们从被窝中踢起来,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不情不愿、依依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儿。没办法儿,在本朝的军制之中,辎重兵虽然被称之为兵,却只是担了一个名义罢了,究其实际,仅仅比民夫高上一星半点儿。数十万人的早饭,都等着他们去做呢,还有数万匹马匹的草料,还有擦马、饮马等等一系列的活计儿,都等着他们去做。想睡懒觉儿,没门儿!
并州精骑们涌入管城大营,首先遇到的就是这些刚刚起身还打着哈欠的辎重兵。仅仅比民夫强上一点点的冀州辎重兵,遇到天下闻名的并州铁骑,已经不是下驷遇到上驷那样简单了,而是鸡蛋碰上石头,一水儿的粉身碎骨。顷刻之间,冀州辎重兵的人头就满地乱滚了。
猝然之下遇到铁骑突袭的冀州辎重兵立刻就炸锅了,在短暂的选择性麻木之后,他们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啸,就如同大姑娘小媳妇儿突然遇到了七八个恶狠狠扑来的壮汉一般。紧接着,他们立刻扔下了手中的所有东西,开始抱着脑袋四散奔逃,偌大的管城大营之内,都是一马平川,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都躲不过并州精骑雪亮的陌刀和百炼精钢环首刀。
并州精骑张弓搭箭,灵活地控制着胯下的战马,像赶鸭子一般驱赶着这些吓坏了的冀州辎重兵,将他们赶到那些表面上还比较平静的区域。一旦发现有人试图改变逃跑的路线,他们立刻用弓矢将其射杀,以免带动其余的溃卒。顷刻之间,真个个大营内人喊马嘶,乱成了一片,随着并州精骑的不断涌入,溃乱的区域越来越大,四散奔逃的的溃卒也越开越多。
高顺立马在高岗之上,极目远眺,注视着整个战局。看来,不采取火攻的策略还是正确的,毕竟管城大营是并州军辛辛苦苦建起来的,一把火儿烧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为了保住管城大营,高顺和参谋军官们仔仔细细地在巨大的沙盘上足足演习了三次,最终才拍了板儿。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滴水不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照这个速度,不出半个时辰,袁本初的二十万大军就会彻底崩溃。如此一来,这一次关东联军西向讨吕就彻底失败了,只是不知道能否生俘或者阵斩袁绍袁本初本人。无论如何,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想起了这数月以来经历过的种种惊涛骇浪和无尽心酸,高顺不由得颇有些感慨了。“噫!自古以来,取天下之艰难者,莫过于高皇帝!可是,与大司马相比,高皇帝取天下易如反掌尔!高皇帝所面对的,只有一个楚霸王而已,大司马所面对的,却是七八个高皇帝楚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