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安坐在那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阵儿,这才开口问道:“不是你撞的她,你又如何会送她去看医匠!这句话可是你说的?”王告把脖子一梗,大声说道:“是我说的!这又如何?”“此案这样断,你现在还觉得没有问题吗?”“不知大人此言何意?下官身为凉州金城郡的王告,大人是招抚西羌的使臣,与下官并没有隶属关系,为何来管下官的事儿?”
一听王告这话,吕安的脸上浮起了灿烂的笑容。“哦!原来如此!你断的此案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导致了西羌羌人对朝廷的极端不信任,已经极大地妨害了招抚西羌大局。所以,我以大汉招抚西羌使臣的名义,持节将你就地免职!你可以带着家人离开了!”
本朝的通例,符节分为符和节两部分,符是信物,持符之人,可以用来证明身份、调遣军队。节便是节仗,是代表君主的专使的持有的特殊信物。持节之人,可以代表君主出征、节制方面、监察、办理重大案件、出使外国,节要比符重要得多。与官印相比,符和节都是临时的凭借,完成调兵、审案、出使等任务之后便要缴回朝廷。
本朝的符多用虎符,错银装饰,节便是竹竿之上缀三重黄色牦牛毛,“节柄长三尺,毛三重,以旄牛为之”。符节根据用途可以分为调兵符节、邮传符节、身份符节、专使符节四类,其中专使符节最为贵盛,持节者可以凭借节仗斩杀朝廷官吏和罪犯。
本朝的专使符节有四个等级:一,假节,可以在军事行动中专杀犯军令者。二,持节,可以专杀无官位者,在军事行动中则可以专杀二千石以下官。三,使持节,可以专杀二千石以下官,在军事行动中则可以专杀中二千石的官。四,假黄钺,可以专杀持节专使,凡持有此节者,必然是已掌握最重大权力的人,非领方面军事和主持朝政者不能持有。
吕安此次出使,他的节仗便是使持节,斩杀一个区区六百石的王告自然不是问题,何况仅仅是就地免职呢。自从被抄家之后,王告心中早已明白了,这官儿大概是做不下去了,只有尽力和招抚使臣折辩,想办法保住家财。到时候全家迁居他乡,这一身的污名便洗刷了。
“免职就免职!我家财万贯,也不缺这几斗俸禄!可是大人竟然抄了我的家,可有朝廷的诏令?凭的又是什么?若是大人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定要去京师洛阳城京控的!你我不死不休!”大概是抄家时受了一些气,再加上有龙耆城的百姓围观,王告的口气很是强硬。
“我是使持节的专使,今日便会向长安发出鹰信,半个月内你会收到朝廷的正式诏令。你愿意京控,随便去!廷尉府、尚书令,三公九卿,都随便你去!”一听王告还在那里大言恫吓,吕安的脸上笑意更盛了。“但是这些财产,分明是我的,凭什么说是你的?”
“我的家财,为什么成了你的了?莫非大人要巧取豪夺不成?”王告怒气勃然了。“不是我的钱,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这里?这便是你断案的逻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难道不对吗?”吕安的脸上洋溢着欢欣的笑容,定定地看着王告。“来人,从这些钱财里取一百金,赔偿那个年轻羌人,其它的全部籍没入官!至于那个汉族老妇,以诬陷罪反坐!”
“好!尊使断得好!”四周响起了一片喝彩声,王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吕安将手中的惊堂木往案几上一拍,大声喝道:“今日审案已毕,退堂!”另外一边,比武也早已结束了,赵云、马超、魏延、吕征四人和西羌的勇士们一连比试了二十八场,获得了全胜,赢的西羌勇士们心服口服。今日的比试,无论文比武比,大汉都获得了全胜的战绩。
西羌人的性子豪迈,最爱英雄豪杰,虽然今日文比武比都输了,可是心情却是万般舒畅。大司马麾下的文臣武将都如此这般优秀,想必他老人家定能保得西羌全境平安。若是整个西凉、湟中、青唐和西域都息了战火,开了榷场互市,大家伙儿的小日子定能蒸蒸日上。
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夜色逐渐降临了,羌人们杀牛宰羊,款待汉军。空气中到处飘着羊肉牛肉的香气儿,还有汉军拿出来的烈酒的浓郁酒气,身体匀称,皮肤白皙的羌女们挽起袖子,围着一堆堆的篝火载歌载舞,欢快的鼓声、笑声弥漫了整个草原。
罕开羌的聚落处在汉军大寨的东南方,一座硕大的牛皮大帐里面,被黄老莱捅死那人的儿子,也就是苦主儿,正和妻子、一儿一女在帐篷里生火炖肉。这座帐篷和几百头牛羊,以及一些黄金和并州五铢钱,都是那个年轻的汉家招抚使臣赔偿给他们的。
“父亲,这羊肉真香!”儿子只有六岁,他双眼定定地望着铁锅中翻滚着的羊肉,咽了一大口唾沫。女儿比较文静,虽然没有像哥哥那样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她对那一锅羊肉的兴趣儿非常浓厚。“乖儿!再等上一刻钟,羊肉便熟了,你们两个赶快去洗手!”苦主儿的妻子是一个身材极好的羌女,她慈爱地摸了摸儿女的头,笑着说道。
正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听那声音至少有几十匹战马狂奔而来。紧接着便是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守住这座帐篷,不要让其他人靠近!”一听这话,苦主儿的妻子连忙带着孩子们躲进了后帐中,只听得一声惊诧,后帐中便没有了声音。
帐帘猛地被人掀起,一股冷风吹得案几上的油灯晃了几晃儿。十几个彪形大汉大步流星闯了进来,当先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手里拎着马鞭子,劈头盖脸照着苦主儿就是一鞭子。“我是千户阿米罕,若是我的舅父黄老莱明日去了鲜卑草原,我便要当着你的面,杀掉你的一双儿女,奸淫你的妻子,然后将你碎尸万段!来人,现在就让他按手印儿!”
不等苦主儿分说,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大汉便冲了过来,从身上掏出一纸文书,死死地按住苦主儿的是个手指,挨个儿按上了手印儿。“哈哈哈哈!”光头大汉一把抢过文书,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塞进了怀里。“他奶奶个熊!早他娘的这样做不就好了!”
“为了确保你明日不反悔,我要带走你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光头大汉抬脚就像后帐走去。苦主儿被七八个大汉按在毡褥上,一动也动不得,两行热泪从他的眼眶中潸然而下,浸湿了一大片毡褥。汉家招抚使臣刚刚断了案,不成想就被自家的千户推翻了。
光头大汉抽出弯刀,一脚就踢开了隔绝前后帐的藤编屏风。“哈哈哈哈!乖乖儿地跟我走吧!小美人儿??????”“吆呵,想不到你竟然喜欢我这样的男人?”一个铁塔一般的壮汉出现在他的眼前,赫然正是罕开羌王。罕开羌王的后面便是汉家招抚西羌使臣吕安,还有新任玄甲白袍首领魏延魏文长,他们后面则是紧紧地捂住嘴巴的苦主儿妻子和一双儿女。
只听得当啷一声儿,千户阿米罕手中的弯刀掉到了地上,他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毡褥上。“王???王上??????我只是来慰问苦主儿的!”“吆呵?便是这样慰问苦主儿?手里拎着明晃晃的弯刀?带着几十个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罕开羌王笑嘻嘻地问道。
“来人!把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明日当众处以五马分尸之刑!吕将军前脚儿刚说了‘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你他娘的今日就敢给我闯祸?你他娘的以为你是大司马吗?今日若不是吕将军料到有人会来寻仇,这苦主儿一家就惨了!”罕开羌王一板脸说道。
“诺!”只听得一声应诺,数百个羌兵高举灯笼火把,将这一座牛皮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十个彪形大汉闯进帐篷,将阿米罕和他的亲兵们押了出去。此时此刻,千户阿米罕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他吓得满头大汗,口中不住的求饶着。“王上???您??????您就饶??????饶了我??????这一次吧!再???再也???没有???没有下回了!”
“他奶奶个熊!你他娘的还想有下回?”罕开羌王一脚将阿米罕踢了个仰面朝天,一只硕大的脚紧紧地压在了阿米罕的脸上。“来人!传我的鹰信,将这家伙儿的全族都杀了!如此胆大包天,留下他全族都是祸害!斩草除根,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要杀个干干净净!不留后患!”罕开羌王收回了脚,回过头来之时已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
“如此措置,不知吕将军以为如何?这也是为了维护大汉的声威!”